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猎人与三只老虎
她委屈，弯了一下腰，脊梁骨被人戳起，说她“心虚”，“没骨气”。
文武百官对此事默然旁观，无人替她发声，作为亲历者，他们毫无同情心。
无声冷漠是一根根刺骨坚冰，刺在人心，寒彻正义。
这些官员以“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心态看待这场审判。
尽管真相就在他们心中，也绝不愿对弱者施以怜悯，尽管刀剑就在他们手中，也绝不愿为弱者挥向强敌。
此时此刻，他们不再是无辜的受害者，而是助纣为虐的帮凶。
是以沉默黯淡公理，以无言蒙蔽正义。
事后，他们依旧会问心无愧，等待下一次事不关己……
正义与公理之神用眼球凝视老皇帝，读取对方提供的相应素材，判断两件物证确有其物。
结合场中百姓反应，人证一致，符合所言，但是祂并没有就此宣判。
对方转向南宫言：
“接下来由辩护人发言，请出示充足证据证明己方无罪。”
等候多时，南宫言早已忍耐不住，眼神凛厉，目标明确。
他有太多话要为这名可怜女孩鸣不平。
他淡淡开口：
“作为言灵的辩护人，在讲述我的证词前，我想先给各位说明一件事。”
大男孩语气沉稳，令人充满安全感，力度不大，但压下了场中百姓的纷杂，引来无数目光注视，有惊奇，有疑惑。
大家都不知晓这位年轻人要整什么幺蛾子。
大男孩一扫观众席与文武百官，吸一口气，嗓音沉郁：
“从前有座山，山上有个洞……”
众位百姓听懵，什么鬼？
老皇帝也被他打个措手不及，这又是整哪出？他是来搞笑的吧。
正义与公理之神眼球微眯，似是不满。
言灵心事重重，尽是忧心。
南宫言没有停止，继续道：
“其中有三头老虎，一大二小，小老虎一雄一雌。一天，山林中来了一名猎人，他来打虎皮。”
“大老虎听闻这一消息，为保全性命，亲手杀了小老虎哥哥，送与猎人。”
“可猎人尝到好处更加贪心，趁机索取更多，他盯上了大老虎，于是大老虎用最后的雌虎做退让，企图满足猎人。”
“猎人看破老虎心理，先设计杀了求饶的大老虎，之后又去杀雌虎，可谁曾想，小雌虎殊死一搏竟反杀了猎人，保护了山林与其他动物。”
“请问，这头大老虎如何？”南宫言提问。
百姓纷纷思索，老皇帝瞬间汗流浃背，明白对方的比喻意，可他现在没有发言权，无法阻止。
一名百姓给出说法：
“大老虎太怂了，只知道委曲求和，又不是打不过，一个小雌虎都能杀死猎人，它一个大老虎为何不能。”
还有人说：
“你说的这个故事太假，虎毒还不食子呢，一头老虎怎么可能这样怂？现实中不可能存在。”
“都怪大老虎太懦弱，自己没能力没胆量保护山林就罢了，还卖子求荣。”
激进者说：
“虎毒不食子，这是条狗吧，这么愿意给人当狗。要是我，我宁愿自己死也要给孩子们拼出个血路。”
亦有人附和：
“对，宁愿站着死也不跪着活！”
……
人群顿时沸腾，热议纷纷，好不热闹。
一个故事让平民百姓能够听懂，并共同参与其中，同主人公共情，评断是非，这就是南宫言的目的。
他没有用所谓的大义捆绑大众，他只是在为并没有多少文化知识的老百姓讲述一件稀疏平常的通俗故事。
华丽的辞藻或隆重的形式老百姓听不懂多少，但是他们心中有一杆秤，称得起易懂的道理，辩得明黑白是非。
议论不断，形成一股声讨之势，就连官员内部也分化两派，一派有骨气，一派没骨气。
南宫言再度开口：
“我想我们的陛下应该最明白那头大老虎的想法吧。屈辱求和，食子求生！”
一语惊雷，全场鸦雀无声，百姓们不敢置信，任谁也听出男孩这话的意思，他们的皇帝竟会如此没有人性。
正义与公理之神为老皇帝解开禁言，老皇帝立即反驳：
“呸，血口喷人！你说朕卖子求生，你有何证据？就凭你一张嘴忽悠朕的子民吗？朕待公主如何，天下何人不知？”
原本信仰崩塌的百姓又反应过来，对方还没给出证据。
南宫言冷笑一声：
“老皇帝，今天我就要撕下你那丑恶嘴脸，让大家看看你到底多没人性。”
一本蓝皮线缝书浮现手中，他拿出一柄玉梳，举起，凛然向审判长高声道：
“我首先出示物证，这柄玉梳中含有堕神之力，会让人失控，是这老皇帝为让言灵失控屠杀群众所准备的，此物可交由审判长检查并确认。”
这柄玉梳是言灵档案中的，虽没有堕神之力，但他刚才看到这位审判长对老皇帝证物的检查方式只是瞅一眼。
他猜测，那并不是简单瞅一眼，应该是这位神明使用了祂的能力，能够根据他人所提供的物品与说辞来溯明因果。
大眼珠一盯玉梳，回溯这柄玉梳的因果。
场中所有人等待神明的结果，大气不敢喘一声。
巨目一闭，呢喃声自众人耳边荡起：
“经过确认，情况属实，物证有效。”
……
再次无声，老皇帝面色阴沉，不明白为何南宫言会有这柄玉梳，明明那是国师才能拥有的，怎会出现在一个无名小卒手中？
百姓与百官侧目凝视他们的皇帝，百姓目光如视仇敌，百官视线多为哀叹，这位皇帝，引起众怒民愤了。
南宫言丝毫没有因为第一步胜利而得意忘形，他还要补刀，斩草除根！
他要让这毫无人性的老皇帝永世不得翻身。
“我要提供第二件证据——人证。”
他淡淡开口，向审判长诉明请求，得以许可。
文武百官与老皇帝都不解，他哪里有人证，他凭什么会有人证，他以为他是谁，凭空变出个人证吗？
一时连言灵都茫然了，用一双金瞳注视这位大放厥词的男孩，表现出无奈。
明明一直利用物证可以继续逼迫老皇帝的，就算最后无法胜诉翻案也会因为证据有效而减刑，现在又说出一个不存在的人证，言灵与众人只是认为这位男孩自信过头了。
若是人证与前一个证据相冲突，那可就前功尽弃了。
言灵心中其实是想要适可而止的，能够争取到减刑就是她对这位大男孩的最大期盼。
若是败诉，最坏结果无非就是她继续蹲大牢呗，反正也习惯了。
可大男孩的风发意气若因此受损，就是得不偿失了。
她不愿意为她挺身而出的大男孩失去他最宝贵，不可重来的少年气，甚至摧折掉面对一切不公皆要反抗的脊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