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合卺酒
于众多鬼物包围当中，硬生生杀出一条血路来脱身而去。光是想一想那些鬼物难以置信乃至气急败坏的表情，风啸渊就忍不住想要快意大笑。
只是刚笑了没了两声，耳边便由一道清冷女声响起。
“郎君为何发笑？”
笑声顿止，风啸渊望了眼身前的不速之客，下意识又开始观想那《天命造化图》。
【合卺怨】：受困于生前执念而生的亡魂，固执地将同饮合卺酒的对象当作结发之人，忠心不移。对结发之人的背叛行为，绝不容忍。
那霜雪般清冷的星辰依旧闪耀，反倒是【阴德缺损】的星辰变得摇摇欲坠。
风啸渊有所明悟，知道是自己斩杀了一些邪祟鬼物，算了积了一些阴德让这纯负面的命数遭受了冲击。
他隐约能够感受到，若是再积攒些阴德，或许便能借助愿力撼动此道命数。
让风啸渊有些意外的是，目前的【天命造化图】中竟然积攒了不少愿力。那点点星光照亮了小半幅画卷，远比之前从原身那得到的遗愿反馈多得多。
合卺怨，又何尝不是合卺愿。
而且比起原身一介凡人，这一位的实力可是深不可测啊！
风啸渊忍不住抬眸打量起静静坐在眼前的鬼新娘。
在家中明亮的烛火照耀下，她少了几分放在身处鬼蜮之的阴森鬼气，一袭嫁衣也不再那般凄厉反而显出几分喜庆的意味来。
若非对方脸庞仍旧冷若霜雪，细看之下仍能发现几分不真实的虚幻感，倒真像是洞房花烛夜静待郎君的美娇娘。
五官不失娇柔，举止不缺端庄……
若是此前有人说如此美娇娘会成为自家妻子，风啸渊估计自己半夜做梦都会偷笑。
可此时的他只觉得脊背发凉。
风啸渊努力搜刮了一遍原身留下的记忆，完全没找到他跟哪个大家闺秀有超过一面之缘的关系，心下总算是松了口气。
还好，不是风流债，那应该还有的谈，
如此想着，风啸渊目光微微上移，瞥了眼厅堂中毫无动静的《圣人传道图》，觉得自己的措辞应该更谨慎些。
他在心中斟酌了一番后，才轻轻抬手朝跟着自己回了家的鬼新娘拱手拜谢道：
“在下多谢姑娘救命之恩，还未请教恩人尊姓大名。”
这话风啸渊说的也是诚恳至极，尽管对方同为亡魂，但却不似那些鬼物身怀恶意，光是救命之恩就当得起这一拜。
但原本安静坐着的新娘却微微起身移步，轻巧地让开了这一礼。
“郎君客气了，既为夫妻便应共面苦难，又何须如此言谢。妾身名唤洛青衣，还望郎君莫要相忘。”
她声音清冷，似乎不带多少感情色彩，但话语中透露出来的坚持却让风啸渊很有点儿无奈。
起身望着把自己送上门来的洛青衣，风啸渊只觉得太阳穴隐隐发胀，越发觉得事情难办起来。
这种不能真的将错就错吧，虽然经常开玩笑说只要胆子大，女鬼放产假。可在这个神鬼显世的世界，谁放产假还不一定呢。
那句词怎么唱的来着？
且为郎君燃烛光，骨为灯芯肉做香。且为郎君解罗裳，芙蓉帐暖饱饥肠……这可不是开玩笑的啊！
仔细斟酌了一番后，风啸渊还是硬着头皮开口解释：
“洛姑娘是否弄错了，小生我跟姑娘今日方才初见，既无父母之命，又无媒妁之样，又哪来的夫妻之名？”
说着话的时候，风啸渊浑身肌肉都紧绷了起来。
他盯着一身红装待嫁的洛青衣，已然做好了在对方稍有异动之时立刻躲闪，先窜过去把《圣人传道图》揭下来护身。
