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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论长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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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在附近的山中游荡了很久,山中清气让秦明顿时感到精神百倍,心中的不快和郁闷也消失了大半。鲁悦陪着秦明随意的走,心情也似乎慢慢的回转过来,脸上的笑也自然多了。

    正在两人玩的高兴时,身后陡然传来一个老人的声音,声音有些苍老,但是却极其和蔼亲切:“你可总算回来了……”

    两人赶紧回过头来,见那老人手里拄着一根拐杖,身上穿着一件同样古朴的白色长衫,看样子颇有点避居世外的隐士形象。老人微笑着继续往前走,秦明也俯首致意,鲁悦却显的有些惊慌,没等老人走上几步,她赶紧低下头去,准备行礼。老人挥了挥手,说道:“不必了。”

    老人走到秦明面前站住了,他面露微笑、眼含深意的上下打量着他。秦明刚开始还颇为自然,被他瞧得久了,心里也忐忑起来,脸上渐渐有些尴尬,心想:“这老伯也太不懂礼貌了,哪有这样看人的……”但是,他的脸上仍然带着笑意,极力使自己装出一副自然优雅的样子。

    “嘿嘿,不错,这位小兄弟长得体貌端正,一表人才。”老人打量了许久,终于开口说道。

    “老伯过奖了。”秦明被他说得有些害羞,心里不禁打起鼓来,“难道他是鲁悦的长辈?”心里虽然有些怀疑,但是此刻也不便直说。

    “老伯,请问这是什么地方?”秦明说出了自己心中的疑问。

    “嗯,”老人刚才还和气轻松的脸上变得有些沉闷,他把脸转向鲁悦,缓缓说道:“悦儿,你还没告诉他吗?”

    鲁悦赶紧走上前来,想要解释。却被秦明看在眼里,心想,“鲁悦为何如此怕他,莫非他是鲁悦的父亲或者什么亲戚?”此刻,秦明有心替她解围,于是说道:“老伯也别怪她,刚才是我一直想要看看山上的风景,因此也没问她。”

    “哦,这样呀。”老人沉闷的神色有些缓和。过了半晌,才又出神似的缓缓说道:“小兄弟,你可听说过‘蓬莱山’这个地方?”

    秦明听他提到这个地名儿,心中有些起疑,莫非这里就是蓬莱山吗?那可是传说中的仙山,现实中是不存在的。

    “听说过,那是传说中的仙岛。”他说道。

    老人点了点头,转过身看着前方烟雾弥漫的悬崖,又继续说道:“对,传说蓬莱山位于东海之上,上面住着长生不老的仙人,凡是到了那里的人,就能够找到长生不老之药,摆脱轮回,求取长生。”说罢,又不自觉的颔首而笑。

    “不过,从古到今,中国人士寻找了几千年,却始终没能找到此山。因此,大家都说那不过是个传说罢了……”

    秦明也若有所思的点头。心想,世界上哪有什么长生不老之人呢,就算有蓬莱山,也不过就是一座风景幽雅的普通海岛罢了。心里想着,自己又朝四周的风景望了一圈。

    “你可知道,什么是长生不死吗?”老人并未循着秦明设想的路子给出结论,而是又抛给他一个反问句。

    “这个嘛,呃,”秦明虽然教授历史,也知道历史上很多帝王千方百计地寻找长生之药。但是,要是让他给长生不老下个定义,他却找不到学术上的权威术语。他只得总结为世界上人人都明白的俗语,“长生不死,就是我们永远年轻的活在这个世界上,永远不会老,也不会死亡。是这样吗?”他又将问题抛给面前这个看似仙风道骨的老人。

    “哈哈……”老人爽朗地笑了,看起来他颇为喜欢面前的这个年轻人。但是,在秦明看来,他觉得老人的笑是在嘲讽他的无知。如果这不是长生不死的定义,那长生不死究竟意味着什么?蓬莱岛又是什么地方呢?

