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吃过饭后，陆长风等人没有再继续凑热闹，而是选择去其它地方逛一逛。
因为这艘渡船的主人在翡翠岛有些重要事务，所以需要耽搁些日子，不过比起腿脚赶路或是骑马赶路都要快得多。
这天夜里，其余人已经在吟竹姑娘的安排下住在了岛上的客栈，唯独只有陆长风和李幽恒两人睡不着觉，出来溜达。
陆长风双手负后，李幽恒蹦蹦跳跳。
陆长风仰头望明月，忽然问道：“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李幽恒愣了愣，看向他，解释道：“我睡不着，干嘛，想让我去陪你呀？那真是可惜了，公子我喜欢女人！”
陆长风一巴掌拍在李幽恒的脑门上，有些严肃地说道：“你知道我在说什么，你到底什么时候回去南夏？”
李幽恒终于不再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神色忧愁，深深叹了口气，道：“唉，这么早回去作甚？天下的大好河山，各地的风土人情，我还没有领略过瘾呢，倘若这么早回去那冷不丁的宫里，指不定我还能活多久。”
陆长风突然驻足不前，转身面向李幽恒，郑重其事地问道：“你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李幽恒皱皱眉，好奇道：“陆长风，你咋回事？怎么变得跟那崔小子一样，婆婆妈妈的，那么爱管闲事呢？”
陆长风叹了口气，转身继续悠哉游哉，只是忽然间就想通了，叹息道：“好吧，随你咯。”
李幽恒无奈地笑道：“我知道你是怕我一个人应付不过来，咱兄弟俩这么多年，你那点小心思我还能不知道？”
二人肩并肩走了许久。
李幽恒沉思了片刻，说道：“放心吧，我迟早会回去的，我只是想趁着还有时间远游，把想做的事，做回太子之后不能再做的事，当上皇帝之后又不能做的事，趁现在全部都做个尽兴。”
陆长风打趣道：“那你可真是忒自信了，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也敢说。”
李幽恒又露出嬉皮笑脸的表情，“这天高皇帝远的，我和你说，我父皇又听不见，我爱咋说就咋说。”
陆长风连连点头，笑而不语。
但很快李幽恒的脸上黯然失神，喃喃道：“又不是我想出生在帝王世家的，如果可以选择，我宁愿做你客栈里头的一个小杂役。”
陆长风瞥了一眼李幽恒，见他有些难过，便问道：“细皮嫩肉的，做得了不？”
李幽恒立即白了他一眼，恢复了原来的精神气，骂道：“我才不稀罕去你那穷酸客栈哩！你还记得不？八年前第一次去你那狗屁客栈，害得我迷路了四五趟，等我历经千辛万苦找到了你的客栈，你倒好，连个热乎菜都没有，连酒也没有！”
陆长风一脸无辜，反驳道：“第一，迷路那是因为你是路痴；第二，你还好意思？没有热乎菜还不是因为你三更半夜披着水草装神弄鬼，把我店里的伙计厨子都给吓晕了；还有第三……”
李幽恒问道：“第三呢？”
陆长风吞吞吐吐，声音越发细微，喃喃道：“我喝光了呗。”
李幽恒双手叉腰，气呼呼道：“得，咱俩半斤八两。”
陆长风忽然问道：“喝酒不？”
李幽恒舔了舔指头，笑嘻嘻道：“白天的确没喝过瘾。”
陆长风大摆袖袍，说道：“走，我请客！”
李幽恒不可置信地跟在后边，问道：“哟，铁公鸡拔毛了？”
陆长风没有理会他，二人径直走到一间酒铺，但是早早关了门，没有酒喝了。
就在这时，二人耳畔突然响起一阵绵延不绝的孱弱声音。
“想喝酒吗？”
“来我这里呀。”
是个妩媚妖娆的女人嗓音，勾人魂魄。
陆长风看向李幽恒，问道：“你听见了吗？”
李幽恒点点头，“听见了。”
紧接着，那个声音再次响起，只是这一次极其清晰，甚至能够感觉到是从某个方向传来的。
陆长风和李幽恒二人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摸黑走进了一条小巷，紧接着东窜西走，终于走出了乌漆嘛黑的弄堂，来到了一家酒楼前。
流水酒楼。
陆长风笑问道：“你在里面吗？”
那个妩媚妖娆的声音回应道：“我在里面呢。”
