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秋相识
“凡为女子,当知礼数。女客相过,安排坐具。 整顿衣裳,轻行缓步。敛手低声,请过庭户……”
一白髯老者正拖着长长的尾音，摇头晃脑的念着手里册子上的文章。
身旁的小女孩，坐的端端正正的，但眼神里满是厌倦，似乎很讨厌文章里内容，那眉头都快拧成一条绳了，但依旧乖乖的，老师一句，自己复读一句。
后院偶有马蹄声经过，对于这个小女孩来说，这时而清脆又时而厚重的声音都比老师念的内容要有趣的多。
或许是老师教导的内容实在是太无聊了，那女孩不自觉的便走神了。
“小姐小姐！”
老者把戒尺在木桌上敲的啪啪作响，把走神的小姑娘拉回了现实。
“小姐，汝虽贵为御史之女，但老夫也只是念在与令尊的交情才屈身来教导汝的，但汝三番五次的不尊重老夫，这实属让老夫心寒呐。”
说着，那老者的胡须翘得老高，眉头皱着，宛如一头生气的老倔驴。
那女孩低着头，一脸窘迫的样子，不敢回话。
“呐，老夫问你，昨日老夫留给汝的文章，可有熟背。”
“…背了”
那女孩回答的支支吾吾的，眼神也有些许躲闪，一副心虚的模样。
那老者瞟了她一眼，微微摇了摇头。
“那老夫考考你，昨日讲《中庸》时，其中一篇中讲到‘博学之，审问之，慎思之，明辨之，笃行之’，你既已熟背，那接下来的内容可否对答？”
“这……”
“怎得？答不上来了？唉……贵为御史之女，竟如此不学无术，可悲啊。”
听了老者的话，女孩捏紧了裙边，抿了抿嘴唇，眼睛也开始湿润了起来，一股说不上来的委屈涌了上来。
“笃行之…行……”
女孩依旧支支吾吾的答不上来，但她并不是没有熟背，只是在这个气氛下，悲伤的情绪涌上了脑海，让她根本没有办法想起之前所背的内容了。
正当气氛如此紧张的时候，后院突然传来了一阵回应的声音。
“有弗学，学之弗能，弗措也…”
老者和那女孩愣了片刻，女孩眨了眨眼，抬头看向后院，一副惊喜的表情。
老者瞪大了眼睛，走了几步，看向后院，大声质问道:
“是何人在应答！”
老者的质问声向后院传去，却只有马蹄声回应了他。
“呵，碰巧有人替汝开了个头，但也改变不了全部，这篇文章可不止这点内容…”
老者话没说完，那女孩便起身回答道:“有弗学，学之弗能，弗措也；有弗问，问之弗知，弗措也；有弗思，思之弗得，弗措也；有弗辨，辨之弗明，弗措也；有弗行，行之弗笃，弗措也。人一能之，己百之，人十能之，己千之。果能此道矣，虽愚必明，虽柔必强！”
老者被惊的说不出话来，嘴巴微张，胡子也不翘了，耷拉了下来。
“胡老先生，学生作答的如何？”
“啊…不错…不错，孺子可教，孺子可教也！”
胡老的嘴角微微上扬，语气也轻松了不少。
“甚好，甚好，方才定是那院外马匹惊扰到了小姐，勾走了小姐的神，明日我让那马夫不要走此路过了，休要他再打扰到小姐，来，我们继续刚才的文章。”
那女孩想反驳一下，但话到嘴边也只能咽回到肚子里，她不舍的看了看院外，又继续跟着刘老念起了文章。
院外，一个浑身粗布衣裳的小男孩，正背紧贴着墙，听着墙内的声音，见又恢复了朗朗的读书声时，慢慢的松了一口气。
他小心翼翼的探着头，偷瞄了一眼那正在读书女孩，不禁微微扬起了嘴角。
不过，也只是偷偷瞄了一眼，那男孩便立马又背起一旁的那一篓牧草，快步跑开了。
