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哈基米
寒风如刃，割面而过，街头行人呼出的每一口气旋即化作缕缕轻雾，飘散在渐归宁静的城郭之中。
新年的喧嚣已然落幕，急行于路的村民们，身影在冬日的清冷中更显孤寂。
自前一年始蔓延的瘟疫，无差别地侵袭权贵和百姓，死亡阴影笼罩着整个国度。
此灾疫之源，实为神障石事件中穿越神障的魔族所引，虽经破浪洲战神历经十年艰辛将其根源铲除，却仍难以遏制空气传播，更无力挽回那些已被病魔缠身的生命。
白玖注视着木板上那对幼小兄弟的遗体缓缓远去，胸中愤懑难平，转而将新捕获的魔物践踏至无形，仿佛借此宣泄哀痛。
可心中的空洞并未因此填补。
魔族不应干预人间宿命，为何不能让无辜亡魂复生？他们的寿数怎可随意更改！提前凋零的灵魂又该何去何从？难道不归灵界所有？
在人迹罕至的深山幽湖畔，白玖对着倒映月华的水面，发出不甘的质问。
湖中，隐约可见天神殿的知拾之影。
此湖，便是日后闻名遐迩的露尔湖，距京城虽远，却是他们每隔五十日必来通讯之地。
独自置身于此，白玖得以毫无顾忌地向知拾倾诉，水之广袤亦使远观镜的连接更为流畅。
更何况，若被他人听见知拾那突如其来的温情表白，岂不尴尬？
只是，近来的交流总免不了抱怨，与恋人间应有的甜蜜相去甚远。
“人之生死非你我能左右，但怎能袖手旁观？”白玖明白，这是迁怒。
他无法如知拾或其它战神般淡然以对：“听闻那些非正常死亡的灵魂，会被冥界之主安抚”
白玖疑惑：“冥界？比世古天君守护的灵界更深处？我竟不知还有人居住于那幽暗之地！”
知拾点了点头：“我同样未有冥界之主的见闻。此事我会禀报父王，但灵界自身亦人力紧张况且，死而复生，怕是万难之事。”
言毕，知拾的身影在水镜中渐渐消散。
城外河边，尸骸成排，等待最后的火化仪式。富者得以安息于佛寺，而平民百姓则只能接受这无差别的火葬礼遇，瘟疫之下，土葬已成禁忌。
魔族常于尸首间徘徊，白玖与众神兵匿于暗处，待火势减弱便以法术助燃，确保每个灵魂脱离躯壳之际，魔族无所遁形，及时将其捕获。
这是一项默默无闻却需极大耐性的使命，乘风洲的战士们穿梭于各地，不懈地与魔族斗争，守护这片土地。
“可恶！”焦躁如潮水般涌来，让白玖周身紧绷。若在天界，他定能引爆一座火山，以此宣泄胸中块垒。
恰于此刻，草丛分开，一张人脸突现其中。
不妙！
冷汗霎时浸湿白玖衣襟，二人目光猝不及防地相遇，而他尚浮于水面。
糟、糟糕了！
白玖心中大乱，一个趔趄跌入水中。
“咳咳咳！噗！”
他在水中奋力挣扎，终至岸边，方才那人族伸出树枝援手，示意他握住。
“放心，我无意伤害你，我与小角亦有渊源。”
白玖初见此人，依其装束判断为青年，未料声音却出自女子之口。
小角？白玖对此名闻所未闻。
女子拉起上岸的白玖，步入林外：“我名唤哈基米如此书写。”
她以手指虚空勾勒，白玖知悉此时代平民多不识字，而这女子
“你能书写？”
哈基米些许不耐：“哎呀，我不是说了吗？作为小角的亲人，我自幼便由双亲教授文字、阅读，乃至一些巫术之事。如今我孤身居于山中，制陶为生，日子虽清苦，倒也自在。”
白玖忽打一喷嚏，哈基米促他进屋避风：“独自一人，不必拘礼。先沐浴一番如何？泉水虽清冽，但寒夜之中，热水更为宜人。”
“无须费心。在此之前，你可得忘了我漂浮水面那一幕！”白玖轻吐息，无形烟雾自唇间溢出。
遇人族目睹不便，他惯以迷雾消除其记忆。
白玖顺从入内，只为寻一无风之地施展法术：“你什么也没见到，什么也听到。”
可哈基米立于烟雾中，笑容依旧妖娆：“无用功哦，这术法对我无效。”
说罢，她不知从何掏出短刃，迅疾掷向白玖，冠帽应声飞落，短刃嵌入地面。
“你究竟是谁！？”白玖拾起短刃，反手掷回。
惊人的是，哈基米身形轻盈后跃，轻易闪避。其动作轻若无物，超乎常理。
白玖又掷去一旁铁锅，哈基米身形再展，遁出室外。
“慢着！”
魔族？却不带丝毫魔气。或许，哈基米仅是以高深法术伪装？