说罢，李幽恒从怀中掏出一张黄色符纸，咬破手指后双指并拢，在黄纸上纂刻符字，一张“贴地隐身符”就此完成。
李幽恒旋即念起咒语，黄色符纸变成一团萤火，散开后迅速将二人的气息隐蔽起来，在肉眼凡胎中，根本看不见他们。
陆长风和李幽恒径直向前跨出一步，直接穿过了酒楼大门，来到酒楼的庭院里。
李幽恒双手拢着嘴，轻声喊道：“姑娘你在哪呀？”
然而就在这时，不远处的躲在茅房里的一人冲了出来，对着庭院张牙舞爪，东张西望，紧张兮兮的一副疯癫模样。
此人背着一柄剑，正是那位在“文武获宝”中获得过改剑的少年杨云舟。
杨云舟正气凛然，独自一人对着空无一人的庭院摆出架子，轻声骂道：“谁？！刚刚是谁在说话？！”
杨云舟的突然出现，把李幽恒吓一大跳，害得李幽恒不小心踩到一颗石子，把石子踩得向前滚落。
杨云舟就像个痴傻儿似的，神神叨叨地对石子轻声骂道：“我已经看见你了！奉劝你赶紧现身，否则要是被我发现，我就砍死你！”
李幽恒质疑道：“这怕不是个傻子吧？”
陆长风无奈地笑了笑。
李幽恒弯下腰捡起几颗石子，向杨云舟的身边逐个扔去，硬生生把杨云舟当成活宝一样耍个不停。
杨云舟终于忍不住拔出背上的银纹长剑，怒道：“再躲躲藏藏，我就砍死你！”
李幽恒做出鬼脸，无声默念道：“略略略，你砍死我呀？来呀来呀。”
杨云舟只是听到蚊子细小的声音，嗡嗡嗡的不停，无奈向前大跨出一步，然后举起长剑乱无章法地挥砍。
李幽恒没想到对方如此胆小，被吓得发了疯似的，差点就要劈到自己，只好退去隐身术法，二人就这样凭空出现在杨云舟的面前。
没等李幽恒开口，杨云舟就直接向后一仰，倒头就睡。
李幽恒有些忍俊不禁，“年轻真好，倒头就睡。”
陆长风皱眉道：“咱们是来讨酒喝的，你吓人家做啥？等他醒来了你咋解释？”
李幽恒无奈地摇摇头，“谁能想到他胆子那么小？”
“快点来呀……？”
那个妩媚妖娆的声音再次传来，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正是大堂里边。
李幽恒把杨云舟驮在背上，和陆长风一起推门进入酒楼大堂。
酒楼内漆黑一片，只最中心的一张桌子上摆着一盏残烛，烛火摇曳，似有一个身姿妖娆的身影来回摩挲，踱来踱去。
李幽恒又从怀中掏出一张“阳气挑灯符”，符箓瞬间燃烧殆尽，紧接着酒楼内第一层的所有蜡烛顷刻间燃烧起来，亮堂了许多。
李幽恒眼前一亮，有位浓妆艳抹秀色可餐的妖娆女人倾倒在桌旁，侧着脑袋看向陆长风和李幽恒。
妖娆女人柔声道：“二位公子想要喝些酒吗？酒嘛，奴婢有呀。”
李幽恒松开背上的杨云舟，屁颠屁颠走上前，坐在女人对面一副垂涎欲滴的模样，傻笑道：“那就劳烦姑娘了。”
陆长风一脸无奈地来到李幽恒身边坐下。
妖娆女人矫揉造作地站起身，踉踉跄跄走去抱来一坛闲云居的翡翠酒，为李幽恒和陆长风各倒了一大碗。
李幽恒双手捧起酒碗，豪迈道：“美人倒酒，越喝越有！哈哈，干了！”
李幽恒一饮而尽，用手背擦了擦嘴角，笑道：“好酒呀！”
陆长风自顾自饮酒，倒也觉得不错。
妖娆女人脑袋抵在酒坛子上，柔情似水地望着李幽恒，喃喃道：“公子好酒量呀？”
李幽恒笑嘻嘻地递过来一只空酒碗，“再来一碗。”
于是妖娆女人又给他倒了一碗，只是李幽恒还没端到自己面前，身边的杨云舟就忽然爬了起来，睡眼朦胧地爬到桌子旁，伸手抓住了李幽恒的手腕。
杨云舟含糊不清地说道：“好香呀，我也要喝。”
李幽恒侧着脑袋，瞧见杨云舟闭着眼睛，忍不住笑道：“得嘞，又是个酒鬼。”
李幽恒只好忍痛割爱，将那碗翡翠酒递给杨云舟，杨云舟端过酒碗，闭着眼睛一饮而尽，畅快淋漓。
杨云舟渐渐睁开眼睛，吧唧吧唧嘴，回味无穷，傻笑道：“这是什么酒呀？好好喝诶。”
妖娆女人又给李幽恒倒了一碗，并给陆长风和杨云舟分别倒了一碗。
李幽恒介绍道：“这是翡翠岛的翡翠酒，你没喝过吗？”
杨云舟立马酒气上头，脸颊泛红，打着酒嗝委屈道：“这翡翠岛的翡翠酒老贵了，我哪里喝得起？一坛子就要五十两银子嘞！”
杨云舟依旧是一副迷迷瞪瞪的模样，活脱脱像个酩酊大醉的酒鬼少年郎。
妖娆女人继续倒酒，陆长风和李幽恒以及即将趴在桌上昏昏欲睡的杨云舟继续喝酒。
大概三人喝了两坛子酒。