距离后院不远的马厩内，一个同样一身粗布衣服，六尺左右的糙脸汉子正在那里搬着草料，见那小男孩这时才急忙背着草料跑过来，操着一口破锣嗓子训斥道:
“你个小杂皮，干么斯，歇逼啦，这么慢！让你搬个草，都这么嘀嘀嗒嗒的。”
那男孩笑嘻嘻的，恭敬的回答着:“方才尿意难挡，去方便了一下，这才慢了些，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嘿，懒驴上磨屎尿多，快点把草料搬过来，看你那二五郎当的样，恨不得给你一炮筒子嘞！”
那糙脸汉子没好气的训斥着眼前的小男孩，那小男孩也没多大反应，只一个劲点头恭维着那个男人。
“是是是……”
那糙脸汉子，拍了拍手，又往裤子上摸了摸，咳嗽了一下，清了一口痰吐在草料上，才缓缓说道:“要不是我与你爹老吴头有些交情，才不会让你这小子跟着我干活嘞，你可晓得这是哪个的地界啊，那可是周御史的宅子，他家这马啊，吃的比人吃的都精贵嘞，就你这吊样子的样子，要是处了岔子，不死也得掉层皮嘞！”
吴病一边干着活，一边点头哈腰的感谢道:“多谢二狗叔栽培，等有钱了，我一定好好感谢二狗叔。”
二狗叔摆了摆手，说道:“行了行了，多大事，你叔我啊，还没沦落到要你这种小把戏接济的时候，都说你这个娃娃是读书的料，还是多存点钱，以后考个功名来看看嘞。”
吴病摸了摸头，痴痴的笑着，二狗叔看着他这个样子，起身拍了拍他的背，然后笑着说道:“再检查一遍草料，顺便把那路上的那块儿马粪捡喽，我搁老地方等你，晓得啦。”
“嗯。”
吴病点了点头，二狗叔便推着推车走开了。
看着推车远去，吴病加快了手上的动作，迅速的将剩下的草料收拾了，不一会，工作完成了，吴病挺了挺身子，又拍了拍手，随即背起了一旁的竹筐，然后快步跑到了之前走过的那条路上。
因为吴病在来的路上，就有收拾路边的马粪，所以现在剩下的马粪只有寥寥几个而已。
但是，比起收拾马粪，吴病更在乎的是从院内传来的那阵读书声。
作为穷苦孩子出生的吴病，从小身子就比一般孩子要瘦弱的多，作为家里的独子，父母十分心疼这个来之不易的孩子，因此给这个孩子起名为吴病，希望他一生无病，平安长大。
不过或许是上天也心生怜悯，也可能是这孩子天生就是文曲星下凡，吴病从小好学，且天资聪颖，三岁即可出口成诗，虽然家境贫苦，但家里人见吴病这孩子确实是读书的材料，尽管辛苦，但也都不惜余力的支持着他。
吴病一边捡着马粪，一边偷偷听着院子里的读书的内容，嘴里还不停的小声复读着，这样的日子已经持续了一个月之久了，一直没有什么多大的变化。
可是，最近似乎有了一些不一样，吴病的注意力开始愈发的着重于那个小女孩身上了。
“周静姝吗……周御史的千金，年纪与我相仿却能有专门的老师私教，真羡慕啊，而且还有点……”
吴病回想起刚才偷偷瞟了一眼的画面，那女孩八九岁的年纪，模样长得十分精致，一双秀眼水汪汪的，远远看去就同那刚烧制好的瓷娃娃一样，搞得吴病不自觉的有一丝双颊发热。
“小姐，今天就暂时到这，记得温习一下今天的文章，老朽就先告辞了。”
“有劳先生了，我让管家安排马车送您回去吧。”
“甚好，甚好。”
两人正说着，一旁的刘管家便走了出来，恭敬的鞠了一躬，便抬手为胡老带路，胡老被搀扶着走了出去。
墙外的吴病听到先生离去，也收拾收拾准备离开了，但在离开时，他还是忍不住的去偷偷看了静姝一眼。
只见静姝身旁的丫鬟将桌椅、书本什么的收了起来，牵着静姝准备往里屋走，一边走还一边念叨着:
“小姐，这天儿就快转凉了，之后先生再来就在里屋学吧，别着凉了。”
静姝眨巴着眼，摇了摇头，说道:“我喜欢在外面，在屋里太闷了。”
“好的小姐，那我为小姐备些新衣裳，这样就万无一失了。”
静姝这才点了点头，但就在进入里屋之前，她却停在了那里，不肯再走一步。
丫鬟一脸疑惑，弯着腰轻声问道:“小姐，怎么了，有什么不舒服吗？”
静姝回头看了看，说道:“我先在外面待会儿，你帮我去拿点点心吧。”
丫鬟有些犹豫，劝阻道:“外面风大，咱们先回里屋休息，我再给小姐你拿点心，行吗？”
静姝嘟着嘴，显现出一副撒娇似的模样，就是想要待在外面。
丫鬟拗不过她，只得取来披肩，披在静姝身上，一脸微笑的对她说道:“那小姐在这等着我，我马上过来哈。”
静姝乖巧的点了点头，说罢，丫鬟便快步离开了，见丫鬟远去，静姝那忽闪忽闪的大眼睛环视了一下院子，最后把目光锁定在了后院的偏门处。
静姝向那蹑手蹑脚的走了几步，然后向那里喊道:“又是你吧，不用躲了，出来吧。”
见没有回应，静姝抿了抿嘴，再次喊道:“你是叫吴病吧，我都问清楚了，后院搬牧草的小马夫，怎么，只敢当缩头乌龟，不敢见人吗？”
听到这，一直躲起来的吴病，有些不悦，他放下背篓，拍了拍衣服，挺直了身子，迈着大步，走了出来。
“堂堂周家千金，竟如此口无遮拦的吗。”
吴病努着嘴，背着手，因为挺着身子，所以比静姝高了那么一小截，像是个小先生一样。
但一身粗布衣服和灰扑扑的小脸，还是暴露了他身份上的窘迫，这让他的气势还是矮了静姝这么一大截。
本来静姝听他那装腔作势的声调，是有点不悦的，但看见他那有点傻乎乎的模样，还是忍不住捂嘴偷笑了起来。
见静姝笑了起来，吴病本就是装出来的势头，一下子就泄了气，他涨红了脸，一股害羞的情愫涌了上来。
“有…有何可笑的。”
“哈哈，我笑你明明一袭布衣，却依旧装作先生似的模样。”
听到这，吴病更加羞愧了，他急忙争辩道:“我明明刚才还帮了你，你却跑来故意耻笑我，实属卑鄙。”
静姝止住了笑容，看着吴病，一副玩味的模样，回答道:“这些天，你每日都在那墙后偷听，你以为我不知道吗？”
听到这，吴病好似被捂住了咽喉，话到嘴边都哽咽住了，不知道怎么反驳了。
见他一副僵住的表情，静姝又笑了起来，连忙摆了摆手道:“哈哈哈，放心吧，我没有要揭发你的意思，不用害怕。”
“那…你是…”
“我会给家里人以及先生说明的，以后都在屋外教书，你以后就来我院内扫地就好。”
“啊？”
吴病一脸疑惑，不知道眼前的女孩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别多想，我只是嫌平时读书太无聊了而已，正好你与我年龄相仿，让你陪陪我而已。”
听到这，吴病一脸喜悦的神情，完全没了刚才的气势，剩下的都是对眼前之人的感谢了。
静姝抿着嘴，一脸微笑，看着吴病。
“你可要好好谢谢我哦！”
“谢谢大小姐，谢谢大小姐！”
吴病满脸喜悦，疯狂感谢这眼前的女孩，眼看着都要跪下磕头了，静姝赶忙制止他，让他停止这样的行为。
“哎哎哎，男儿膝下有黄金，难道你不知道吗怎么跪的这么快啊。”
“抱歉，太激动了。”
看来吴病确实是太激动了，连静姝正拖着他的手，都没有发现。
当他发现的时候，顿时只觉得一股害羞之情涌至发梢，赶忙像触电了一样收回了双手，那静姝也发现了这件事，也怯生生的收回了小手，捂了捂，整个小脸被弄的通红，一句话都说不上来。
