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关于过去的梦

    伴随着窗外的电闪雷鸣，我给自己点了一支烟，然后给那个早已经把我拉黑的号码发了一条短信，我说道：

    “小培，你离开北京之后，我一直都在思考。我想了很多，也想了很久。我不知道这段感情的结束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但是对我来说，曾经你就是我心中的一束光，是我毕生的追求。那时候的我相信只要我拥有了你，我就可以让我那颗漂泊的心从此不再流浪。可是现在你走了，亮在我心中的那盏灯也灭了。我不知道你的离开于我而言，带走了什么又留下了什么。我知道这样的思考没有意义，因为答案全都在你那里。我只希望你能知道，曾经你是我最爱的人，无论你给我留下多少伤痛，我永远都不会希望你过得不好。我真心的希望，你在离开我之后是开心幸福的。对了，继你离开北京之后，我也选择了离开。我希望新的城市可以给我带来不一样的生活，我也希望你在新的城市里可以一切顺利，早日过上你想过的生活。最后，愿你在没有我的日子里，永远灿烂如星”

    给谢培培发完这条短信后，我便听着《越过山丘》这首歌，输入密码解锁了闫晓宇的手机。

    我看着她手机相册里那些过去我们在部队时候的老照片，心里想着那些过去的事情和过去的人，最后我在昏昏沉沉中睡去。

    窗外风雨大作，这一晚上，我的睡眠质量差的出奇。

    我做了很长时间的梦，大部分都是关于过去的。我不仅梦见了我们部队，我还梦见了我们在部队时候的那只老鹰，那只和我们臂章上几乎是一模一样的老鹰。那是当时我们在内蒙某地驻训的时候，我们王支队从一个牧民手里买的，花了大概有五千多块钱，几乎是他一个月的工资。

    王支队是我们特勤一支队的支队长，少校军衔，职务相当于现在轻机快反师里侦察连的连长。我们大队干部那时候几乎都是高衔低职，他下面还有几个上尉级别的中队长实际上也就是排长，大家早就见怪不怪了。我没上军校之前是他手底下的小兵，和我在装甲团时候的连长一样，他也总是喜欢操练我使唤我，天天把我指挥来指挥去，一会儿也不想让我闲着。

    老鹰是食肉性动物，为此我们王支队每天都鼓捣着我趁着兄弟们吃饭的时候，去警通中队帮他们喂大狼狗，顺便克扣大狼狗的鲜牛肉回来喂老鹰。

    我不想去我也不敢去，我小时候被狗咬过有心理阴影。我们大队警通中队那些德国原装进口大狼狗，个个小牛犊子大小，呲牙咧嘴凶神恶煞的一看就不好惹。我要是被它们咬上一口，不死估计我也得掉块肉。

    我就不去，说什么都不去。

    我们王支队他就一边威胁着要揍我，一边给我说这是命令，让我执行命令。

    我没办法了，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这是刻在骨子里的东西，我也没有违抗命令的胆子。

    另外说实话，我确实挺怕他揍我的。他说的揍，是绝对的真揍，丝毫不带留情的而且还让你找不到告他的理由。我在他手里的那些年，曾经无数次在格斗课上被他当做是教材给大家做示范。那种挨揍的滋味，到现在我想起来还是直想骂娘。所以我就只能去。

    有一次我去喂大狼狗，照例把配发给大狼狗的鲜牛肉揣进兜里准备带走，结果就被警通中队的一个哥们儿给发现了。

    他不仅放大狼狗追着我在草原上跑了几公里，他们中队长还专门找人写了一条“狗粮一定要吃到狗嘴里”的标语贴在狗舍的帐篷上用来警示。

    后来驻训结束以后，这个标语还被他们带了回去放大数倍贴在警通中队的墙上，一度成为我们圈子里的笑话。

    其他兄弟单位的弟兄每次来我们大队交流学习的时候，他们总是嚷嚷着让我们带他们去看看这条标语，然后在标语前拍照留念。顺便他们还会来我们特勤支队看看我这个胆敢克扣狗班长狗粮的牛人，拍着我的肩膀说兄弟不愧是你，你是真的勇

    老鹰吃饱喝足了，我们王支队就将老鹰架在他的肩膀上，满营区溜达，得意的不行。

    他不仅吃饭的时候带着，训练的时候他也带着，就连晚上大队安排他去指挥中心值班的时候，他也把老鹰拴在帐篷里让他的文书时时刻刻盯着，我们兄弟们想摸摸他都不让。

    后来我们特勤支队和重装支队进行步坦协同人车协同训练的时候，他肩膀上的那只老鹰被我们大队长看到了，我们大队长就让他从步战车里滚出来一脚踹在他的屁股上骂他说，马拉巴子的我们是人民的子弟兵，不是玩鹰遛鸟的满清八旗子弟，然后就让他把那只老鹰给放了。

