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有我在
周末的早晨，何素上班离开前在元惜房门贴了便签，饭菜在锅里，冰箱里有早市买的新鲜水果。
最近草莓正当季，何素买得多些，元惜喜欢榨汁喝。下次再回家见到女儿又是一周后了，何素想推门看看元惜，又想到她最近学习辛苦，怕打扰到她睡眠，便掩上门放缓脚步离开。
下去时碰见楼下的李奶奶，何素微笑着打招呼，她平日经常不在家，和邻居还没元惜跟他们熟悉，何素听元惜说种了李奶奶的小菜园，家里吃菜方便多了，小番茄也是和李奶奶一起养的。
元惜总有些奇怪的忘年交，她和一些小孩关系也不错，寒假时候有个小豆丁每天来找元惜来打羽毛球，还用电话手表给元惜打电话。
何素想着想着就忍不住笑，那阵子元惜总抱怨自己打毛球打的两个胳膊不一般粗，但也不忍心拒绝那个可怜巴巴的小朋友，那小孩是来外婆家过寒假的，没有认识的小朋友可以一起玩。
元惜很少赖床，因为她睡得早，所以一般醒得也早，但是罕见的今天早上醒了后又迷迷糊糊睡过去，也可能她不想醒。
元惜希望自己是只乌龟，是只蜗牛，或者是个海螺，不开心了就钻回壳里，她好害怕手机，里面都是索命的恶魔。在小时候，别人都希望自己成为六一儿童节的小主持人，课间操的小领操员，戴着红袖章的大队长时，她的梦想就是消失在人群里不被老师同学发现，但因为乖巧的性格，可爱的长相总是不可避免。
砰——砰——
把元惜从睡梦中吵醒的是一阵敲门声，元惜以为妈妈忘记拿钥匙了，于是脑子不甚清明地走去开门。
一打开门，是一个风尘仆仆的拥抱。
“没事儿，没事儿，珠珠不要怕，我在呢。”
……
“喏，加了蜂蜜，不酸的。”
元惜把刚榨好的草莓酸奶汁推到谭倾那边，里面加了两个冰块，玻璃杯壁上挂了细小的水珠，谭倾体热，很冷的冬天出去逛街也要拎杯冰凉的饮品。
“好嘞，谢谢珠珠。”
谭倾几口下去一个小包子，拿起草莓酸奶汁喝下去一大口。
她真的吓死了，本来今天八点钟的飞机，但是昨天晚上后来怎么也联系不上元惜，打不通的电话让她怕得要死，匆忙买了凌晨的高铁票，那时间段没有直达，硬座，不断换乘，将近九个小时才到北市，她几乎没有合眼，一直焦虑地刷手机，联系律师。
其实网络暴力对吃她们这行饭的人不算陌生，甚至对于有些心态超强的人来说还是个机会，毕竟有时候臭名昭著要比籍籍无名强，她自己也是，每天私信总有不少上不得台面的污言秽语。
但是元惜和她不一样，和她们也不一样。
她又开始忍不住地手抖，甚至连手机都拿不稳，她很久没犯病了，她不会忘，在她最严重的时候，在那个城中村一天阳光都照不进的小屋里，她们都很穷，在漆黑的被窝里，元惜抱着发抖的她安慰。
她哆哆嗦嗦摸过去，一手的泪。
直至那个最先发布的账号注销跑路，其他营销号接连下架视频，她才有心情闭眼休息，但东西确实没吃什么，直到见到元惜才后知后觉感觉到饿。
“应该是有人想找你麻烦，捏造的聊天记录，但没想到引起了这么大的热度，害怕惹官司就删号跑路了。珠珠你别怕，我已经保留好截图了，到时我们一起看看你这边的证据，私信还有各种p图都算的，我们一起去报案。”
谭倾想了想又说。
“你别想太多，怎么说呢……”
迟疑了下，还是补充道。
“网上很多人是很蠢的，他们不只做一件蠢事，而是一直在做蠢事，等等我给你编辑一条，说明已经在走法律程序，不过估计那些蠢人也不信，到时我们把胜诉材料置顶，不过时间可能比较久，普通人维权……还是比较难的。”
谭倾很难受，现在不只是为元惜难受，也为自己的无能难受，过了这么久她还只是个什么也做不了的普通人。
谭倾说话时不自觉皱着鼻子，在网上为了比旁人更有记忆点，总要有些不一样的动作，被讨厌也没事，讨厌也是记忆点，拍视频时候她总皱着鼻子说话，导致日常生活中也有些改不过来。
谭倾只洗了把脸，但清清爽爽的，看起来和网上加了八百层美白大眼滤镜的视频一点也不一样。
均匀的黄色肌肤像是一匹香槟色的绸缎，眼窝很深，眉眼细长，下巴微翘，整体轮廓很有层次感，猛一看有种让人不适的阴郁，那张脸不够精致，不够漂亮、不够安全，但足够抢眼。
微微抿嘴时露出的两个酒窝又中和了那种过度的尖锐刚毅，显得柔和了很多，或者说她对元惜一直足够柔和。
谭倾手机震动又再次响起，她毫不犹豫摁灭，瞥了一眼，反正回去一定会被骂的，她这种的哪有什么人权。
元惜也注意到了，把给谭倾盛的粥轻轻放过去，白瓷碗碰到桌子，“叮”的一声，她转身去拿羹匙，棉麻的裙摆轻轻荡漾，像一缕抓不住的清风。
“你不用担心我，昨天我只是怕被妈妈知道担心，就像你说的办，不过我自己去警察局就好啦，你吃完饭休息一会儿就回去吧，你能来我已经很开心了。”
想了想又补充一句。
“我很坚强的，你又不是不知道。”
谭倾故作无所谓地笑道：“没事儿，我马上从那滚蛋了，赔点违约金，每天被骂得跟孙子一样早就忍不了。”
元惜低声应和，搅了搅碗里的清粥，不知在想什么。
又抬起头笑了下，灵动的双眼，像小鹿跑在星空下。
谭倾愣了愣，道：“那你想去哪儿散散心吗，我陪你。”
她真的很难很难过，她情愿元惜哭一场，咒骂、怨恨，或者发狂，而不是这样安静的，允许一切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