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破月之征（三）

    风涯回过神来的时候，是在祭月宫内。

    繁花似锦，蝴蝶翩飞。

    这个地方他不陌生。

    两百年前，他从雪湖走到月宫，再从月宫走回雪湖，反反复复不知多少次，直到精疲力竭地瘫坐在尸山里，仿佛天都塌了下来。

    而现在，光亮的白玉地砖一尘不染，天心的明月静谧高悬，将整个月宫染成银白色。

    风涯抬眸的瞬间，目光变幻莫测。

    在他的对面，坐着早已经死去的风涧。

    奇怪，他应该清楚风涧已经死了，却无法从眼前这个少年身上看出来丝毫反常。

    甚至，他感觉不到这个人身上有邪气。

    一瞬间，他分不清自己到底是不是在做梦。

    唯一的不同，是风涧换下了天玄宗那身白底蓝纹的衣服，取而代之的是幻月教主的金丝孔雀羽法袍。

    “师尊。”风涧的声音也一如从前，“喝茶。”

    风涯低头，看见石桌上早已经准备好了茶水。

    他伸手接过，低声道：“你不爱喝茶。”

    风涧的笑容很平静：“这茶不苦，是甜的，您尝尝。”

    他轻轻抿了一口，回道：“倒也不甜，很清淡。”

    风涧笑了笑：“雪湖里的每一口水都比这苦。”

    风涯的手剧烈的一颤，看见风涧也抿了一口茶，他顿了顿，问道：“后来，发生了什么？”

    “也没有发生什么了。”风涧如此回答，“他操控着死灵杀了所有人，然后败于江城主之手，坠入湖心被他自己炼化的死魂分食而亡。”

    风涯道：“我问的是——后来，你发生了什么？”

    两人之间一阵沉默。

    风涧抬手按住额头，面露痛苦。

    不等他再说什么，风涯轻轻按住他的手腕，叹道：“好了，不想了。”

    月宫里没有别人，风涧点着蝴蝶，吩咐：“你们留在这侍奉。”

    两只蝴蝶扇动翅膀，发出声音：“是，主人。”

    风涯沉默地看着，少年身影快如鬼魅，一转身就消失不见。

    他也用灵力点起一只蝴蝶，道：“跟上去。”

    蝴蝶轻盈飞起，然后湮灭在空气里。

    风涧走出月宫，竟然是扶着石柱剧烈地喘气。

    额头的青筋一根根紧绷，仿佛遭遇了什么极为剧烈的疼痛。

    好一会他才缓过气，坐在走廊上沉默不语。

    半晌，他忽然脸色一变，开口道：“你又捣乱！”

    片刻，他又神色一敛，低道：“我不会让你乱来的。”

    仿佛自言自语，又仿佛有两个灵魂。

    同一时间，风涯抬起手，凌空画了一个咒文。

    那只湮灭在空气里的蝴蝶倏然恢复，停在风涧肩头。

    那双眼睛扫过，目光杀意凛然。

    风涧抬手，直接抓住了蝴蝶。

    就在他想要用力捏死之际，手指忽地不受控制地松开，蝴蝶也趁机飞走。

    他再次按住额头，将嘴唇咬得出血，一把捏住自己的胸膛，捏得血肉模糊。

    剧痛过后，风涧的眼眸终于恢复冷定。

    他起身，随手将身上的血渍抹去。

    风涯心惊肉跳地明白了缘由——一身双魂，他不仅是风涧，也是曲踏云！

    等等。

    风涯认真思考，他用追魂之术找过风涧，但法术的尽头是一片虚无，说明这个人已经灰飞烟灭不复存在。

    不是一身双魂，那又为何会表现出类似的状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