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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道破英雄惊煞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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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暮色时分,有府中来的武师请范瑜去赴宴,范瑜寻不见秦五爷,只得带着两个弟弟及家中的一个擅长酒席宴谈的慕教头去了。

    宴席设在郡府有名的酒店“广聚缘”,由淮阳豪强张至昱做东。范瑜交游广阔,这张至昱便是经过江湖朋友引荐结识的,张至昱为人四海,知道范氏在关中的大名,今夜便是他牵线做局,引得六七个有脸面的朋友给范氏兄弟接风洗尘。

    列席的有张至昱,家里经营绸缎布匹,酒楼饭庄,这广聚缘就是自家家里生意,休要小看张至昱,虽是一介商人,其本家乃是赫赫知名的江宁张氏,曾在七代乱世时也曾雄踞一方,太祖平吴时献国投降,受封靖海侯。张至昱虽是张氏的末系旁支,可张家自己说得好,“楚东张氏,同气连枝”,不管族内龌龊如何,遇到本家需要帮衬时,总有一个介入得由头。

    再看席间人物,人人不俗,个个精明,分明是郡内翘楚,雅间内装点豪奢,自窥繁华一斑。

    张至昱坐主位,范瑜陪坐在一边,往右手数有六个人,分别陪着他们弟兄。

    萧希同,经营赌场,兼放赌债。

    林克杰,威远镖局的少东家,两淮地界的山盗水匪,没有一个不与他家熟识的。

    赵永康,郡中刑房主事,平日里把持官司,包揽词讼,最是发财。

    韩宝驹,九宗全真道的弟子,青宁郡郡台大人的乘龙快婿,是两淮知名的闻人,人皆道作“剑胆琴心”楚东韩大侠。

    朱有满,高邑豪强朱揾的三子,在高邑开设船厂,经营漕运。

    董鹏远,淮阳郡尉之幼子,二十多岁年纪,潜心武道,不问俗事,近些日子却是频频结交江湖人物,四处购置产业,倒让一些掮客多了条生财之路。

    因为范恒不在,出席的大多是家中二代人物,黑白官商,无一不是淮阳地主,财东,衙内,座山虎,江湖豪客。

    群豪坐定,张至昱把众人一一做了引荐,范氏三兄弟见张至昱有如此脸面,请来郡中这么许多豪横的人物,心中惊喜不已,存心结交之下,频频推杯换盏,恭维众人之余也明里暗里道出自家在西北的许多江湖故事,众人听了,各自心中也起了结交的念头,个个都拿酒来劝,一时之间,宾主尽欢。

    酒酣耳热之际,众人说起江湖上许多赚钱的法门来,萧希同卖弄道:“要论暴利,首先要论招赌抽水的,打通衙门关节,支几张桌,烧几壶茶,装点樗蒲,呼卢喝雉,只管收钱,若有好手坐庄,那般进财,哪个不是日进斗金?再有些势力的,兼之放债,那些赌徒输红了眼,四五分的利钱也硬是要借,这赚钱一如抢钱一般!”

    林克杰讥笑道:“既是如此赚钱,萧老板祖孙三代做此营生,声名何故仍不彰显于淮阳?何况开赌庄的,无不设下圈套,诱人赌博,不知害了多少豪杰好汉!”

    萧希同听了怒道:“再不济,也强过你家与人看家护院,飞鹰走狗!你家威远镖局在两淮地界平安行走,勾结了多少江洋大盗,山贼海寇,有什么面目来说我家?”

    范玦打圆场道:“招赌放债,没什么要紧的,我在关中时也经营着好几间诺大的赌场,那些赌徒都是生性贪婪懒惰的缺死鬼,你不让他赌,就如要了他命一般,与其被外乡人得了钱去,还不如折在我手里!”他又对萧希同道:“镖师走镖,全靠江湖上的朋友照顾,那些积年悍匪官府岂能不知?放任他们在山林间啸聚,衙门上上下下都能养些闲人,每年都有朝廷和乡绅的银子可拿,所谓勾结,无从谈起矣!”

    两人见范玦说得中肯,都不再争执,范玦笑道:“在秦晋一带,却有这般一种生意,无本无息,盈利万倍,比起放赌来,也不稍惶让。”

    张至昱奇道:“范兄说得是什么买卖,这般赚钱?”