“小姐！小姐！我带了你最喜欢的桂花糕来了，小姐你在哪呢？”
丫鬟的声音从远处传来，静姝听到了，没来得及告别，就急忙转身，快步跑开了，吴病愣愣的看着她跑开，愣了片刻，才反应了过来，也躲了起来。
“哎呀，小姐，不在屋檐下躲着，怎的跑到院子里站着了，快快快，跟我回屋，别着凉了啊。”
说着，丫鬟便轻抚着静姝后背，带着她向屋内走去。
静姝却拿出几块丫鬟盘中的糕点，再次跑向院子里，将它们放在那里的石凳上。
“哎，小姐，你这是何意啊？”
“我这是给院子里的老神仙吃的，他今天帮了我，快快，我们快进屋，别打扰了他。”
说着，静姝便拉着丫鬟的衣袖往里屋走去，丫鬟虽一脸不解，但也拗不过静姝的强硬态度，只好跟着她一同进入了里屋。
随着一声清脆的关门声，在院外的吴病，探了出头，看了看空无一人的后院，又看了看石凳上的糕点。
“这是……给我的”
吴病小心翼翼的拿起糕点，尝了一口，甜滋滋的味道和暖意一下子占据了吴病的全身，让他不禁流露出了笑容。
“真甜呐。”
过了一会，周府外的小巷子内，二狗叔正靠着墙，踩着推车，等着吴病。
“这小杂皮，真歇逼，慢的出奇嘞。”
二狗叔正这么想着，就只见吴病一脸憨笑的向他跑了过来，二狗叔也没惯着他，上来就敲了他的脑袋一下。
“你这个吊呆皮，让你捡个马粪都慢的一皮，真是少一窍，想自个儿走回去是吧。”
吴病一脸堆笑道:“不是不是，二狗叔，我是遇到宅子里的人了，我这模样，肯定是要避让着些喽，所以来晚了。”
听着吴病的解释，二狗叔也没了责怪的意思。
“唉，行吧，搞快点，等会哈天都黑了唉，我这老牛跟你一样慢，明儿个咱们还要来嘞。”
“好嘞。”
二狗叔从巷子里拉出了一头老牛拴在小推车前，随即拉着老牛的鼻环向大路走去，吴病也在车后使着力，待推车停稳了，二狗叔翻身上了推车，吴病也一使劲上了推车。
“坐稳没！”
“好了。”
“那咱就走嘞。”
说罢，二狗叔扯了扯牛绳，老牛便拉着推车向前走去。
今天是吴病他们回家的日子，平时都睡在周府的茅草房里，今天难得回一趟家，要给家里带些柴米油盐什么的，顺便报个平安。
“你个小把戏，笑的这么开心，吃了蜜蜂屎啦。”
“这不难得可以回去见见爹娘了嘛，实在是高兴。”
“嘿，你还是个孝顺孩子嘞，平时咋不见你说想。”
“平时干活累的，都在梦里想嘞。”
“嘿嘿，小把戏……”
伴随着牛拉着推车的轱辘声，两人缓缓的出了城，去到了城外的李家村里。
许久不见，正在给地松土的吴老汉，远远看见自己的儿子跟着二狗子回来了，十分欣喜，丢了锄头就跑了过来，吴病见状也难掩内心的激动，跳下了车就向父亲飞奔而去。
吴老汉一把抱过儿子，一双布满老茧的手在吴病的脸上轻抚着，眼眶也不禁湿润起来。
吴病也很想哭，但依旧挤出一副笑容看着父亲，似乎在说着，不要担心。
“儿啊，在外面受了不少苦吧，你都瘦嘞。”
“不苦，不苦，有二狗叔嘞，他可照顾咱嘞。”
“你个小把戏还记得我唉，东西都没拿，我看你咋交代嘛。”
二狗叔驾驶着牛车，缓缓靠近，顺便把车上的一个麻袋递给了吴老汉，吴老汉顺手便接住了。
“老吴，瞧你高兴哩，吃饭的家伙事儿都不要嘞。”
吴老汉看了看他，笑着对二狗子说道:
“这不高兴嘛，二狗啊，这段时间麻烦你照顾我家这小把戏嘞，改天来我家里坐坐唉。”
二狗叔摆了摆手，说道:“小事儿，东西都送到了，咱就先走啦，明天早上我再来接你哈。”