“可恶！竟被愚弄！”
被骗的事实，如烈火灼烧白玖的自尊，身为战神的尊严备受挑战。
“哪里跑！”白玖左手召出落日枪，右手挥出混世玄索，从另一侧包抄。
白玖如猿猴般在树梢间穿梭，企图捕获哈基米。混世玄索脱手而出，在空中摇曳，只待他心意一动，即刻缠绕敌人。
“逮住了！”
白玖自信在哈基米欲转瞬移树之际将其捕获。
“这里哦！”怪异的是，哈基米的声音竟从背后响起。
白玖猛然回首，却不见哈基米的身影。
“你的手段颇为了得。那条特异的长巾，我首次见一角之人使用。”
风起，林木摇曳，哈基米的藏身之所更添神秘：“请容我先说完！刚开始误会你通晓小角之事，此乃我的问题，敢问阁下出身？”
“遮面匿形之辈，不足与谋！”白玖愤然咬牙。
片刻之后，虚空之中传来回应：“若你能收起那长巾与枪，我便现形，并无与君相斗之意。”
白玖睥睨虚无，缓缓收起兵刃。无从捕捉敌踪，一切皆为空谈。
“如此，可否告知你的名字？”
恍惚间，哈基米已悠然悬浮于白玖头顶，轻巧擒住其角。
“岂有此理！”白玖历来战役，未尝被人触及双角，即便是与纪今缠斗之际，亦不曾让他触碰分毫。
“哎哟！”
白玖蓦然回首，炽烈火焰自口而出，哈基米惊诧之余，翩然升空。
“真如野猪崽般可爱呢”哈基米啧啧称奇，手抚下巴，面上洋溢喜悦之情：“我是小角后裔，虽无与你相似之角，亦属角角族！”
“角角族？”白玖腾空而起，比肩哈基米，挥手间，火箭如雨倾泻：“未曾耳闻！”
“此言何意？”此刻，哈基米背倚月光，身形陡变。她弃去一贯男装，身披华美唐衣，轻纱随风摇曳，黑发束于额前，飘散于夜空。
皓月之下，肌肤赛雪，更添妖娆。
金蝶环绕周身，似为护花使者，实则幻象迷离。
“不是我族之人，你是何方神圣？”
“讨魔神将，乘风战神白玖！”
“天界何物？未曾耳闻。”
“诶？”白玖气势一挫，如履空阶，身形陡然下坠。转瞬之间，他又振作精神：“魔族妄语，恬不知耻！”
白玖再发火箭，落阳枪现，誓要一击毙敌
哈基米之身已无迹可寻。魔族不善兵刃，遁逃之术却高超无比。
白玖身手敏捷，过往从未有人能逃脱其洞察。非是逃离，数千魔族命丧其手，经验告诫他如此。
哈基米究竟藏身何处？
他阖眼凝神，循气息探寻，微弱心跳自脚下传来。白玖左手一扬，混世玄索应召而至。
纵使火箭可将其焚为灰烬，白玖却需先问清角角族之事。
求助知拾，自是万无一失，但白玖不愿为之。
若全力以赴，他定不甘落后！
白玖深知，知拾温文尔雅之下，藏着不屈意志。
知拾对白玖的宽容，实则是欲驾驭之心使然。作为掌控者，绝不容弱点曝光于人前。
白玖在与知拾频繁的亲密接触中，渐渐萌生出一丝忐忑。他疑惑，知拾所渴望的，或许超出了情侣间单纯的依恋范畴。
守护对方，不让其沾染丝毫尘埃，若此念长存，那扮演的便不再是恋人，而是护航者了。
而作为同样立于世间男子，白玖难以接受一味地被庇护与宠爱。
诚然，知拾的表白触动了他的心弦。
但，沉浸在被爱之中，是否就意味着要无时无刻相依相伴？
这份关系竟是如此缺乏安定感吗？
为免在知拾身旁沉溺于这般思绪，白玖决定拉开些微的距离。
唯有自我蜕变，方能摆脱他那守护者的姿态。
白玖紧握混世玄索，凌空一甩：“还想往哪儿逃！”
混世玄索看似纤弱，实则牢不可破，任何试图挣脱的努力都是徒劳。
“嘁！”
哈基米的左腕被索缠绕，白玖猛地一拽，迫使她现形。
“白玖不简单”
哈基米一手握着匕首，气息奄奄地低吟：“二十年来，你是唯一触及我身躯之人！”
白玖警告道：“别做无谓抵抗，如实相告关于角角族的一切，我可饶你不死。”
二人缓缓降落，皆已化作人形。
“同伴危难，竟无一人援手”本是他人之事，白玖却莫名感到一阵被遗弃的凉意。
哈基米先是一愣，旋即苦笑：“我早说过，此地仅我孤身。角角族的伙伴，十年未曾谋面，亦无音讯。你的疑问，我怕是知之甚少。”
随后，二人一同迈向哈基米藏身的小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