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后厨
此时阳光穿过墙头的树影，如同一支支金色的炸薯条从天而降。薯条，这个世界还没有呀，何参如是想，土豆、玉米、红薯，这三个改变东方世界的物种，在这个世界里居然没有。
通过这些天的仔细观察，何参发现，不止是土豆、玉米、红薯这几样粮食作物这个世界没有，辣椒这个调味界的扛把子居然也没有。那么，这个世界的味觉，如何解决辣的需求呢，靠茱萸这个物种。第一次见到东方醉使用这个东西的时候，何参还以为是花椒。对于这个东西，何参的印象还停留在王维那首名动千古的绝句里，上学时一直以为茱萸就是一种植物，重阳节时采下来插在头上或者佩戴在身上，就和端午节插艾草，带香囊差不多一个意思。到了这个世界，他才惊奇的发现，这个东西原来是可以食用的，只是辣味和辣椒相差较大，而且它的辣味里带着酸涩，还需要用其他调料中和。要是，自己能搞到土豆西红柿玉米辣椒这几样东西，是不是可以再这个世界里来一次饮食革命？
何参就这样漫无目的的胡思乱想着，手里却也没停，李娘子见他眼神呆滞，忍住不在何参脑门子上弹了个脑瓜崩，才将何参从神游中拉回现实。
“好好干活！”李娘子一声娇喝，然后匆匆端起一筐剥好的莴苣送入了厨房。
时间在忙碌中飞快流逝，牛大厨的身体逐渐好转，已经可以下地走几步了，但是体力还是没恢复，因此何参每天都要将厨房的状况仔细的向他汇报，同时听取牛大厨对下一次的菜品做出安排。
转眼到了四月初七，马老太爷七十大寿当天，后厨迎来了终极考验，牛大厨强撑着亲自到场，当然并没有动手。他还是不放心，怕今天万一出了什么岔子，李妈妈问起来他不在场那就坏事了。勉强出场的牛大厨其实站在灶台旁边的时候，他的两个徒弟心里就很踏实了。代为“主持工作”的何参也一样，他也怕万一穿帮被发现，会累及他和东方醉（主要怕被扣工钱）。
东方醉今天用一条布巾子裹住脑袋，身穿一条灰白色的围裙，炒勺翻飞、满头大汗。厨房内的菜品一道道的往外端，庞大海和邵三思作为大厨的帮手，也是使出浑身解数，额头的汗水哗哗的往下淌，他们不时地用围在脖子上的布巾子擦一下，又迅速的颠勺翻炒。何参已经成了一个面人，眼眉，额头，鼻子上沾满了面粉，汗水顺着脸庞滑下来，在脸上画出一条又一条的沟壑，看起来颇有些滑稽。只是身处其中的众人，谁也没心思看其他人脸上的滑稽样儿，都在忙碌的做着自己的事情。
马员外府上的这次寿宴在之后的几年里不断被人提起，为浦州城的老百姓津津乐道。其原因在于当天的流水席是那么的实在，在于那三天的戏班子是那样的卖力，在于来自西域的杂耍班子贡献了一场场惊险刺激的节目，在于那场祈福仪式的庄严肃穆。这一切的一切，在大宋与北漠战火初停，人心思定的背景下显得尤为瞩目。
在浦州众多百姓口口相传的故事里，那场祈福仪式上，来自楼台宗的张真人，在马府门前一片大空场，摆好三清供桌和贡品，让人垒起十三层的高台（用十三张方桌垒叠而成），之后使出道家“登天梯”的上乘功夫就要登高台！
只见道人大袖飘飘，纵身翩翩拾级而上，几个翻腾之后登上台顶，盘膝而坐，手中捏起一个诀，口中高声颂道：“楼台宗弟子张守一，敬献香花果表于玉清圣境清微天宫元始天尊、上清真境万余天宫灵宝天尊、太清仙境大赤天宫道德天尊驾前，曰：一气三清，先天尊神，万物之主，造化群生，至尊至圣，脱化五行，变化莫测，亿万化身，长春大道，教化万民，大圣大德，三界教主，道经师宝，三宝天尊，赐福解厄，消灾避难，遇难成祥，扶危救困，圣号长持，诸事和顺。三清三境三宝天尊，弟子张守一俯伏百拜上叩！”。