说着，二狗叔便架着牛车逐渐远去了，吴老汉跟吴病两爷子，一边挥手一边目送着他远去，见二狗的身影渐行渐远。
吴老汉也抱起了儿子往家里走去，一边走还一边向屋里喊着:“孩他妈，快出来，看看谁回来了。”
听到吴老汉的呼喊声，吴老娘也着急忙慌的跑了出来，出来的时候，连手上的碳灰都没来得及擦，就出来了。
见是自己儿子回来了，那笑容便立马沾染到了脸上，好似月牙一般。
“我的儿啊，你可回来啦，想死娘了。”
吴老娘快步上前，用双手捧着吴病的小脸，反复端详一番，全然忘记手上沾着煤灰，把吴病本就有些脏兮兮的小脸，弄的更脏了。
“儿啊，在外过的好不好啊，吃的怎么样，穿的暖不暖和，要不要娘给你再弄身衣裳啊。”
见吴老娘就快没完没了，吴老汉赶忙打断道:“好了，好了，孩他娘，娃娃才回来，都饿了一路嘞，快给娃娃做饭去。”
“哎，哎，你看我都忘了这事儿，见到咱儿子昏了头了，娘这就给你做饭去哈。”
说着众人便有说有笑的回了家，吴病还从包袱里拿出了剩下的桂花糕给二老吃。
“娃啊，这点心从哪块儿弄来的，这可不便宜呀。”
“没事的，这是府上的大人奖赏给我的，你们也尝尝。”
“咱们是粗人，吃不得这么好的东西，娃呀，你吃，你是读书的料，你多吃点。”
见父母不吃，吴病笑着将糕点掰开，自己一半，又递给父母一半，随即带着热烈的笑容对父母说道:“爹，娘，我都吃了一些了，这些本就是给你们带的，你们要是实在不好意思，我们就一人一半嘛，这下你们没有办法推脱了吧。”
看着儿子递过来的糕点，二人对视一眼，也只能笑着接了过来，吃了下去。
“爹，娘，好吃吗？”
“好吃，好吃，娃给的都好吃。”
“等孩儿以后成才了，天天给你们带糕点吃。”
“好，好啊。”
就在这一片祥和的气氛中，吴病一家人，度过了温馨而又欢快的一天，秋风带走了温度，却带不住这家人的温暖，在贫穷的外壳下，饱含的是名为亲情的内核。
正可谓是:
【无论儿行千万里，家中餐食尚温存】
【百旬老牛仍舐犊，寸草报得一春晖】
另一边，周府内，在上好的紫檀木桌上，静姝正在和家人们享用晚宴，静姝是家中最小的妹妹，在她之上的有两个哥哥，大哥二哥都已跟随家父在都察院就职，唯有自己尚未成熟，还在家中学习。
桌上的美食琳琅满目，但静姝却没有一点胃口，想跟爹爹说关于吴病的事，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但静姝其实也是周御史十分疼爱的女儿，周御史对她的爱，相比两个儿子有过之而不及，所以对于静姝异样的神色，也是轻易的便察觉了。
“静姝，怎的皱着眉头，可是这饭菜不合胃口？”
“不是的，爹爹，是……”
周御史笑了笑:“但说无妨。”
“近日天气转寒，院里的老梨树落了不少叶子，让那院子没了之前的光彩。”
“呵，这有何可伤心的，安排个下人打扫一下便可。”
“只是孩儿，喜爱在那院子里读书，倘若有孩儿不喜之人在那里打扫，孩儿怕是会被打扰到。”
“那…让你的身边的丫鬟打扫便是。”
“啊…这，这些姐姐都已有其余事物要做，孩儿不舍再让其多做了。”
周御史摸了摸下巴，思索了片刻，一下子便明白了，自己这女儿是话里有话呀，肯定是有求于自己了，不妨顺着她的话，看看她到底要干什么。
“那……你有何想法”
静姝像是终于得到了宝物一样，强压着欣喜对着父亲说道:
