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 章少年心性
“这个时辰,先生该送药来了” 他满心期待的望向帐外,
自从上次操练场的事情之后,他 的药就有由张疑亲自来监督,熬制送药,亲力亲为。
适时张疑端着药碗走出现在了帐门口,后面还跟着一个人。
“先生,阿载”赵凤随小跑迎了上去。
忽延载走近几步给范正行了一个规规矩矩的抱手弯腰礼。“范大人安好”
赵凤随微怔,这一拜,这风范,如此的规范正式,还是自己认识的那个野小子吗。
“忽延公子不必多礼”范正目光中透露出赞赏,笑容上去也变得慈眉善目了。
这个还是刚刚和他只差说出“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范大人吗”
也是,有礼节的孩子谁会不喜欢呢。
范正也起身迎走向来人,伸手接过手中的药碗,喝了下去,药虽是很苦,范正的嘴角却挂着笑容。“辛苦了”
“又在下棋呢” 张疑走过去,看着棋局,移不开双眼。
后面是还有一双眼睛,同样的眼神。同样的痴迷。
赵凤随算是明白了,这位公子对于大靖的文化不是用喜欢来形容,而是沉迷了。
这里琴棋书画他都痴迷,而且他还遇到了一位好先生。
可这样下去,他可能就不再是先生最骄傲,最得意的学生了。
他朝了招手,“阿载,过来,教你下棋”
“他可不用你教 了,这位忽延公子虽学棋不到数日,确是天赋极高。”张疑的话就这样不偏不倚的砸到赵凤随的心里。激起巨浪。
“额,是吗?”心中的胜负欲陡然就升高。
张疑的眼神中露出微妙的情绪“小公子这是在质疑吗”
下一刻,两人已经端坐在棋盘的两边,全神贯注。
赵凤随被追咬的很紧,前几日,还能洋洋洒洒的指点他一二,现在是多次被对方逼入绝境,难以脱身。
“怎么样”忽延载落下绝杀的一子,抬起头,挑衅似的问道。
“不怎么样”自己从小就学习的棋输给这刚学没几天的小子,岂不是被人耻笑。尤其是先生那张温和的脸下,随时都要冲出来的肆意的嘲笑。
他杀红了眼,招招都是杀棋,为了绞杀对方,有时不得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对方步步紧逼,稍不注意,就是满盘皆输。容不得他有一丝的杂念。 饶是在这大冬日里,赵凤随的后背上也起了薄薄的一层汗。
坐在一旁的来那个人闲情逸致的喝着茶,饶有兴致的看着两人。
“一个谋全局,深思熟虑,心思缜密”
“一个出其不意,棋走险招,狠戾决绝”
“你说他们谁会赢”
“那就看他们谁甘拜下风”
听到甘拜下风之这一句,赵凤随不知怎的,他的心绪还是飘荡了一下,抬眼望了范正一眼。
范大人并没有看向他们的棋局,而是看向了身旁的中张载,那眼神是赵凤随从没有看到过,是温柔,是前所未有的温柔。
他突然就慌了神,他似乎明白了内心深处那不明所以的情愫到底是什么。胡乱的放下了一枚棋子。
接着就听见了忽延载的声音“你输了”
“不玩了”他气鼓鼓的甩手站起,用手搅乱了棋子。
忽延载睁大了双眼,这是怎么了。一脸的懵。刚刚不是还要杀的他尸骨无存的吗,
直到多年以后赵凤随才明白范大人的话是什么意思,什么是棋逢对手,什么又是甘拜下风。
自那日后,一连几天,赵凤随都待在范大人这里研究排兵布阵,与其说是痴迷军事,还不如说是,躲着忽延载。
好在整日的随谢里去学堂听课,见到的时间也不是很多。
他有惶恐,有不安,思绪在脑袋里缠绕的厉害。剪不断,理还乱。理智告诉他,这是不对
他一个人拖着红缨枪在校武场练了一下午,筋疲力尽的瘫在地上。好在少年人心性就是这样,去他娘的,
想不明白的事,索性就不再去想了。也不耽误,兴趣相投的玩在一起,渐渐的两人混在一起的日子又多了起来。
城阙之上。黑云压城城欲摧。
范正看着来人。从城楼阶梯上走上来的身影端正颀长,脚步轻缓。范正突然有些恍惚,他似看到了他少年的模样。他无数次那样坚定不移的走向自己,
