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你真的想去洛阳吗
凌晨的河边公园怪树嶙峋，水汽缭绕。黑沉沉的夜色就像是浓稠的墨一样，重重地涂抹在天际。
我从车上下来环顾四周，周围是一片阴暗，就连星星的微光都没有。只有无边的夜色和呼呼的风声，为整个公园营造出一种阴气森森的氛围。我不由得苦笑起来，在心里忍不住感慨着，陆瑶琪这个小姑娘的胆子还真是挺大的。毕竟这个时间点，河边公园里面几乎已经没有什么人了。如果换成是一般的小姑娘，恐怕还真不敢自己一个人，独自待在这样一个恐怖阴森的环境里。
夜雾袭来，带来阵阵凉意，河边冰冷的水汽打在我的脸上，我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寒颤。
于是我便赶忙紧了紧身上的外套，然后给陆瑶琪的微信上发了一个位置共享，她没有接。
我又给她打了一个电话，电话里面依旧还是‘对不起，你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的冰冷女声提示。我快步绕着河边公园阴森的小路转了一圈，我也没有找到她，也没有找到她的车。我急忙扯着嗓子开始大声喊，她也没有回应我。
我一下子就慌了，一种不祥的感觉瞬间涌上我的心头。
我忽然想起了前段时间在网上看过的夜跑人命案的新闻，心里想着这小姑娘不会真出什么事儿了吧？
就在我拿出手机犹豫着要不要报警的时候，陆瑶琪忽然从我背后的树丛中跳了出去吓我一跳：“大叔，我还以为你真不管我了呢。”
我扭过头，看着她被水汽打湿的衣服和冻得半死不活的模样，指责她道：“你的电话为什么要关机？我如果真不来找你了，你准备怎么办？”
陆瑶琪打着寒颤，上下牙关打架磕磕巴巴地说道：“大叔，我现在不想回答你的问题，你先给我道歉。”
我看着她冻得几乎发紫的嘴唇，心里也没有了再指责她的心思，而是脱掉外套披在她的身上问道：“你说说我错在哪里了？为什么要给你道歉？”
“大叔，从北京到天津，我们可是同一辆车上的战友啊。可是这才第一天，你就想要把给我抛弃了。”
陆瑶琪裹紧我给她披上的外套，一边打着哆嗦一边不满地埋怨道：“大叔，你说你这样不仁不义，难道不应该向我道歉吗？”
“首先，我没想过要上你的车，是你和小雨你俩合伙把我骗上来的。”我给自己点了一支烟，正色道：“其次，我也没有想过要抛弃你，是你自己耍大小姐脾气自己走的，而且你在走之前，你还用包打了我。”
“那我不管！北京有那么多人，你说说我怎么不骗他们，偏偏要来骗你？”陆瑶琪说道：“这就证明了我们之间有缘分，所以你不光是不仁不义，你还糟蹋了我们之间宝贵的缘分。”
我不想和她胡搅蛮缠，于是我就说：“那我先帮你找个住的地方，就当是我向你赔礼道歉了，你说怎么样？”
“这还差不多，”陆瑶琪拉住我的胳膊，笑嘻嘻地问道：“大叔，那我再问你一遍，你到底要不要带我一起去洛阳啊？我现在身上没有钱，给车加油都是问题了。”
我摇了摇头，回答道：“没法带，我已经买好明天一大早去洛阳的高铁票了，估计这一次你得一个人走了。”
陆瑶琪松开了我的胳膊，瞪大了眼睛看着我，气得浑身都在发抖，她质问我道：“大叔，你还真是禽兽不如啊！你要不要把事情做的这么绝啊？”
“小琪，不是我要把事情做的这么绝，是你现在根本就是在利用我。”
我手里拿着烟说道：“小琪我问你，如果你现在身上有钱的话，咱俩闹掰了以后，你还会回来找我吗？我想恐怕你早就自己一个人走了吧所以你现在所做的一切，其实都只是一个幌子。我们扪心自问一下，小琪，你真的就那么想去洛阳吗？”
“大叔，我没有在利用你。可是你说我现在都已经这样了，我还能怎么办啊？”
陆瑶琪一下子就慌了，急忙解释道：“大叔，我一开始的确是没有想过要去洛阳，全都是因为你要去，所以我才想去的”
她停顿了一下，小心地打量了一下我的脸色，接着说道：“大叔，我一开始去火车站，只是想随便找一个地方躲几天。等我爸妈他们妥协了，一切就都好了。可是现在你也看到了，他们居然对我用了那么阴损的招数，所以我这次说什么我都不能回去了。我如果现在回去了，这辈子我都别想在他们面前活出自我了。我的音乐，我的梦想就全都完了”
我点点头，又抽了一口烟后，做着总结性的发言：“所以说，小琪，你其实并不一定非要去洛阳。它只是你对抗你爸妈的一种方式可是，你感觉这样做值得吗？说真的，我并不觉得洛阳那种小地方的生活方式会适合你。”
