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0章 梦境
谷玲托举小米，直到看到村中来人才没了挣扎，沉入水中。
被救起来的谷小米开始尖叫，夜半惊醒，持续了大半年。没人明说，但大家都知道这人疯了。
直到老郑头找到了方子，说喝了药后或许能忘记这件事情，只要没人提起，人虽然呆些，但是能活。
别无他法，老谷家给村里每家都塞了钱，在村长见证下，大家签了契，不再提及这件事情。
直到，今日。
很快，受刑的四人的死讯传来，谷小米最后一丝力气也卸下，突然就发起了高烧。
像是什么东西崩塌了，又像是什么东西重建起来。
痛苦和释然同时存在，来回拉扯着她的灵魂。
她陷入了无数个梦魇交织的幻境。
一个四岁的娃娃抱着她的腿哭嚎，说自己的小姑落水里了，求求她帮忙救人。
一会儿是幼时的自己看着父亲家暴，无数东西砸在地上，碎片一直向她迸溅。
最后画面转到林花母女俩泡水里一动不动，四岁的谷小米站在岸边止住了哭声。
她手里拿了很大一捧野花，挥着手说：“帮我照顾好家里人，谢谢你啦。”
猛地睁眼，阳光明媚，眼前的一切逐渐清晰，又更像是梦境。
谷小米意识渐渐回笼。她惊觉，落水后活着的一直是那个四岁的孩子，她怕水怕死，对整个世界有着深深的不安。
即便在成年人的躯壳里，实际还是那个受伤的弱小灵魂。
上一世的自己呢？好像也是如此。
尽管装成大人的样子，因为没有爱的滋养，是一棵幼苗在努力的开花。
无数受伤的孩子呢？他们也是藏在成年人的躯体里，用着没有长大的灵魂努力与世界对抗。
看似荒诞的行为和没有逻辑的言语背后，有太多太多故事了。
缓过神，她像往常一样起床，开始正常的忙活，所有人也都默契地没有提起此事。
一如尘土随风飘去，漫天飞扬又无人在意。
林花的舅舅和酒楼的小伙计已经被送到了衙门。
经由唐掌柜的提醒，村里人主动找上了临江楼，准备长期供应豆脯。
两个外村人，在这里被处决了，会给村里带来麻烦。
但是送交县衙，这生意就会惹县太爷的眼，还是会麻烦。
只能将生意做大了，牵涉的人多了，才能让他们有所忌惮。
只是临江楼的老板娘要求和谷小米亲自谈，所以全村人都在等着谷小米醒过来。
知道了这个事情，谷小米十分轻松地表示，自己完全没有问题，现在就可以出发。
二哥贴心将刚热好的粥端到桌子上说：“你真是，生病都能把事情操心完了。
啥你都算好了是不是，临江楼的老板说今天过来咱们村里看看。
应该是半个时辰以后就快到了。
正好不用你跑一趟了，好好吃了饭，咱们一起去作坊。”
转念一想，谷小米觉得自己顺利的不行，好像所有重要的人物都在向自己靠拢。
但是又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虽然自己躺了三天，但此时精神头却是极好的。
感觉身上有包袱被甩掉了，做什么都轻快。
喝了粥谷小米换好衣服说：“哥，咱们到大河沟去等着。人家难得来一趟，总要有些礼数的。”
看自家妹子神采奕奕，谷小丰谷小收也只得同意。
不多时果然来了三艘不大的船，看起来十分低调，和临江楼的气质总觉得不太搭似的。
只是下来的伙计和寻常的小厮不同，身材都要更壮硕魁梧一些，一看就是练过的。
月末下来了八九人，看了周围情况之后，有个长相明艳，穿着低调的女子从船中走出。
她身姿轻快，不似寻常女子。
扫过在岸边迎接自己的谷小米一伙，她目光锁定在小米身上：“你是他们中说了算的。”
谷小米顿感这人不一般，看热闹也太准了，像杨荣一伙交涉了半天才看出自己的身份。
谷小米点头，伸手邀请这女子往村里走。
本想着人家会自己备好轿子，没想到女子也不介意，提着衣袍一同上山。
她够过头仔细看着谷小米说：“你是女子？”
谷小米有些好笑，但还是点了点头。
回想起自己如今的容貌，连她第一次在水中看到那模样时，都没有分辨出是男是女。
这人眼光竟如此毒辣，不仅看出她有话语权，还能看出她的真身。
那女子也笑笑，自顾自介绍起来：“我名叫赛百媚，年长你不少，你若不介意，可以叫我姐姐。
见了你，我觉得我们之后来往会很多的。总之以后你也会知道。
从旁人嘴里说出来，不如我亲自告诉你，免得听些谣传。
我从前也是流落过烟花之地，不过一直是清白之身，幸得遇到我如今的夫君，才脱离泥沼。
你若介意这个我们今日就来往这一遭，往后也不过多打扰。”
谷小米摇头笑着：“见过你，我也觉得我们之后来往会很多的。”
这还是她来到这个世界，第一次遇到如此鲜活的生命。
赛百媚闻言心情更好，开始闲聊：“我见过的男子不少，见过的女人更是多。
你不必为现在的容貌担心，往后都会好看的。
只是在吃食方面，你要留心些，莫让自己过于丰腴。
若是往后你想学些打扮之类的事情，也可以到临江楼来找我。
我夫君不常在五源县，那里多半是我守着。”
谷小米正要点头，赛百媚又急忙阻止：“我竟将这事给忘了。
近些日子你最好不要进城，城里简直乱了套了。
上面那位”
谷小米连忙接话：“可是刺杀那事情。”
赛百媚听言，知道了谷小米能明白她说的话，才点头继续说道：“正是，这人本就胆小如鼠，仅此一遭，更是吓坏了。
衙役不能全数调派到他身边，他就买了几百号手上有功夫的汉子守着。
如今出城那阵仗可大。
这些是少不了要银子，他又四处敛财。
因此城中也闹得人心惶惶。
都不怕你笑，我今日坐着小船过来，正是因为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