    “世界上,从来没有什么长生不死的神药,那些所谓的方士炼就的丹药,不但不能让那些帝王延年益寿,反而让他们早登极乐。”老人四处走着,浏览着沿途的光景。顿了一会儿,又继续说道:“如果说真的长生,也不是没法……”他突然发出了一阵低沉的怪笑,他这一笑极其细微,秦明和鲁悦并未注意。

    “既然长生是不能实现的传说,如同镜花水月一般。还有什么法子能够达到呢?”秦明坚持道,“几千年来,多少权威赫赫的帝王将相都竞相失败了,我们普通人也甭妄想了。并且,那些长生,从科学上也是说不通的,因为每个人的细胞都会衰老,以至于死亡的。”

    老人并未否认他的判断,他背对着秦明,一直走在他的前面,脸上隐隐含着些许说不出的笑意。秦明看着眼前的这位老人,听着他的话语,似乎在告诉自己,他自己就是一个长生不死之人。但是,怎么可能,他在心里坚决不会承认,老人虽然年纪颇大,须发皆白,弯腰驼背,但是顶多也只有八十多岁的样子。看着残年衰迈的老人,秦明心想,如果长生都是他这个样子,自己倒宁可英年早逝了。

    鲁悦一直沉默的跟在两人身后,秦明感到奇怪的是,在这位老人面前,一向表现灵动温婉的鲁悦,怎么突然变得拘谨了呢。他朝她的脸上望了一眼,只见鲁悦仍然一如既往的低着头,粉脸微红,一副冰冷的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他的心里不禁打起了莫名之鼓。

    三人沉默的走了一段路,秦明又打破略显尴尬的气氛:“我们虽然不能长生,但是我们的古圣先贤讲求‘三不朽’老伯可听说过吗?”

    老人突然停住了脚步,带着满脸疑惑的表情转过身,盯着秦明看了一会儿,说道:“三不朽?你说说看。”

    秦明心里暗笑,心想,这么大年纪,还说自己是长生之人,连我们延续了几千年,人人皆知的“三不朽”都不知道。但是他的脸上仍然一本正经的说道:“三不朽,是我国古代圣人先贤所说的三件功绩,有了这三件功绩,虽然我们的肉体容易衰老死亡,但是我们的精神却可以永久长存,万古不灭,与人类同在。”

    秦明说这番话时,似乎也受到了语言内容的感染,觉得自己突然变得正义凛然、气势磅礴起来。老人也被他这番话震撼住了,他似乎受到了打击,略显失神的嘀咕道:“究竟是哪三件事,可以让他们长久不灭?难道除了长生不死,你们又找到了可以青春永驻的妙法了吗?”

    秦明看着刚才还雍容大气的老人突然变得有些局促失落,心里既感到好笑,也颇为不忍。“这三件事,”他说道,“就是人们所说的立德、立功、立功‘三不朽’。”

    老人的好奇心显然被他吊了起来,他又朝秦明走了几步,刚才拄着的拐杖也被提在手里,脱离地面,似乎忘了它支撑身体,保持平衡的本来功能。

    老人仔细的倾听秦明阐述他的“三不朽理论”。只见秦明滔滔不绝的说道:“三不朽,是我国古圣先贤,尤其是春秋时期的儒家孔子倡导的理论。第一为立功,为国家抛洒热血,征战疆场;为人民发展生产,造福一方,使国家强盛,使人民富足。因为他,万千百姓沾染恩泽雨露,他的事迹就会遗传后世,人民就会将他牢牢记在心中。这就是立功。像历朝历代的文臣武将,多不胜数。其次是立言,古人云,文以载道。将为人之道、治世之言化为文字,载在书本之上,同样可以教化百姓,这就是所谓的立言。最后是立德,努力修养自己的德行,进而影响周围的亲人、朋友,甚至倡导整个国家的人民都来学习你的美德,人人竞相以你为榜样,把你视为楷模,用崇高的品德建设一个和谐共处的世界,这就是立德。”

    秦明说完三不朽之后,斜眼瞥了一下老人,只见他听的非常入神,于是又继续说道:“因此,人的生命虽然有限,但是精神无限。孔子也曾经说过,‘未知生,焉知死’。古代的圣人明白,我们活着尚且有很多事情无法完成,哪还有时间考虑死之后会怎样呢?只要我们活着时,有一件功绩足以遗传后世,虽然我们的身体不在了,但是我们的精神却会永久的长存世上,这就跟我们活着一样。也就达到了‘不朽’的目的。”

    秦明越说越起劲,他感到自己心中突然间涌起了许多大道理,那些道理全都堵在胸口,争着抢着要从自己的嘴里跑出来:“如果我们的肉体能够长存,但是对国家、对百姓却没有一丝一毫益处,甚至对我们自己和家人来说都毫无价值,只会不停地伤害身边的人,让他们因为我们而感到痛苦不堪。那么,我们的生命还有什么乐趣可言呢?长生不死,也不过是一副行尸走肉罢了!老伯,您说是吗?”