“孩儿见前几日，后院搬牧草的那小子，甚是有趣，不妨让他来打扫。”
听到这，周御史沉默了，一脸纠结的表情，心想着:
“这…不太好吧…我这尚未出阁的女儿，怎的被一个养马的小童陪着，这传出去，怕是会坏了名声。”
周御史看向周围，身边人也都一脸纠结，妻子也是一副万万不可的表情。
于是周御史咬了咬牙，正准备拒绝她时，他看见了女儿一脸楚楚可怜的模样，一下子也心软了起来。
“唉，拗不过你，你简直就是我的克星呐。”随即周御史唤来一旁的刘管家，叮嘱道:“这事，明日就交给你去办了，但切记，通知府上各处，不得外传，倘若走漏了风声，绝不轻饶！”
“是，属下明白了。”
静姝见父亲答应了，便开心的笑了起来，周御史则是一脸苦笑，虽然明知道风险，却依旧宠着她，这或许就是爱吧。
第二天，二狗叔按照约定好的，来接吴病进城，吴老娘百般叮嘱，为吴病把干粮和衣服什么的准备齐全了，还一直抚摸着他的脸颊，恨不得多看几眼，吴老汉虽然也很不舍，但还是没有那么夸张，只是稍微的叮嘱了一下，才百般不舍的送别吴病。
吴病不停的向他们挥着手，一直到看不见房屋的身影，都还在挥舞着双手，一直到快要进了城才停下。
不一会，就到了周府，二狗叔安顿好了牛车，带着吴病进了马厩，随即对吴病说道:
“呐，还是老样子哈，别回去一趟，把活怎么干都忘了嘞。”
“好的二狗叔，放心交给我吧。”
吴病拍着胸脯，斩钉截铁的向二狗叔保证着，二狗叔也对他笑了笑，随即便准备今天的草料。
但就在这时，刘管家不知道何时走了过来。
二狗叔见是刘管家走了过来，立马堆笑道:“呀，乖乖个隆地咚啊，这不刘总管嘛，您咋来嘞，我这儿都个准备，不知道您来，没有空迎接您，真是不好意思哈。”
刘总管清了清嗓子，高傲的说道:
“没事儿，我来这就只是传个话，你身边的这小子以后就不用在马厩干活了，从今天开始就只需要在后院扫地就行。”
听完刘总管的话，二狗叔目瞪口呆。
“啊，没搞错吧刘总管，这小子做事嘀嘀嗒嗒的，怎么会被安排去扫地啊，是不是哪里搞错了，还是说这小子哪里惹事了，我替他赔个不是。”
说着二狗叔就准备道歉，刘管家赶忙制止道:“没那么严重，我们家千金小姐，读书需要人陪着，正好这小子模样挺老实的，就决定是他了。”
“啊？”
听到这吴病惊讶的，嘴都合不上了。
“啊什么啊，还不快谢谢刘总管。”
二狗叔拍了拍他的脑袋，示意他赶紧道谢。
吴病这才缓过神来，愣愣的向刘总管道了谢。
刘总管摆了摆手，示意道:“别谢我，要谢就谢我们小姐心肠好吧。”
听到这，吴病痴痴笑了，连二狗叔都不得不佩服他的狗屎运。
正当刘总管准备离开之时，他突然想到了什么，转身对吴病说道:“对了，一会去打扫前，先冲个澡，再换身干净点的衣服，别用这副邋里邋遢的样子去见小姐。”
吴病愣愣的点了点头。
随即刘总管又转头对二狗叔说道:“这件事不许跟任何人提起，否则…”
刘总管的脸色突然变得阴冷了起来，那眼神如同老鹰一样，就差要杀人了。
二狗叔咽了咽口水，点了点头，见此，刘总管说完话便离开了。
“刘总管您慢点些走！”
二狗叔笑着送别了刘总管，二狗叔给自己擦一把汗，然后又拍了拍吴病的肩膀。
“呼，可以啊，你个小把戏这次抬麦子了嘞，可以陪着周家千金读书，狗屎运的很啊。”
吴病尴尬的笑了笑，看向后院的方向，心想道:“希望如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