张真人念颂完毕，双手抱拳使起太极诀放在额头，双目微闭，口中念念有词，约莫一炷香的功夫，祷念完毕。张真人翻身下了高台，那高台差不多有三丈高，一般人掉下来就不摔死也得残废了，可这张真人足尖在垒台的桌子角上轻点几次，身子便往下落了近两丈，然后一个鹞子翻身轻盈落地，前后不过几息的功夫。众人见状，猛地爆发出震天的喝彩声。
前院的热闹何参他们是看不到的，只能听到一阵又一阵的叫好声，悠扬欢快的鼓乐声不时飘入后厨忙碌着人的耳中，扯得后院准备菜品的人们心痒难耐。
邵三思扯了扯庞大海的衣袖，低声道：“师兄，咱们忙完了也去前院看看吧，听说这次请的是合州洪家班，武戏特别好。他们功夫地道，台上也舍得卖力气。送菜的小顺说，昨天唱的是七里坡，可好看了。特别是有个花旦，长得那叫一个水灵。”
不等邵三思说完，就被悄悄靠近的牛大厨在后脑勺上狠狠地来了一下。
“好好干活，干好了挣到工钱是正经，前院唱的那么热闹，我们在后院不也能听见吗，非得去看，有什么好看的？”
牛大厨中气不怎么十足的一通数落，惹得邵三思非常不满，但又不敢顶撞师傅，憋着一张红脸将两把菜刀上下狠狠地剁，于是这天中午做丸子的肉馅受到东方醉的猛夸。
李娘子在旁边看着，见帅小伙邵三思被师傅训，忍不住插话，“牛师傅，您恢复的挺好呀，听听这声音，打雷似的，看把孩子吓得，下午马掌柜来后院的时候我得跟他好好念叨念叨牛大厨这几天的辛苦。”
“不辛苦，不辛苦，这几天多亏了你们几位，回头我请大家喝酒。”
牛大厨赶忙安抚道，心说这几天我哪里在灶上忙活过，这要是让马掌柜看见了还了得，亏得东方醉这小子厚道，要不然就露馅了。
李娘子众人知道牛大厨有背景，这几天后厨的事情大家也都清楚，但是都默不作声。前院来人何参都冲在前面挡着，有事问话都是他来抢着回，加上前院太忙，因此牛大厨缺席的事情一直没被发现。要说这事不被发现还是有些难度的，但是几样缘故凑在一起，还就真的给混过去了。一来牛大厨这人实在，有好处人人有份，不贪，这就给大家留下了好印象，他有了事情，都愿意替他担待一些。二来顶替他的东方醉，手艺完全镇住了场子，后厨因此还得到了前院好几次夸奖，赏到后院的水果点心就没断过。得了好处，谁没事撑的去搬弄是非。
牛大厨对此心知肚明，心生感激，所以早早就对众人许下了好处，后院众人更加团结一致，替牛大厨瞒下了窜稀不能掌勺的事情。这时李娘子提这事纯粹就是开个玩笑，牛大厨也知道，二人也就没有在这个话题上太深入。
但是李娘子话头一转，说道：“牛师傅，咱们后院这些个人，忙前忙后的，每天都出不了这个院门，虽然说是最后能得些工钱，但是这场热闹可不是年年有的，错过了可就真的赶不上了，您看咱是不是错开人手，插空让我们都到前面瞧瞧去呀？”
听到李娘子这样说，几个正在忙活的妇人不约而同的停下来手中地活，都看向牛大厨，眼神中充满期待。邵三思冲着李娘子一竖大拇指，嘿嘿笑了笑。
牛大厨见状，也不再坚持，爽快的答应了，众人一阵欢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