杨云舟已经呼呼大睡，李幽恒有些醉眼朦胧，陆长风则是正襟危坐，像喝茶一样端起酒碗慢慢喝酒。
就在这时，陆长风忽然说道：“不知姑娘究竟有何事？倘若没有别的事情我就带他们回去了。”
陆长风眼神意味深长，似乎是在警告对方。
妖娆女人惊讶不已，问道：“你早就知晓我的身份？”
陆长风点点头。
身旁的李幽恒也跟着点点头，笑嘻嘻道：“是呀姑娘，打从我们一进门，你就露出狐狸尾巴啦。”
妖娆女人转头一看，才发现自己的七条狐狸尾巴正在张牙舞爪，飘荡摇曳，显露在二人眼前。
妖娆女人无奈只好放声大笑，旋即稍微变换容貌，差别不大，只是变回了白天在铁笼里的那张楚楚可怜的面孔，正是那只七尾狐妖。
七尾狐妖眼神闪烁，咯咯笑道：“既然你们都识破了，我也就不隐藏了。我确实是狐妖，那又怎样？我可以幻化人形，与人无异。”
陆长风放下酒碗，沉声道：“你引我们前来，所为何事？”
七尾狐妖唉声叹气，“我只是寂寞太久了，想找人聊聊天，解解闷而已，公子何须如此谨慎？”
女人轻轻晃动着手中的酒杯，接着说道：“再说，这良辰美景，春宵一刻，不找几个俊俏公子一起喝酒，岂不可惜？”
陆长风微笑道：“如果我猜的不错，你的真身应该还在那群人手里吧？”
话音一落，女人突然脸色大变，手中的酒坛子直接摔出去，双手怒拍桌子，起身嘶吼，露出了一颗硕大的狐狸脑袋。
女人怒吼道：“没错！他们困住了我的真身，日夜折磨我，让我生不如死，我真是恨不得咬死他们！”
陆长风闭上双眼，紧紧捏着酒碗的那一只手，轻轻敲打一下桌面，顷刻间，此方天地肃然寂静，女人也恢复平静，收起了那副真容。
女人妩媚地笑道：“每每想到这些，小女子就痛心不已，忍不住压抑真身，所以才有些失态，让公子见笑了。”
陆长风平静道：“无妨。”
女人眼眸哀求，柔声问道：“公子武功高强，举世无双，可否救小女子逃出生天？来日方长，必定涌泉相报！”
陆长风摇摇头，说道：“不可。”
女人的哀求之色转瞬即逝，立即变成仇恨眼神，愤恨道：“果然，你们这些人都是一样的货色，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见死不救，徒有其表，虚伪！”
陆长风抬起头，说道：“这就是你的本心？既然如此，何须我救？”
女人用力一挥纤细的手臂，酒楼大门轰然闭合，“既然公子不愿出手相救，那就别想安然离去了！让我饱餐一顿也是好的。”
说罢，女人身后的黑色影子逐渐长大，直到变成一只一丈高的庞然大物，显现出七尾狐妖真身。
她的七条尾巴迅速伸长将这间酒楼包裹起来，很快便密不透风，无路可逃。
陆长风依旧不紧不慢地倒酒喝酒。
李幽恒醉醺醺地说道：“你就别白忙活啦美人，你的真身不在此地，是斗不过我的。”
七尾狐妖笑声震耳欲聋，如雷贯耳，“你以为这里是普通的酒楼吗？这里正是困住我真身的藤王葫芦，你们从进入酒楼的那一瞬间，就已经来到了这方天地，再想出去，没有那么容易！”
李幽恒依旧面不改色，笑问道：“哦？”
七尾狐妖见李幽恒始终一副从容淡定的模样，疑惑不解，于是从头到尾细细回想一遍。
终于，七尾狐妖大吃一惊，惊讶道：“难道是那张‘贴地隐身符’被你动了手脚？！”
李幽恒拍手大笑，“美人大智若愚呀？不过并不是在‘贴地隐身符’上做了手脚，而是我们压根打从一开始就没有进入这方天地。”
七尾狐妖一头雾水，直到她紧闭双眼，内视身外，才愕然惊醒，恍然大悟，“什么？！你们居然保留真身在酒楼外？反倒把我给骗了？’”
陆长风也忍俊不禁，微笑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可是，陆长风和李幽恒的从容不迫忽然间消失不见，因为他们二人面前的七尾狐妖又变回那副楚楚可怜的女人容貌，露出一副阴森笑容。
陆长风问道：“你笑什么？”
七尾狐妖卖弄关子，气定神闲，笑问道：“公子猜猜呀？”
陆长风和李幽恒恍然大悟，一致将目光看向倒在一旁已经醉得不省人事的杨云舟。
七尾狐妖这才呢喃道：“请问两位公子，你们随时可以离开，可是这位少年呢？哦对了，公子才不是那种见死不救的人呢，毕竟这个少年和人家不一样，人家是妖，他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