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7 章 忘忧画舫
清澜江上，忘忧画舫。
风啸渊端坐在雅致的包厢之中，神情从容地对着走到近前的店小二一挥手，大大咧咧地开口吩咐道：
“有什么特色菜就随便上一点。
重要的是好酒得先端上来，若桌上并无佳酿，怎么对得起你们‘忘忧’这块招牌呢？”
店小二没想到会是衣着寒酸的风啸渊开口吩咐，一时间忍不住有些迟疑。
以他多年跑堂的经验，一眼就看出了风啸渊肯定家境算不上宽裕，他甚至连凌乱衣服上的尘土都没拍干净。
若是正常情况，这样的人根本不会让他上船，更甭说坐到包厢里了。
但跟风啸渊一同前来的夜羽笙，让小二没有开口呼喊专管霸王餐的打手，而是笑容满面地将衣裳狼藉的风啸渊迎了进去。
这位爱凑热闹的南阳书院教习，如今又有几人会不认得呢？
不过在店小二想来，这肯定是夜羽笙做东请客，哪想到风啸渊大咧咧往那儿一坐便开始了点菜，这让他忍不住一愣。
下意识地，店小二扭头望向了一旁的夜羽笙。
见风啸渊进了忘忧楼的包厢之中人就面不改色，行为举止间不见丝毫小心拘谨之意，夜羽笙眉头不由得微微一挑。
这反应，可有点儿不像渔阳县穷酸出身的人啊！
忘忧画舫作为清澜江上一等一的游船画舫，哪怕大厅之中消费那也是得往几十两银子计算，有限的包厢更不是寻常人能轻易订得。
若非南阳书院近期准备清澜诗会，这画舫根本不会行驶到渔阳县附近。
所谓一分钱一分货，这忘忧画舫的装潢便与别家不同。
没有过多追求金碧辉煌的豪华之风，而是讲究独具匠心的雅致精巧，其内每一处包厢都以佳酿为名，内间种种装饰也与此有关。
譬如此处名为“幽篁影”的包厢，内中便种植着匆匆碧竹。
身处此间不似寻常那般身处酒楼闹市，反而有一种独特的幽静之感，乃是宴请文人墨客最好的地方。
夜羽笙也曾在此多次宴请过园中同窗。
尽管那些同窗努力保持着镇定，但眼眸中蕴含的惊讶却还是掩盖不住的，可这样的反应却没出现在风啸渊身上。
对方大大咧咧地在桌边落座，跟路边随便找了个歇脚面摊没什么两样。
这让夜羽笙不由得便对风啸渊更看了一些，更加认定对方不凡。
夜羽笙当然不知道，对这种精致的包厢，风啸渊早已见怪不怪。作为一个苦逼社畜，他可没少被老板带过去跟客户应酬。
一开始风啸渊还会因为酒店环境而有所赞叹。
但经年累月这么应酬下来，风啸渊对此已经逐渐麻木。如今的他出没酒楼之中时，心中所想的唯有两件事：有啥好吃的、有啥好喝的？
有趣！
心中掠过这样的想法，夜羽笙嘴角噙着的笑意更盛，他朝着桌边等待的店小二微微点头，顺着风啸渊的话说道：
“先将幽篁饮端上来，然后再照惯例上些特色菜。”
夜羽笙的吩咐，那店小二立刻点头答应赶紧忙活去了。幽深僻静如同与世隔绝的包厢之中，便只有风啸渊二人对坐。
“兄台既然有意参加清澜诗会，不知是否有意入书院深造啊？”
望着自顾自剥起橘子来的风啸渊，夜羽笙笑了一笑，跟刚才一样在寒暄客套上浪费多少时间，直奔主题地讨论起了此行目的。
甚至直接一笔带过了诗会具体内容，到了南阳书院的部分。
往嘴里塞橘子的风啸渊动作一顿，路上已经回顾过原身记忆，确认这辰朝并不盛行文字狱事件的他心中多了几分底气，便也没遮掩地点头应是：
“在下不才，多少也算读过几本圣贤书，自诩乃是读书人。
所谓学海无涯，作为读书人自然都想要更进一步，南阳城周遭哪位儒生不对南阳书院心生向往。
不过夜兄便如此确定，这首诗乃是出自风某笔下吗？”
风啸渊看着对方折扇上题诗，大大方方承认自己有意拜入南阳书院的同时，也暗暗试探对方是否有什么可以检测抄诗的手段。
“言传不如身教，风兄且看好了！”
夜羽笙哈哈一笑，直接从袖中掏出了一张诗帖，那歪歪扭扭的笔迹风啸渊不用细看，都知道应该就是自己递送的诗帖。
只见夜羽笙将那页诗帖往半空一抛，原本散漫的语气多了几分严肃：“风啸渊何在！”
从夜羽笙手中打出的白光包裹了那页诗帖，原本随风四处飘落的诗帖如同得了号令，陡然加速化作一道流光飞窜到了风啸渊头顶。
风啸渊甚至感受到了一股无形之力笼罩周身，似乎随时可能将他摄走。
捏起葡糖丢进嘴里的夜羽笙，将风啸渊下意识肌肉紧绷的模样尽收眼中，原本笑语盈盈的眼眸中闪过一丝赞赏神色：
不错，虽然学了武道功夫，但心神强大灵觉明锐，亦可学我儒家之术。
心中感慨着，夜羽笙又一招手将盘旋在风啸渊头顶的诗帖收回了手中，开口简单地向风啸渊解释了几句：
“此乃我儒家【呼名拿人】之术，可循人之神韵寻人缉拿。
这一招嘛，用来对付那些迟到缺席的学子最是好用，上一回我就用此法将一学子从翠袖坊中揪出出来。
那家伙光屁股出现众人时脸上的表情，真是令人终身难忘啊！”
夜羽笙不仅口上如此说着，更是从袖中掏出了一卷丹青画作，其上惟妙惟肖的场面传神至极。
正吃着点心水果的风啸渊险些没直接笑喷出来。
他看着夜羽笙，愈发觉得这个南阳书院的教习当真是个妙人，原本有些紧张心态也随着两人哈哈大笑而轻松了不少。
“风兄如此诗作当中展现的才情，确实惊艳卓绝。
在下虽然于诗词一道并不精通，但也能看出此诗乃是罕见的佳作！其意境深远，朗朗上口，读之让人不由得沉浸其中……”
夜羽笙却是丝毫没有掩饰自己的欣赏之意，望着扇面上的诗词开口称赞。
只是夸了两句之后，夜羽笙朝对面不骄不躁的风啸渊晃了晃手中的诗帖，面庞之上浮现出一股揶揄笑意：
“兄台的笔迹也是世间罕有，更是让人印象深刻、难以忘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