从少年束发,走到了如今近不惑之年。而在他心中,却永远是那个,郎艳独绝,世无其二的模样。
“你来了”
“他俩又在争论什么呢,”
“少年心高气傲,自命风流。凡事总是要想要论个高低,对错,输赢”
“岂知这世间之事那是那么简单就可以定论的”张疑轻笑。嘴唇有点发白。
“这冷天,怎么穿的这样少,”范正解下自己的风袍。
“出门急了点,哪知,这天是说变就变的,”说完,风袍已经覆盖上来,包裹住自己。
范正边系着风袍的带子,眼光流转,嘴角微含着笑意“先生可要记得,你可已经不是正值壮年了,”
张疑赧然一笑 “大人,你说什么呢” 似乎是昨夜的春宵余温,暖和的风袍里热气直往上窜,瞬间感觉整个脸部都暖暖的
“年关将至,谢里回北幽关了,小王爷也跟着一起去了”
“随他吧,回京后怕是再难得这么随性自由 。”
“大人,先生”来人急急忙忙的脚步声,
“辰宵”范正,看着风尘仆仆的人,嘴唇干涸,眼中布满血丝。
“大人,边境的探子来报,近几日,西境大军在频繁调动,往我们这边而来。”
“南都那边也传来消息,圣上病重,怕是要变天了”
“北朝可有动向”
“谢宛那边传来消息,北朝暂时并无异常。”
范正皱起眉头,西境已经望风而动。北朝不可能毫不知情,怕也是风雨欲来前的平静。
“辰宵,你立即动身前往十八寨,协助陈将军,稳住西境”
韩辰宵得令而去,
望着南都远方,忧心忡忡。眉头皱的更深了。怕是更大的风雪要来了。
张疑抬手轻轻的摩挲着他的眉头“再皱下去,要成老头了”
“早就是了”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守着大靖西北的防线,抵挡西境,掣肘北朝,他自问,没有辜负少年的凌云壮志,也做到了鞠躬尽瘁。
最终确实,没有了却君王天下事,却已经是白发丛生。
落日的 余晖照耀着整个山头,在这冬日昏沉的天气里,已经好久没看到这么艳丽的落霞堆叠了。
两人爬提着笔墨,上山头时,正好看见夕下的最后的云彩。
茅草亭子上木牌匾上的字迹已经斑驳,勉强还可以辨认出上面“守幽亭”三个字。
立在一旁的硕大石头上的“忠孝”二字却赫然醒目,像是有人每隔一段时间特意描绘过一样。
“这里是哪里”忽延载提着两坛酒。跟在后面。
“我初到雁门时,谢姐姐带我和谢里来专程来祭拜过”
这里是大靖忠魂埋骨之地。也是谢家父凶战死之地。
赵凤随下马,来到石头前,在“忠义”二字上 认真的添起墨来。
忽延载在他后面,只见他一笔一划填的极其的认真,他环顾四周,这里的山头,连着北幽关的山头,绵延数里。山头从两侧的平原拔地而起。
北幽关前的地势是一望无际的平原,骑兵在这里纵横,势无可挡。过了北幽关,关内的地势也也变的低缓平行,也再无阻挡。也当真是军事要塞。
不多时,赵凤随已经添墨完成。神色肃穆,接过他手中的酒,在石碑前倾倒了一些。
忽延载知道他这是祭拜,打开自己手中的另一坛酒,只见他用无名指蘸了一下,接着向天,向地,向前弹了三下。接着就往自己的口中倒了一口。
继而笑着说到“你们这边的酒。可没我们草原的有劲,我们哪里的酒,风雪天最是能暖身,而且要大口的喝才有劲”
他看向一旁小口抿着酒的赵凤随。
“怎么,不敢啊”他声音轻笑,
赵凤随瞥了他一眼,拿起酒坛,仰着头,对口就喝了起来,果然。
他只感觉辛辣瞬间就充满了自己的喉咙,他涨红 了脸,皱起眉头,咳嗽了起来。用衣袖挡了挡嘴角溢出来的酒。眉眼一挑“该你了”
忽延见这一幕,挑了挑眉,拿起酒坛,往自己的嘴中灌去,溢出来的酒顺着脖颈划过喉结而下。
赵凤随看着他脖颈滑动的喉头,凭空生出一种口干舌燥之感,他忙着把眼神躲闪而下,瞥见他腰间佩戴的弯刀。
想起来那日在狼群中弯刀的锋芒,他眼神燃起了跳跃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