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荒村鬼影（五）
风涯轻握着玉佩，问道：“你确定幻月教主死了？”
江浅认真回答：“那湖中的死魂连你我掉进去都难以脱身，他不可能还活着。”
说着，江浅顿了顿，又道：“况且当年我们检查过雪湖，根本没有活人的气息。”
话音未落，面前的女尸“咔咔”扭动起来。
那声音，让两人毛骨悚然地退了一步。
江浅神色紧张，立刻就察觉到了异常所在，伸手点着灵力搭在女尸额头。
有一个淡淡的血色咒文浮现出来。
风涯道：“是死侍。”
平安村的走尸不是被邪祟附体，而是被人操控，变成了死侍。
死侍没有自我意识，但能传递主人的命令。
女尸摆动着脑袋，虽然身体被江浅压制住无法动弹，嘴巴倒是发出了“呋呋”的怪笑。
江浅指尖的灵力转瞬化为符篆，“噗”的一声轻响，女尸额心散出一阵青烟。
风涯：“谁派你来的？”
女尸纹丝不动，嗓音尖细，抬起眼皮看了一下他：“江城主……”
这个称呼一出口，江浅的心猛然一颤。
因为她虽是女尸，声音却是一个年轻男子。
也就片刻之间，刚才被他砍翻在地的尸体们也动了起来，有数十具之多，全部扭头朝他怪笑。
江浅快速在空中画着咒文，这次是直接缔结起诛邪的法阵，将整座平安村笼罩其中。
那女尸挣扎着踢了踢泥土，被脚下一束灵光击中，瘫软在地。
江浅道：“别装死，谁把你们变成这副模样的？”
走尸哪里听得懂他说话，一个个抓着脸皮，抓得血肉模糊。
江浅皱眉，他虽然是个神仙，但还真不擅长和这种东西打交道！
就在他思考之际，不知从哪里传来一声清脆的笛音。
下一秒，那些走尸齐齐站直。
江浅观察着周围，奇怪，这笛音听着不远，为何辨别不出方位？
风涯道：“你听这曲子。”
江浅认真听着，面色一沉：“和上次沈璎璎吹得一模一样！”
说话之间，走尸已经做出了攻击状。
江浅将第一个扑过来的男人一脚踢飞，竟然是感觉脚踝剧痛，又惊又奇地道：“走尸的强度会和生前挂钩，这些人都是普通百姓，怎么踹一脚这么硬？”
“那就砍了。”风涯倒是冷静，一翻掌紫电紧握，犹如雷霆之击。
走尸的口中发出厉鬼般尖锐的厉啸，明明不敌，却还是一具接一具地朝两人扑来。
江浅闪身避开，骂道：“装神弄鬼！”
先前的女尸忽然微笑，只是那笑容分外阴冷：“江城主，我说过终有一日，我会回来找你报仇的。”
江浅盯着她，冷道：“幻月教主，曲踏云。”
女尸笑道：“江城主还记得我……呵呵，撕了他。”
那些走尸触电般又站了起来，仿佛数道黑风带着尘土朝他扑来。
没等走尸靠近，风涯一剑将其拦腰砍断。
女尸歪头：“师尊……”
“恩？”风涯微一失神，恍惚感觉这个声音有些耳熟。
女尸的声音反倒哀伤起来：“师尊，是您呀……”
“你！”风涯大惊，这个声音——风涧？
女尸摇摇晃晃，颤抖：“那就……算了。”
尾音刚落，女尸“噼啪”一下砸在地面上，同时平安村里的所有走尸也失去力量，一齐栽倒。
江浅上前检查，发现额心的咒文已经消失。
风涯还在想着刚才那个声音，不可置信：“是阿涧……不可能，我用追魂之术也没能找到他！”
江浅安慰道：“只是虚张声势，让你分心罢了。”
风涯摇头：“那笛声和沈璎璎一样，根本分辨不出本尊到底在哪里，他想脱身，不需要用这种手段也能成功。”
江浅埋头整理着满地的尸体，好让他们看起来不那么惊悚。
报仇……曲踏云坠入湖心之前确实说过这句话，但他从来只把这句话当作戏言。
毕竟，一个被恶灵分食而亡的人，一个连轮回转世机会都没有的人，拿什么来找他复仇呢？
江浅不由在心底认真思考。
死侍背后的主人是谁？
为何而来？
和沈璎璎又有何关系？
每一个问题，都让他眉头紧蹙。
想了许久毫无头绪，江浅叹了口气，转头道：“先报官，让官府来收尸吧。”
他将这些走尸身上的咒文完全消除后，才放心交给临安郡的官差处理。
风涯在一边看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江浅拉着他，低道：“去我那歇会。”
两人来到梵天不夜城，被谢依掀翻的屋顶已经重新盖好，江浅夸道：“不错不错，手脚还挺勤快，这么快修好了。”
风涯推门而入，还没进房间，忽地又停住，莫名问道：“平福坊的桃花酥还有得卖吗？”
江浅一愣，回道：“早就没有了。”
风涯低头：“也对，都两百多年了。”
江浅按住他，笑起：“你想吃啊？”
风涯没有回答，江浅拍了拍胸脯：“我会做啊，你等着。”
他热火朝天忙活起来的时候，风涯在房间里靠着椅子闭目小憩。
耳边传来遥远的声音——
风涧缠着他抱怨：“师尊，您早说我就不去天玄宗了！”
他微笑答道：“天玄宗蛮好的，没有天玄宗教你根基，我也不能这么快教你法术。”
风涧的指尖缠着灵力，不解地问道：“师尊，这个法术有什么用？”
他仍是微笑：“法术就必须要有用吗？”
风涧歪头，眨了眨眼睛，小声追问：“不然呢？”
他轻轻一勾，灵力朝天空飞去。
转瞬，炸出一片绚烂的烟花。
风涧惊喜地看着满天光华，而他望向风涧，回道：“也可以是为了开心。”
风涯揉着额头，青筋不自禁地紧绷。
他或许是做了太久的神明，人类的纷争在他眼里，亦如烟花。
无论是王朝的更迭，还是魔教的蔓延，又或是武林的恩怨，都仿佛过眼云烟。
也许，他应该多教一些厉害的法术。
也许，那个孩子……也能平安回来。
想着想着，忽然嗅到一股甜味。
风涯迷茫地睁开眼，看到江浅端着一碟桃花酥半蹲在自己面前，催促：“尝尝，我做的。”
不等他伸手去拿，江浅已经拿了一块塞进了他嘴里。
这一口甜里带酥，却仿佛苦酒入喉。
“难吃吗？”江浅看他苍白的脸，嘀咕，“不会吧，这可是我专门去梵天城的食香楼学来的……”
他自己塞了一块嚼起来的时候，风涯忽然按住了他的手：“阿浅。”
“恩？”江浅没有抬头。
风涯顿了顿，半晌才道：“阿浅，我想去厉风山的雪湖看看。”
似乎根本就不意外他会说这句话，江浅大口塞着桃花酥，点头：“好，你想去，那就去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