好在洛青衣仍旧神情冷淡，只是伸出玉指轻轻朝风啸渊胸口一点，那带有精美浮雕的玉质夜光杯便钻了出来。翻手之间也不知道洛青衣从哪又取出一枚相似的夜光杯。
杯子毗邻而放，其上那精美的浮雕凑在一起构成了完整的景象。风啸渊仔细一瞧，就见两只鸭子凑在一起……
洛青衣清冷没什么感情波动的声音传来：
“共饮合卺酒，同覆鸳鸯锦。结发为夫妻，执手共白头……”
作为铁直男的风啸渊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总算是反应过来了，那夜光杯上刻着的哪是什么鸭子，那是鸳鸯啊！
鸳鸯啊！
同饮合卺酒……【合卺怨】的命数中也有提及，莫非指的是之前我拿那夜光杯喝了一杯酒？
可为什么偏偏是我？之前就没人拿那杯子喝酒吗？
风啸渊很是不解，他觉得但凡是个喝酒的人，看到夜光杯在前就不可能没有用其喝酒的冲动。
可方才跟那黑衣人死斗之时，也不见洛青衣出来帮手，否则现在被丢在乱葬岗的就该是风啸渊了。
难道只有自己看到夜光杯时，会有用其饮酒的冲动吗？
风啸渊忍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受【饮尽欢】影响太深时，目光瞥过正放在一起的酒杯，忽然想起其中有一个是洛青衣随身带着的。
亡魂随身带着的……那该不会是冥器吧？
灵光一闪的风啸渊意识到为什么没有人用那夜光杯饮酒了，只觉腹中一阵翻涌不止的他，恨不得抽自己几个大耳刮子。
让你葡萄美酒，让你欲饮琵琶，喝出事情来了吧！
见目光游移不定的风啸渊突然变得脸色铁青，一直安静待在那儿并不主动出声的洛青衣莲步微移，似要抬手轻轻按在对方额头上。
“郎君莫非身体不适？”
清冷的声音让懊恼的风啸渊惊醒过来，他下意识躲开对方的手掌，勉强挤出一抹笑容开口回应：
“只是想起了一点事罢了。”
被躲开的手在空中停滞了几秒方才落下，洛青衣霜雪般的面容上仍旧没有多少神情，只是望着屋外浓浓夜色说道：
“夜深露重，该安寝了。”
如此说着，洛青衣便很有女主人意识地主动朝卧房走去，就差没直接拽着风啸渊的胳膊，大喝一声“肘，跟我进屋了”。
“等下，洛姑娘，这可能是场误会……”
风啸渊可不敢真的跟对方共赴芙蓉帐，哪怕还没想好该如何解释也不得不硬着头皮开口。而听到呼唤的洛青衣停步不前，却没有回头来看，只有带着几分冷意的声音响了起来：
“郎君，该改口了。
还是说，你觉得妾身配不上郎君，准备退亲？不，同饮合卺酒以后，应该是休妻才对吧？”
洛青衣没有回头，风啸渊看不到她的面容。
但周遭的烛火都让变得昏暗下来，洛青衣身上喜庆的嫁衣再度浮现出几分凄厉血色，拖曳在地上的裙摆更是如同血泊般翻涌起来，一朵朵血红的彼岸花悄然冒出。
到了嘴边的话，硬生生被风啸渊咽了下去。
隐约间他似乎看到那枚代表着【合卺怨】的命数星辰陡然大亮，凄厉的血光盖过了其他所有命数。
直觉告诉风啸渊，他若是再继续方才的话题，那他就会成为退婚流小说中的反派。
还是只有一章戏份就会被爆杀的那种。
咽了下口水，风啸渊勉强挤出笑容开口回应：“娘，娘子，你想哪去了。我的意思是，三更灯火五更天，正是男儿读书时。
娘子作为贤内助，更应该支持我求取功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