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30章
“好惨。”郗莹说,“你爹对你的要求也忒严格了。与谁比不好,偏要与他比?”
“是吧?本少主自认有那么小小一点天赋。可每每与他丧心病狂的修炼常态一比,我就感觉到了云泥之别。我可干不来宁可日日夜夜不休息,也要疯狂修炼的事情。”
邙空禅被他们共同挤兑也没丝毫不悦。
只不过,在他眼里修炼无小事。
他说:“我若是像你那般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恐怕要跟你似的,撑不过三个回合便被人淘汰。”
修炼者大比能参赛者约莫两百人之数。
赛制分为五个回合,第一回合是验身。
以往总有些抱些侥幸心理来参加大比的修炼者,明明早已二十多岁,却仗着长得年轻,还来参与。
评审大比的学宫仙长、宗门以及家族的长老可不会允许这样的情况发生。
擅长摸骨的仙长、长老早早便开始准备起大比。
经验丰富者,甚至只消触碰手腕便可知修炼者年岁。
尽管如此,还是有许多人觉得自己能蒙混过关。
每逢修炼者大比,这样的人差不多能占半数之多。
淘汰完浑水摸鱼者,接下来便是第二轮的百人擂台,也得淘汰四十人。
剩下的六十人参与第三轮,第三轮两两搏斗,靠抽签分对手,需要一定的运气成分。
第四轮选十人、第五轮选出三甲。
每年赛制都有些不同,今年尚未宣布第四、第五轮的规则。
简而言之,邙空禅说郁蒙撑不过第三轮,实在是有些瞧不上他。
郗莹帮郁蒙说了句话:“也不必这么说。郁蒙的修为也有清和期,想必运气好些,也能撑过第三轮。”
“还是郗莹说话好听。”郁蒙将羊驼往她那边推了推。
修炼者大比确实很看重运气。
第三轮若是抽到了最终的第一名,但自己却有能力胜过第十名乃至第二名,都没处说理。
“正因此,任何运气在实力面前都不值一提。”邙空禅对郗莹说,“你是医修,来仙宫也没多久。往后你多上些格斗课,便全都明白了。”
“跟你说了半天,差点忘了正事!”
郗莹放出自己的丹顶鹤,抱着它往郁蒙怀里送。
“郁蒙兄。快帮我瞧瞧。我在仙宫,实在没空放它出来,它平日里都是待在储物灵器中。”
郁蒙逗了逗丹顶鹤,看见它脖子上的铃铛,对郗莹说道:“它对你很是信任,不然不会任由你碰它的脖子,还绑上会出声的铃铛。”
“嗯。”
郗莹有些闷闷不乐,这番话郁蒙上一世也说过。
丹顶鹤脖子上的铃铛是邙空禅强行抓住它而挂上去的,那时候丹顶鹤几日不曾进食,她便去火雾山谷请了郁蒙过来看看。
这番话,倒是让她想起上辈子丹顶鹤受过的折磨了。
“如果,我将它脖子上的铃铛摘下来,会对它造成影响吗?”
以往都是她疏忽了,她不想见到与邙空禅有关的丹顶鹤。
那会让她想起不美好的记忆。
丹顶鹤脖子上的铃铛是邙空禅做的。
是她将邙空禅做过的事情一件一件抹去,她大概能好受些。
她也会逐渐淡忘这个人。
“为何要摘掉?”郁蒙仔细观察了一圈,“这个铃铛真的不怎么影响,它挺活泼的。”
郗莹说:“我发现,给它戴上铃铛是件错误的事情。何苦让它违背天性?”
郁蒙点点头,说:“确实,尽管你的本意不是想让它烦躁不安,但它刚戴上铃铛的那段日子里,一定会烦躁不安、食不下咽。摘掉也好。”
邙空禅出言阻止:“可是这只丹顶鹤戴了这么久的铃铛,你们再摘下,会不会让它觉得主人不要它了?”