    范玦道:“说来也是可恶,秦晋多有郡县产煤,地方上的豪强见有外乡来得客人,便把他们骗到荒山野岭之中打翻了,管他是入劲的武师还是入气的宗师,用阴寒歹毒的劲气破了丹田,只留下一身蛮力让他在煤窑矿洞中劳作,如驱牛马,不予分文,此谓“死班”也!”

    张至昱笑道:“我以为是什么路子,原来不过是“死背手”,吃这口饭的,两淮处不知有多少,他们或诓骗,或强掳,把满心只想发财的异乡汉子引诱到矿洞盐井,先打个半死,再用绳索押在窑里干活,某日年老体衰,就地杀死掩埋,只做稀疏平常!”

    他说罢,朝着朱有满挤眉弄眼,朱有满见了,只是大笑。

    赵永康是衙门的刑房主事,他道:“此般七代遗毒,衙门自会严惩不殆,豪强势大,奴工可怜,说到底,还是一个“贪”字,扭转人心,非朝夕之功可毕也。”

    董鹏远冷笑道:“七代乱世,人间哪里不是遍地魔窟,太祖平定天下,扫灭群丑,如今宇内初靖,各处宵小又要作势猖獗,真恨国朝当初真是杀得少了!”

    这话说完,场面有些冷清,韩宝驹接话道:“小公子此言是极,白酒红人面,黄金黑世心,这世间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蝇营狗苟,还不时为了银子。这些年月,没有武艺傍身,亲朋结队,谁敢乱走江湖!”

    慕教头道:“韩少侠年纪轻轻,武功已入化劲,九宗弟子,果然不同凡响。”

    韩宝驹谦让道:“当不得少侠,韩某虚度光阴,今年已是四十又二,勉强入劲,蒙羞师门。”

    慕教头是个擅吹捧的,他恭维道:“韩少侠过谦了,老夫痴习武术六十余年,行走天下时,也见过许多武林俊杰,似韩少侠这般英武的,属是罕见,果然是全真子弟,蒙受真武仁泽。”

    韩宝驹身为全真弟子,当然有自矜之处,听得慕教头恭维之语,不免自得,依旧自谦道:“我教是道门魁首,法坛地处陕州,在下少年时去终南山求学,教中以天人之法教授,严禁灌服汤药,以致日夜苦练,打磨气血,苦熬十多年,不曾入气,在教中微末之资,不值一提。教中有执法长老,未及三十,便是入气人物;年轻一辈,当属掌教门下三师兄,天命道胎,十九岁入劲,今年不过二十五岁,已能以气御物,我等与之相比,真是枉为武夫。”

    众人都是地方上的头面人物,自然对江湖上的骄子人物如数家珍,见韩宝驹有心卖弄,便合着他的意恭维逢迎,韩宝驹滔滔不绝,又说了许多九宗秘辛,范家四人频频举杯,一时之间宾主皆欢。

    韩宝驹道:“除了九宗弟子,淮阳地界有一个人物不得不提。”

    慕教头道:“淮阳有什么武道新秀,能与九宗天骄比肩?”

    韩宝驹卖了个关子道:“说起这个人,在淮阳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在座淮阳人士都会意微笑。

    范瑜见众人皆笑得蹊跷,问道:“莫非他是哪家官宦子弟?世家公子?”

    萧希同笑道:“官宦世家的,读诗书,知礼仪,不似这般粗鄙鲁莽。”

    范瑜道:“莫非他是大派高徒,名门真传?”

    林克杰笑道:“楚东红叶山庄的弟子倜傥出尘,东海桃花岛的门徒气质高洁,却是他比不得的。”

    范瑜又问道:“莫非他是绿林人物,江湖豪客?”

    赵永康笑道:“他这个人生性惫懒,若要行走江湖,怕是成了这些人的祖宗。”

    范瑜不免困惑,道:“莫非各位都与此人有所交往?”

    萧希同道:“何止交往,我和这个好汉有着过命的交情。”

    林克杰道:“这个朋友虽是三教九流般的人物,我林克杰平生最对他佩服,连我家老子也比不得。”

    赵永康道:“这个惫懒人物,可是衙门的常客,郡中各位大人,可对他头疼得很。”

    范瑜听他们你一句,我一句,就是不肯道破此人姓名,不禁问道:“各位莫要再打哑谜,此人高姓大名,做什么营生?”

