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月海行（二）

    她家本住在城外，有一片不大不小的花田。

    但海市蜃楼外是一片虚无，只有波光粼粼的水流映出让人恍惚的光晕。

    “咦……”小姑娘抓了抓后脑，自言自语地道，“就是这里啊，我醒来的时候花还开着呢，怎么好好地不见了？”

    “小玉。”江浅忽然叫了一个名字，小姑娘疑惑地扭头，问道，“姐姐怎么知道我叫小玉？”

    江浅笑了笑，伸出食指点在她的眉心。

    “姐姐？”

    他的手直接洞穿了皮肤，没有血涌出，只有一种让他毛骨悚然的冰寒。

    面前的小姑娘诧异地张大嘴，整个人变得透明起来。

    江浅直接从萧潇的身体里掠出，轻道：“小玉，好久不见。”

    小玉歪着头，半晌才惊呼：“司命大人！”

    他苦笑，不知该如何回答。

    小玉拉着他的手，反而担心地道：“司命大人您没有受伤吧？”

    “恩？”江浅迟疑，小玉接道，“阿娘说司命大人一定能打败那条九头蛇妖，我们很快就没事了。”

    这句话的每个字都像利箭般刺得他心底剧痛难耐。

    天帝罚他的时候，他是打心底不服气的，即使只被关了三百年就逃狱，他一天也没有觉得自己哪里有错。

    直到现在，小玉的残魂忽然出现在眼前，竟还在问他有没有受伤。

    当年有多正义凛然，如今就有多羞愧难当。

    如果他遵照天帝的命令第一时间诛妖，失去大妖支援的仙瑶国或许也没那么容易发动战争。

    他也许救了很多人，但也害死了很多人。

    “司命大人？”

    “小玉，我……”

    话音未落，小玉残魂的心口处豁然闪出一道红光。

    她疑惑的抬手想去摸，嘀咕：“这是什么？”

    江浅大惊失色，按住她的手：“别碰！”

    心口那道红光像闪电般迸射而出，贴着他的脸颊飞过。

    风涯忽地出现在身边，认了出来：“招魂符？”

    “小玉！”江浅连忙稳住她的残魂，目光凛然，“她的魂魄上有着和萧潇一样的冰裂之纹，也是一千八百年前留下的。”

    风涯只看了一眼，翻掌取出玉佩：“先放进来，要涣散了。”

    江浅赶紧照做。

    风涯问道：“她是谁？”

    “太曦城一个卖花的小姑娘。”江浅苦笑，“每次路过朱雀大道的时候，她都会热情地送我一枝花。”

    风涯恍然大悟：“难怪会在海市蜃楼里和其他人起争执，她是把这里误认成当年的太曦城了。”

    “不止蒙宇一个……”江浅皱了皱眉，“怎么回事，被大妖吞噬的人无法入轮回，为什么他们会出现在这里？”

    风涯顿了顿，轻声道：“也许是被人救了呢？”

    “不可能。”江浅毫不犹豫地回道，“我本想将它困在监星台，不料被它冲出屠杀了帝都，我亲眼看见的。”

    “你只是亲眼看见它杀了人。”风涯认真提醒，“它与你在高空恶战，也许来不及将那些魂魄吞噬殆尽，所以他们侥幸逃脱，虽然死去，但也重入了轮回。”

    江浅脑补了一下他的口中的画面，嘴角的苦笑更烈：“也就你会说这种话安慰我了，不过就算是被人救了，他们也该入轮回转世才对，怎么会来到月海，还和当年一模一样？”

    风涯接过玉佩收好：“她是被什么人利用招魂符之力召唤过来的。”

    忽然，脚下剧烈地颤动起来，似是有千军万马正在狂奔而来。

    “银甲军？”江浅想起刚才城里人的话，下意识地念出这三个字。

    风涯拉着他道：“海市蜃楼本就是被谢婧提前显露，他们自然会有所提防，不必纠缠。”

    两人前脚刚走，后脚果然就有一只身着银甲的人马冲了过来。

    江浅看着那些黑色的、正在冒着黑雾的马，低道：“是丧马，这玩意是战马死后吸食了附近战士的亡魂而形成，不仅能跑能飞，还特别凶残。”

    “丧马不好驾驭。”风涯低声道，“若是被它们跑出去，只怕能踏平浮生城了。”

    “不会不会。”江浅连连摆手，脑子里情不自禁地想起了谢依的脸，“浮生城有她的千方流云阵，还有谢婧镇守，哪那么容易被踏平……”

    这句话还没说完，江浅的脸色“唰”的一下又暗沉了下去。

    半晌，江浅望向他提出了一个设想：“你说有没有可能，幕后之人的目的就是踏平浮生城？”

    “恩？”风涯蹙眉，回道，“为什么？”

    “浮生城可以算是仙瑶的北方要塞了。”江浅接道，“如果邪祟能踏过浮生城，那么就能长驱直入进入到仙瑶腹地。”

    “邪祟想做仙瑶的主人？”风涯冷笑，“胃口倒是不小，就算能踏过浮生城，仙瑶还有很多宗门世家，哪那么容易取而代之。”

    “如果那只大妖回来了呢？”江浅不置可否，“如果有人重新召唤了那条九头蛇，不说杀个片甲不留吧，至少也能让仙瑶死伤惨重了。”

    风涯沉默半晌，指向远方：“还是先把幕后之人揪出来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