    王支队难受的不行，首先是因为心疼钱。那时候我们部队的工资都不高，五千多块钱在当时绝对算得上是一笔巨款。其次就是因为那只鹰看起来确实威风凛凛的，足足有半米多长褐羽灰爪。架在他的肩膀上再去警通中队借一条德国原装大狼狗牵着，顿时让他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古代领兵打仗的大将军，左牵黄右擎苍锦帽貂裘千骑卷平冈，威风得不行。

    不过他却不敢说什么，他怕我们大队长，就像我怕他一样。他是少尉的时候我们大队长就揍他，现在他是少校了我们大队长照样还是该揍就揍。

    我们这些兵蛋子就更不敢说什么了，大队长虽然不会揍我们，但是我们都挺怕他的，尤其是害怕看到他黑着那张大黑脸。

    其实也不能说是怕，就像是那种男孩子在面对自己父亲时候的那种感觉，畏惧且崇拜。

    这是真的，我们崇拜我们大队长，我觉得全天下的男人都应该崇拜我们的大队长。他是老山时期的战斗英雄，一个身材魁梧的山东黑脸大汉，只要他往操场上一站，什么都不用说，我们就会把自己练得小老虎一样嗷嗷叫。

    关于他的英雄事迹，等以后能说了，我再专门开个人物外传专门说。现在我们还是先说那只老鹰。

    大队长都发话了，我们不能不听，所以我们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只老鹰从我们的战阵中展翅高飞直冲云霄，最后变成了天际的一个小黑点。

    现在，我又梦见了那只老鹰。老鹰它在天上飞，我就跟着它在地上跑。我跟着它跑过浩瀚沙漠，我跟着它跑过辽阔草原，我跟着它越过巍巍高山，我又跟着它钻进茂密丛林。最后老鹰在一个幽静的山谷里落了下来，然后我便看到了我们部队熟悉的营房，看到我们部队熟悉的兵楼。我看到了很多我熟悉的面孔，老狗，飞毛腿，石头他们都在焦急的等着我

    我部队的兄弟们在等着我，我的黑色贝雷帽在等着我，我钉子一样的迷彩方阵在等着我，我队列中空着的一个位置它在等着我。

    我看到了我们陆排，陆排看见我就赶紧冲我招招手说道：“江南岸你去哪了，赶紧入列！大家都在等你呢，你再不来，大队长都要发火了！”

    我的眼眶瞬间就湿润了，然后我就又看见了我们大队长。

    他黑着一张大黑脸，一指我的鼻子就是一种浓重的山东腔：“马拉巴子的给我站好了！瞧瞧你那个熊样子，你还好意思说是老子带过的兵！看我不收拾你！”

    我就赶紧归队站好了，我在站好的时候，我的眼泪哗啦啦的往下掉。然后我就看到我们王支队骑着老鹰飞过来了，他是真的飞过来的。他在当兵之前是少林寺的俗家弟子，他飞过来的时候他还在空中跳跃了一下，做了一个极其漂亮的空中三连踢。

    等他落地的时候，他就在我的肩膀拍了一下，挤了挤眼睛说道：“走啊，江南岸！愣着干嘛！还有一个十公里武装越野没跑呢。”

    我就开始跑，我的兄弟们也开始跑。

    我们大队长就在后面骑着他那辆偏三轮挎斗摩托，手里拿着一个高音大喇叭追着我们喊：“一二三四一二三四像首歌，绿色军营绿色军营教会我预备起”

    我们就喊，我们就唱：“一二三四一二三四像首歌，绿色军营绿色军营教会我。唱得山摇地也动，唱得花开水欢乐”

    我们跑过了很多地方，那些我们一起用脚步丈量过的地方，那些我们一起出生入死战斗过的地方。

    从林海雪原到无边大漠，从浩瀚领海到苍茫密林，风声在我的耳边呼呼地吹过。我们一路跑，我们一路唱，从我们兄弟们一致认为很好听的《咱当兵的人》，唱到我们兄弟们一致认为很难听的《侦察兵之歌》，我们一路行军一路歌

    最后我们跑到了一个没有人的城市，他们停下来，冲我摆摆手说道：“江南岸，就到这里吧。我们该走了，你在外面一定要好好的活。没事的时候你也来看看我们，别总是让我们来找你了来来来，大家把口令喊起来！忠于祖国，忠于人民，团结拼搏，猎人战斗！一二三四，一二三四！你下你的海呦，我淌我的河，你坐你的车，我爬我的坡。既然是来从军，既然是来报国，当兵的爬冰卧雪算什么。什么也不说，胸中有团火，一颗滚烫的心啊暖的这钢枪热。什么也不说，祖国知道我……来！精气神提起来，咱们再唱个歌子！当兵干什么，当兵为打仗。只等军令动，报国上战场。我的武艺精，我的士气壮，不让我上让谁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