    秦明以为自己的一番言语深刻的剖析了精神长存和肉体之间的辩证关系。但是,他也注意到,就在他说最后一句话时,老人突然间打了个寒颤,怒容渐渐袭上他苍老的脸庞。他又注意到,就在老人渐渐变得怒不可遏时,鲁悦也变得越来越惊慌,似乎被老人的愤怒给吓着了。

    老人的脸变得越来越通红,像是烧红的烙铁,一遇到冰水就会嗤的一声发出“嘶嘶”的声音。他紧紧的攥着手中的拐杖,秦明很担心,老人会不会怒不可遏的拿起拐杖照自己头上就是狠狠一棍。

    拐杖并没有打在他的头上。老人的红脸渐渐恢复了正常的苍老颜色,原本愤怒严肃的脸也渐渐露出了和缓的笑容。他把拐杖拄在凹凸不平的地上,把拐杖敲的“咚咚”直响。

    “也许,你说得有点道理。”老人停了半晌,终于笑着说道。“但是,不可否认的是,人们还是希望能够让自己的肉体长存,而不是你说得什么精神。”

    秦明张开嘴巴,还想解释什么。但是老人扬了扬手中的拐杖,阻止了他,奇怪的笑了。“行了,很快你就会明白。因为,这是人的欲望,永远不可阻挡的欲望……”

    秦明点了点头,这一点他无法否认。世界上不想让自己的肉体长存的人,恐怕没有几个。哪怕他是乞丐,永远只有乞讨的命运;或者他身患重病,整日生活在肉体和精神的痛苦煎熬中,他都想活的更久。因为每个人总想着以后也许会有改变现状的机会。可以说这是理想,但是更确切的说,这就是人欲,是永无止境的欲望的深渊。

    老人摆了摆手,让两人留在原地,自己一个人自顾自的朝山下的小路走去,那条小路上仍然弥漫着伸手不见五指的雾气,两人目送他消失在浓浓的雾气中,这才转身离开。

    走在路上,秦明这才想起鲁悦刚才的表现。“你好像很怕他,你跟他是什么关系?”秦明问道。

    “你不该这样反驳他,让他感到无地自容。”鲁悦埋怨道,她刚从刚才的惊慌中恢复过来。

    “我这么说惹到他了吗?”秦明明知故问的说。

    “嗯,你最好别惹他。否则……”她欲言又止。

    “怎么了?”秦明疑惑的问。

    “没事,没什么。总之,你记住我说的话就是了……”

    其实,鲁悦明白,自从他们来到这个地方,就意味着他从此陷入了无底深渊,又怎么能够逃避那人呢!

    秦明看着鲁悦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原本还想辩解的心顿时软了半截,嘴里遂宽慰道:“好吧,我以后不惹他就是了。”

    凌晨十点多钟的海面上显得格外平静,除了“呼呼”的海风,以及被海风扇起的小型波浪之外,海面上的一切都让人感到有一种可怕的孤独气息。一艘亮着灯的巨轮在广阔无垠的海面上,看起来也小的可怜了。如果此时你站在船头,一定会想起古人那首“渺沧海之一粟”的诗词。

    然而,此时船上的人们不但不会有“沧海之一粟”的渺小感,更不会感到有身居异乡的凄凉和孤独。他们有的,是情人间无限的温馨甜蜜,如同心头涂上了浓稠香甜的蜜糖一般。

    这艘船,正是海景旅游公司免费提供给客人的旅游客轮。五百多名乘客乘坐这艘客轮从青山市出发,途经舟山群岛、台湾、再到澳门、香港、马来西亚等地。为期两个多月的旅行,足以让船上那些因为各种原因感到无聊的人尽兴打发他们的时间了。

    现在,他们有的已经早早的躺在自己的房间里睡着了。有的还在客轮底下的酒吧里与朋友把酒痛饮,他们互相勾着对方的肩膀,醉醺醺的喝一杯酒、吐一句心事。也有的人,他们温馨的坐在一个小房间里,在一张长方形的桌子上点着台灯,你坐在这边,她坐在那边,双手托着自己的腮帮,无声无息、满面娇羞的倾情相望。

    此时,姜阳正坐在杜琴的房间里,两人偎依着坐在床沿边。杜琴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手里拿着一本薄薄的书读。姜阳则将对面的电视机声音调的很小,眼睛正紧紧盯着画面中两个足球队在激烈的对抗。他发现杜琴虽然在看书,但是整个人都心不在焉。

    “你在想什么?”姜阳问。

    杜琴的思绪像是被打断似的看着他:“没什么,怎么了?”