“值得！每个人都得有自己向往的生活方式，每个人也都有为了梦想而努力追求的权力，”陆瑶琪斩钉截铁地说道：“大叔，洛阳是我最想去的地方之一。几年前我和小雨我们两个放假的时候就去过洛阳，所以我知道那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我也知道那是一个什么样的城市。我喜欢洛邑古城，喜欢丽景门，喜欢老集，喜欢十字街我喜欢洛阳浓厚的历史文化底蕴，我还喜欢洛阳人那种不急不缓的生活态度。我做梦都想在那样的一座城市里生活，我想做一个洛阳人永远的留在洛阳”
陆瑶琪越说越激动，她的神采飞扬眼神坚定充满向往，以至于有那么一瞬间，我似乎在她身上看到了闫晓宇的影子。
我恍惚了好一阵子，才不动声色地淡淡说道：“小琪，你想到的只是你要怎么在洛阳玩，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即便是你在洛阳，你吃饭住宿也是要花钱的。你这个年纪，活得天真一点没有错。你要追求你的理想追求你的梦，首先你得有一定的经济基础吧？可是现在你的父母根本就不支持你，缺少了他们对你的经济支持，你有没有想过你在洛阳要怎么生活？当你肚子都填不饱的时候，你又拿什么去追求你的理想？”
“我”
陆瑶琪被我说的有些哑口无言了，张大着嘴巴“我”了半天，也没有说出点什么。
我又给自己点了一支烟，一脸平静地看着眼前这个把什么都当成是儿戏的小女孩。
我敢肯定，这些问题她之前根本就没有想过，不然按照她的性格和脾气，这时候早就给我说的头头是道了。
终于，她低下头来，意兴阑珊地开口对我说道：“大叔，你说的这些我都明白了。你也不用再多说什么了，明天一大早我就回北京，接受我父母的安排出国留学。”
我点了点头，说道：“好的，那我现在就去给你开一个房间，还是之前那个可以看河景的悦榕庄酒店，行吗？”
陆瑶琪摇了摇头，说道：“不用了大叔，你住哪儿我就住哪儿。”
我说道：“我住的那个是快捷商务酒店，里面的各项设施档次很低的。像你这样的富家大小姐，不一定能住的惯。”
“大叔，我从来都不觉得自己是什么富家大小姐！我也从来不觉得人和人之间会有三六九等之分。”陆瑶琪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生气地说道：“大叔，从北京的硬座火车到天津的快捷酒店，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要放弃，一直都是你在想办法丢下我。”
我被她说的有点哑口无言了，我也不知道该再和她说点什么了，干脆直接拿出手机给她转了七千块钱。里面有何小雨的五千块钱，还有我自己的两千块钱。我说这些钱应该够你回北京了，她点点头收了钱也没有理我，只是说等她回北京了她就还我，然后就开车去了。
我们回到了酒店，陆瑶琪在我的隔壁给她自己开了一间房住下。
我送她回房间的时候，她看着酒店里简单的洗漱设施，她什么也没有说也没有向我抱怨，这也让对她有了一个新的认识。和我以前遇到的那些，死活都要讲究生活品质的小资女孩不同，她确实是一个随遇而安不过分追求物质的女孩子。可是这并不能代表她在失去了经济来源之后，她还能在洛阳愉快地生活下去。
在我看来，生活不论对谁来说，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夜已经很深了，大概是凌晨两三点的时候，窗外忽然刮起了猛烈的大风，紧接着便是一阵电闪雷鸣。一场突如其来的大暴雨。瞬间便席卷了天津这座对我来说极其陌生的城市。我从睡梦中惊醒，看着窗外的瓢泼大雨，再也没有了睡意。
我戴上了耳机，一边听着那首改变我一生轨迹的《越过山丘》，一边翻看着下面网友们的评论。
我看到一个网友说，每一个喜欢这首歌的人，都是一个有故事的人，每一个喜欢这首歌的人，心里都装着一个满是遗憾的人。
我不知道自己算不算是一个有故事的人。
可是在这样一个大雨磅礴的夜里，我确实想起了闫晓宇，想起了林小菲，想起了我们的部队，想起了我们一起穿过的绿色军衣
我想起了我们一起生活过的北京，想起了那些痛苦的或者是快乐的回忆，那些我们曾经拥有，灿烂的日子
除此之外，我还想起了将我丢弃去追求新生活的谢培培，我不知道她现在在成都过得怎么样，我也不知道她在成都有没有开始新的生活，但是我现在就是想要和她说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