    董鹏远道:“你们说得这个人,我虽不曾与他交往,可他的事迹,我也略知一二。”

    范瑜道:“还请小将军细细道来~”

    董鹏远笑着道:“人都说,淮阳有四霸,府中虎,方县熊,扶南羊,高邑猪。这个人,就是方县熊,淮阳第一大“霸得蛮”。”

    “这个方县熊,有几件事,坊间犹在传说。”

    “第一件,唤作屠龙戮仙。”

    “定天十九年,有个道人到了淮阳,自称是蓬莱真仙,有海中灵鱼置于盆中,乃是龙种,在密室中可以口吐人言,照见眼前人的前世今生,时人皆不信,只作妄语,须知这等事在七代之时不知凡几。”

    “有好事者去试了后,无不喃喃,那鱼竟真的会说话,所出言语,直击人心,市井轰动,连郡守大人也去试了,果然灵验!”

    “他当时只是个八九岁的稚子,你猜怎地?他进去后竟生吃了那灵鱼,一脚踹翻瓦盆。接着出去大骂那老道是招摇的骗子,近前掣出刀子几刀结果了那老道,肠肚鲜血流了一地,成千上万的人都看到了!”

    “那老道的信徒拿住雄爷,扭送到衙门,县令见他年幼,喝斥问罪,雄爷朗朗道,朝廷法度,妖言惑众,妄称神佛,以星谶符图乱众者,人皆可杀,不以罪论,我有功无错,何罪之有?”

    “县令一时语塞,竟说他屠戮仙人,残杀灵种,不怕神降天罚乎!他若小年纪,冷笑反问道,朝廷命官,不畏苍生而畏鬼神,轻信妖人,不怕国家法度吗!”

    范瑜一行听了无不觉神异:“这人果真胆大包天,雄辩非常!”

    董鹏远道:“谁说不是呀!后来武德卫去了方县,缉拿了县中及郡中一众官员,定了个“纵乱通贼”的罪名,全部发配象奴去了。第二件事,人道作剖腹验粉。”

    “他早上吃粉,同桌两人,因一碗粉生了争执,吃客诬他吃了,只想他性子暴烈,要激他剖出肠子来验证,不曾想他把那吃客的肠胃都剖开,果真是两碗粉!”

    慕教头道:“这回死了人,不要他偿命?”

    董鹏远道:“哪里需要偿命?那吃客看他要剖开他肠胃,吓得裤子都尿湿了,招供说,是县中孙二设下圈套构陷他。他杀了人,竟敢怒冲冲去县里告状,郡里县里有与他交好的,合计定了个“被辱在先,失手伤人”的轻罪,反倒是死了的苦主全家连同那孙二连夜逃去了外地。他连棺材钱都没有出!”

    慕教头道:“这倒真是个凶人恶煞!”

    董鹏远道:“这都不算什么,第三件事说出来,那真是,道破英雄惊煞人!”

    董鹏远压低了声音道:“淮中钱家你可知道?”

    范瑜惊道:“可是天下五姓的淮中钱氏?”

    董鹏远道:“自是淮中钱氏。钱氏的嫡子钱无远,那可是天下五姓中的天骄。前年在淮阳城中因一女子与他赌斗,竟然也被他打死了!”

    范瑜闻言不觉失声:“我在北地,只是听闻钱家的血亲被人格杀,没想到是钱家嫡子!”

    董鹏远道:“钱无远仗着家世武功在楚东横行霸道,死在这里真不知让多少人暗地里窃喜,这大快人心的事传出去,谁人不佩服他一声英雄了得!”

    范瑜道:“钱家可是有人在朝中入阁,门生故吏遍布天下,这人如此还能脱身?”

    董鹏远笑道:“合该这钱无远姓名犯忌,枉死异乡。因是赌斗,官司一直打到金銮殿上,他被锁拿到神京,竟全须全尾的回来了!”

    韩宝驹接着道:“楚东人物,都以为钱家岂能善罢甘休,只怕伸出一只手指头就能按死他。这两年下来,那边竟毫无声息。”

    慕教头急促道:“快说说,如此豪杰究竟是谁?有何势力?”

    “他是方县的混世魔王,淮阳的立地太岁,当朝学士的忘年至交,江宁将军的磕头弟兄!”

    “能有什么势力?他姓刘名雄,郡中哪个不尊称声“雄爷”!”

    范圭仰慕道:“这般人物,真是值得相交一番!”

    范瑜则心里想:“这刘雄至今尚未婚娶,我若说动父亲把家中妹子嫁给他,正是一段好姻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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