第19章 尤世城
日头渐高，光线透过窗户，能清晰看到飞扬的灰尘。
等到赵娘子起身收拾被褥时，才发现顾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
“娘亲，桌子上还有几个花花绿绿的糖。”宋安宁脆生生的说道。
赵娘子掀开内屋的帘子，发现桌上留着几个和昨天一样的糖果。而昨晚的那几个吃掉的，宋安宁还珍惜地把糖纸留着偷偷压在枕头下面。
赵娘子明白是顾之留下来的，于是摸了摸自己女儿的脑袋，笑着让她收好。
“娘亲，爹爹什么时候回来啊？”宋安宁把糖果放回盒子里，转身问道。
爹爹已经好些日子没回来了，也不知道答应做的小竹马还记不记得。
闻言赵娘子一僵，只好柔声哄道：“快了，前两天信里说多两天就回来了。”赵娘子也不知道还能用这个理由哄多久。
离着宋家院子不远的街道上，大汉看着左手挑竿右手弯刀站在自己面前的顾之。
有种快憋不住尿的冲动。
风一吹，街上的血腥味更浓了。原先在地上低嚎着的同伴此时也没了声音。
“宋，姓宋！饶了我这条狗命吧，我见到他时本来他就快咽气了，不然我也不敢动手啊！”大汉顾不得尊严，跪在地上磕了几个头。
“爹爹可是什么都会的”
“也没什么功绩不功绩，这世道活着回来就好了”
“哪怕缺了胳膊断了腿，活着回来就行，闺女还小，家里离不开大”顾之似乎还能想到昨天赵娘子语气里的担忧。
“我走我现在就走，绝不污了您的眼”大汉低着头，语气卑微的说道。
余光却悄悄打量着顾之。
就在顾之分神的一霎那，一道剑影从已经转身的大汉的腋下斜斜地刺来。
角度刁钻，速度却极快。
原来大汉根本就没抱着侥幸心理顾之能放过自己，先前顾之瞬间解决掉几个同伴时，大汉就知道眼前这个高大的男子和自己是一路人。
刚才的这些话只不过是故意示弱而已。
可在大汉的余光中，却看见顾之脸上带着笑意，大汉心头一突。
果然，那刺出去的一剑，被手里的挑竿稳稳的挡住了，而一道刀光闪过，不等大汉说些什么，就感觉天地仿佛旋转了起来。
顾之挥刀一斩，就向后退了几步，任由大汉的无头尸体倒在地上。
顾之弯腰捡起地上佩剑，样式平平无奇，剑柄灰黑色，剑刃长度大约在三尺。
剑柄的首端，刻着一个小字。
“宋”
顾之缓缓吐出一口浊气，背对着小巷，不敢回头看向小巷，害怕下一刻小巷就会探出一颗小脑袋。
问顾之，“顾之哥哥，怎么早饭也没吃就走了？”
又害怕她看到剑柄上的字，问他这个字怎么和自己的名字长的一样。
顾之身上穿着昨天夜里赵娘子给的旧衣，说孩子他爹的身高体型差不多，先将就穿着。
顾之环顾了一圈，发现四人都没了气息。
等顾之在几人身上一顿摸索，除了大汉先前丢在一旁的背囊中有几块干饼之外，其余几人身上就没有别的食物了。
可让顾之没想到的是，背囊的夹袋中，居然零零散散有四五块金锭，加在一起差不多有两斤左右。
看来应该就是一伙人的钱财了。
本就是亡命天涯的强盗，没有什么比钱财随身带着更安全的了。
秉持着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的原则，顾之没想到在黄牙男子的鞋底还藏着一块碎金，大约两三两的重量，估计是知道自己大哥是什么德行，不知道什么时候偷藏了一块。
看着满地的尸体，顾之有些沉默了。
顾之发现自己的心态似乎不同了，仅仅只是一夜，对于杀人已经没了心理负担。
过往现代的秩序，仿佛在这个世界中是不存在的。
但是顾之还是坚守着自己心理的底线，顾之承认，刚才出手就没想着让几人活下来。
想着宋安宁童稚的话语，和赵娘子浓浓的担心。
杀人过后，顾之一时之间却不知道应该如何面对她们娘俩了。
街上，不知从哪里掉下来的灯笼从顾之脚旁滚过，顾之刚准备离开。
“咻！”
“咄！”
一只冷箭咻然洞穿顾之脚边的灯笼，把灯笼牢牢钉在砖上，而箭矢的尾部，因为力道太大，还在轻轻地颤动着。
顾之看着脚边的箭矢，向着箭矢来的方向看去。
一个穿着明军制式盔甲，背上背着箭囊，腰间挂着佩剑的青年从另一条巷子的阴影中缓缓走出来。
青年生的极为英气，眸子狭长，脸上带着几道新伤。
顾之看着缓缓向自己走来的青年，手里的弯刀不由自主地握紧了。
两人都没有急着开口说话，顾之知道眼前的青年似乎并没有敌意，不然先前箭矢穿透的就不是灯笼，而是自己的腿骨了。
“怎么，就这么笃定？万一我只是失手射错了呢？”青年好像看出了顾之的想法，语气带着戏谑地说道。
顾之摇了摇头，“我相信自己的直觉。”
“这位兄台，既然这么自信，怎么感觉你握着竿子的手都要把竿子捏断了呢？”青年在距离顾之大概二十步的距离停下。
这个距离不管顾之是敌是友，青年都有足够的时间和把握从容的拉开手中的长弓。
“命只有一次。”见到青年停下脚步，顾之知道眼前的男子虽然年轻，但对阵的经验却是极为丰富。
顾之突然想到，如果刘宇平在这里，估计会让翁高睁大狗眼好好看看，什么才叫做一个射手的基本素养。
“马叔，出来吧。”青年突然开口说道。
巷子里，一个同样身披盔甲的中年男人走了出来。大约四十岁，胡子已经花白，一道疤痕从眉角处蔓延到下巴。
不敢想之前是什么刀势，竟然差点将男人的脸劈开，在这样的伤势下男人居然活了下来。
疤痕之下，一只眼睛瞳孔呈现出灰白色。
男人走出来的一瞬间，顾之心跳不由自主的加快了。眼前的男人竟然给人一种如同熊罴一般的感觉。
站在青年的身后，没什么存在感，却又让人感觉极度危险。
“你抢了我的活，我叫尤世城，兄台？”见到马叔站在自己身后，青年顺手将手上的长弓背在身上。
见到这一幕，顾之心里对青年身后沉默不语的中年男人警惕更深了。
只要有他在，就可以放心的卸下长弓，顾之不明白青年的自信是从何而来。
“顾之。”顾之随手把挑竿上的血迹擦在裤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