他有一种预感,若是自己不阻止,他绝对会后悔。
他怔愣地看着丹顶鹤颈间随风摇晃的铃铛,传来的阵阵铃铛声宛如魔音入耳,让他痛苦不堪。
“这多简单,让郗莹安抚它保准管用。”
郁蒙将丹顶鹤往郗莹那边送。
郗莹闻言,立即上手安抚丹顶鹤。
她边摸着丹顶鹤的头,边安抚它道:“我不是不要你,只是想要你自由一点。”
丹顶鹤“嗝啊嗝啊”地叫唤,像是丝毫不在意郗莹决定取下铃铛。
郁蒙离得不远,他听到丹顶鹤的叫声,对郗莹说:“它性情挺温和的。你摘下来吧,应当不妨事。”
郗莹深吸一口气,左手环住丹顶鹤的头,右手去解铃铛。
然而,察觉到她想做什么后,丹顶鹤焦灼地左右晃头。
还好它还记得郗莹是它的主人,不曾用它那又长又尖的喙啄郗莹。
郗莹被它这幅模样吓了一跳,但铃铛好歹是被摘下来了。
但挂心于丹顶鹤的异常表现,她没有一丝一毫放下前世过往的愉悦。
郁蒙和郗莹着急安抚丹顶鹤,他们两都未曾注意到,随着铃铛摘下,有一道闪烁的流光飞奔向邙空禅,直到没入他的胸膛,从而消失不见。
邙空禅眼睁睁地看着不知名的光团飞入自己体内,他无法反抗、无法躲避。
直觉告诉他,有了那道流光,他会知道郗莹对他避之不及的真相。
然而,承受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异常痛苦。
邙空禅捂着自己的胸口,感受到光团在他体内乱无章法地横冲直撞。
他浑身灵力都被光团带得汹涌澎湃,犹如浩瀚烟海的底部有火山喷发。
终于,光团与他的灵力合而为一,这场浩劫才算消停一会。
然而,不等他喘口气,他的脑仁便又突突地泛疼。
邙空禅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只能用灵力暂时将头疼压过去。
眼前,郗莹还在跟郁蒙商量丹顶鹤的事情。
他们俩都没有注意到他的异状。
邙空禅扯了扯嘴角,意识到自己在这里很多余。
“无事了,它许是不习惯铃铛不在。”
郁蒙检查完,才将丹顶鹤交还给郗莹。
“多谢郁蒙兄。”郗莹死死皱着眉,“若不然,我今日还是带它回去休息休息吧。”
郁蒙掏出一些食物,将其送给郗莹,“也好。你带上这些,这都是火雾山谷里最负盛名的驯兽师做的食物。我的羊驼很喜欢,丹顶鹤应当也不会嫌弃。”
郗莹很是感激。
她道谢后,急匆匆地赶了回去,完全忘记还有个大活人是跟她一起来的。
看着郗莹离去的背影,郁蒙才问邙空禅道:“你昨日寻我,到底有何事?”
“昨日有事,今日没了。”
郁蒙“你”字刚脱口而出,又被他硬生生地拖了回去,“认真点。到底是什么事值得你联络我?方才郗莹也在,我不好问,这才插科打诨混过去。”
邙空禅不想与他谈郗莹的事,便道:“昨日同门他们解决了。”
“也是,要是重要的事情,你定然不会遮遮掩掩。”郁蒙信了。
等了一会,也不见邙空禅告辞,郁蒙又问:“你还不回去?想在我这里多坐会?你不是最讨厌灵兽吗?”
郁蒙将在附近吃草的羊驼唤来,让它围着邙空禅打转。
邙空禅学着郗莹的样子,也摸了摸羊驼的头。
“有什么好摸的?一个两个的都爱摸。”
郁蒙看着他啧啧称奇,“你这是转性了?你不是说灵兽是世界上最脏污的东西吗?如今居然肯纡尊降贵地主动摸?你还是邙空禅吗?”
“回了。”邙空禅并不搭理他的话,摸完便收回手,兀自离去。
当他从郁蒙那回来,他便觉得头疼欲裂。
脑子里总有些东西呼之欲出,心跳得也愈发剧烈。
邙空禅赶忙起来打坐,逼自己运行灵力。
以往无比有效的手段,放到今日却没起到分毫效果。
他拼命压抑着,想要将自己放空。
时间一长,邙空禅甚至呼吸不上来,他的呼吸声愈发急促。
终于,他失去意识,沉睡过去。
这次他又做了一个梦。
是和上回遇到郗莹帮他挡剑的梦相似的,过去与将来掺杂的离奇梦境。
这次的梦很完整,从他遇见郗莹而始、从他死去为终。
梦里的场景鲜活如昨。
他在六公主的宴会上碰到郗莹,想方设法地认识她;
他亲自从火雾山谷挑了一只丹顶鹤送给郗莹,还给丹顶鹤做了铃铛……
梦里更多的,却是郗莹对他的好。
郗莹为他学习医术,整日整日地给他炼制丹药;
郗莹为他分忧,每每邙灵渊有他无暇顾及的大事,都是郗莹出面帮他摆平;
郗莹陪他遭遇了每一场刺杀、经历了逃亡,以致于她死于敌手……
他想起来了,在做完整个梦之后,他全部都想起来了!