    “你好像有心事!”姜阳说。

    “没什么,有点烦而已。”杜琴懒懒的答道。

    姜阳思忖了一会儿,盯着她的眼睛说:“是因为秦明吗?”

    杜琴吃惊的看了他一眼,“你怎么知道?”她惊讶地问道。

    “今天上船前,我就注意到你们的情绪不对了。”姜阳说道。

    杜琴沉默不语,等于承认了姜阳的猜测。

    “你们怎么了?”姜阳问道。

    杜琴的情绪渐渐变得有些激动:“我一直把他当朋友,没想到他竟然……”她欲言又止,“他人品卑劣,我真看错人了……”她激动的叙述着发生的事情,又动情的看着姜阳,向他保证说:“我跟秦明以前只是朋友,如今就连朋友也难做了。”

    说完之后,也许是因为太过激动,她已经湿红了眼眶,泪水不停的从眼圈中扑簌直下。姜阳一直在旁边听她倾诉心声,他显得极为镇定,对她说的事情一点也不感到惊讶。杜琴泪眼模糊,以为他在生自己的气。

    她把头从他的肩膀上挪开,眼睛望着他的眼睛,问道:“你不高兴?”

    “没有,”姜阳的脸庞从镇定中露出微笑,“我只是不忍心看到你难过的样子。”

    杜琴长长的松了口气,她又将头靠在姜阳的肩膀上,像一个受到伤害的小羊羔。“我这辈子,再也不想见到他了。”她嘀咕道。

    姜阳用手轻扯她的发丝,送到自己的鼻子边,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地嗅着头发的那股清香。眼睛望着电视机,一名球员正将足球踢到对方的球门中去。他的嘴角微微露出一丝笑容,不知是因为杜琴的情绪得到了平复,还是因为球员的胜利而感到高兴。

    客轮在无垠的海面上缓缓地朝东南方向行驶。驾驶员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无精打采的看着显示器。他们今天下午从青山市出发,到达上海,中途在上海停留了两个小时。如今正在环绕台湾,朝着冲绳列岛而去。准备在那里停留两天,然后带着乘客重新向南行驶,再去马来新亚、新加坡等地。

    凌晨时分,夜深人静。显示器突然发生了故障,上面的数字变成了一团乱码。驾驶员懒懒地打了个哈欠,他怀疑显示器坏了,于是低头检查上面的每一条线路和开关。然而,一切都显示线路正常,显示器并未失去它正常运行的功能。驾驶员伸手挠了一下头发,显得十分无奈。于是他站起身,走到身后的休息室门口,上面写着“船长”二字。他敲了敲门,嘴里喊了一声“船长”,大约两分钟后,里面才传出一个男人不耐烦的声音:“干嘛?”

    驾驶员觉得自己受到了训斥,他放低声音说道:“船长,导航系统可能坏了,无法显示我们的位置。”

    又是一段长久的沉默,驾驶员忐忑的站在门口,生怕惹恼了这个脾气暴躁的船长。两分钟后,他听到屋里开门的声音,于是赶紧打起精神,把身体站得笔直。

    门开之后,从屋里走出一个身材矮胖的中年男人,头发乱蓬蓬的,睡眼惺忪,穿着睡衣,懒懒散散的站在门口,活像一只笨拙的鸭子。“大半夜的,吵死人了。”他看着面前这个样子颇为恭敬的驾驶员,不耐烦的训斥道。

    驾驶员身材中等,既不显胖也不觉瘦。但是,在这位矮胖的船长跟前,他觉得身材高了几分。他努力从同样泛着瞌睡的脸上挤出一丝笑容:“船长,您去看看吧,显示器确实坏了。我不知道怎么处理。”

    船长瞪了一眼这个深更半夜把自己从床上拉起来的船员,也不理他,穿着拖鞋像鸭子一样左摇右摆的朝驾驶舱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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