上一世他跟郗莹经历的所有事情,以及郗莹死后他的痛不欲生。
郗莹死后的日子里,他过得与行尸走肉无异。
幸而上苍眷顾,他还有与郗莹重修旧好的机会!
回想起没有记忆的日子,邙空禅终于恍然大悟——郗莹知道在他们身上曾发生过什么。
眼下唯一的难题,便是郗莹也带着记忆,而且她对自己分外冷漠。
她……想来是听到自己那番过分的话,才对他这么漠然。
可只要郗莹愿意再与他结为道侣,让他上刀山、下油锅他也甘愿。
最为关键的是,他暂时不能让郗莹知道他也回来了。
邙空禅想象了自己主动交代的画面,不禁露出苦涩的笑容。
如果他真的说出来,他敢担保,郗莹十有八九会视他如无物。
他能揣摩到郗莹暂且对他和颜悦色的原因。
无外乎郗莹不想迁怒于没有记忆的他。
可若是知晓他并非没有记忆,郗莹定会与他一刀两断。
是如今说出口,彻底掐灭在一起的可能;还是等他潜移默化后说出口……他觉得很容易便能做出选择。
无论是过去、还是如今,郗莹自始至终都是一个善良的姑娘。
她这辈子学医修,也算是“步入正轨”。
不管怎么说,总比上辈子那样好。
他教郗莹的那几招护不住她,不如让郗莹专心修习医术,未来还能以毒自保。
郗莹不能自保也没关系,他还在。
他发誓,拼死都不会再让郗莹陷入那样的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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郗莹抱着丹顶鹤回屋,看见郗苒已经起来了。
“莹莹,这是怎么了?不是没出月牙馆吗?”
郗苒看到她抱着丹顶鹤进来,以为她遭遇了埋伏,担忧得不行。
“我没事。就是丹顶鹤它受了惊吓,我得好好哄它。”
郗苒放心很多,不是郗莹受伤便好,“你不是去找郁家的人了吗?丹顶鹤怎么会受伤?难不成他们给丹顶鹤喂了什么东西?”
“阿姐,丹顶鹤会这样是因为我把它脖子上的铃铛摘下来了。”郗莹有些自责,“当初给它戴铃铛就没有问过它的意愿。如今摘下来,也没问过。我真的不是一个合格的主人。”
“丹顶鹤想来是喜欢你,才会让你戴铃铛。”郗苒竭力安慰她,“莹莹,你不用自责。你没有养过灵兽,家里也没人养过,不知晓一些东西是情有可原的。”
郗苒安慰完郗莹,见她情绪好上一些,便同它一道给丹顶鹤喂食物。
“这些我都未曾见过,都是郁蒙送的吗?他们火雾山谷不愧是灵兽的故乡。”
“今日多亏了郁蒙,不然我还不知该如何对待丹顶鹤。”郗莹问道,“阿姐,你说,丹顶鹤能否成功化形?我想见见他的人形。”
“当然能。不过灵兽修炼与人不同,你不要操之过急,将自己的灵力输送给它。”
郗苒边说边观察郗莹的神色,见她的脸色还算正常,顿时松了口气。
“阿姐,恐怕要你帮我照顾一会它了。祭酒大人让我过去,说是有事相商。”
郗莹皱着眉说,还将自己的通讯灵器举给郗苒看。
“祭酒为何找你?总不能是要你与其他医修仙长商讨如何最快救治好赵小五吧?”
思索了一下这个可能,郗莹也觉得有道理,“我这次出门就是为了提升医术,祭酒可能觉得我跟苏柳柳都应该听听仙长们的处理方法。”
郗苒点点头,对她说:“你放心,我觉得不会让丹顶鹤有任何闪失!”
“谢谢阿姐。”
祭酒的屋子离郗莹的屋子近,她耽搁一时半会的也无妨。
郗莹轻柔地摸了好几把丹顶鹤的头,确定它的情绪好上许多,这才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