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三生三世（四）
月明星稀，万籁俱寂。
出于安全考虑，瑶光和阿羽今晚是住在同间房内的。
每天赶路自然辛苦，阿羽早就抱紧衾被进入了酣睡，躺在她身侧的瑶光和衣而眠，看似也是在休憩，实则体内的仙力仍旧保持着运转不停。
约莫子夜时分，轻微而有序的脚步声和马蹄声在窗外响起，睡在床榻外侧的瑶光睁开眼眸，翻身下床来到窗边，指尖轻轻叩开窗牖，自那道细微缝隙往楼下看去。
打头的将军身着铠甲披风，眉目间的凌戾煞气还未消散，身上的那股血气凝成实质，瑶光眸光微动，往后看去，那随风飘摇的乔字帅旗在夜里也照样清晰张扬。
那乔字帅旗有些眼熟，懒散的倚靠在窗边，瑶光暗自思忖着。
当初那些劫匪路过屠戮神女谷，至鸣落山下时，与人交战过，那时的兵戈交接声，她听到了的，只是后来下山时，她只看见了满地的死尸和被烧毁的帅旗。
看来当时与那些劫匪交手的小支队伍就是来自于这支大军。
或许是他们为了南下平乱派出的先遣部队，起的就是斥候的作用。
若是不出意外的话，他们接下来也会从鸣落山和神女谷取道，继续南下歼灭反贼。
推测了下大概的情况，瑶光就不再关注这些事情，关好窗户回到床上休息。
皇室衰微，天下大乱，各地的反贼诸侯王数不胜数，朝廷也只能派出大军镇压。
但凡那些劫匪当时遇到的是今晚这支大军，那就等不到她带阿羽去报仇了。
次日清晨，客栈的厨房已经忙起来了，总会有早起的客人要用膳退房的。
阿羽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瑶光已经洗漱好了，坐在窗边享受着早上温暖的阳光。
听到细细簌簌的微弱声响，瑶光侧眸看了眼床上努力给自己顺着毛的炸毛小姑娘，面上清冷散去，唇角微弯，轻声道：“早饭就在桌上。”
见小姑娘利落起身换衣洗漱，瑶光才收回目光看向楼下戒严的街市，微抿了口杯中的清茶，指尖摩挲着洁净的杯身，眸底多了几分思索。
洗漱完的阿羽夹了只包子吃着，里面的肉馅新鲜嫩滑，吃得她满足地眯起眸子，不由得感叹道：“师父，这家客栈的饭菜还挺好吃的！”
“昨天下午我们吃的那个叫花鸡简直色香味俱全，今天的这个包子也很好吃！”
抽空看了眼吃得油光满嘴的阿羽，瑶光无奈摇头道：“既然你这么喜欢，等会儿就让小二打包点饭菜，带着在路上吃。”
“好耶！谢谢师父！”
阿羽笑得眉眼弯弯，只觉得自己现在好幸福！
在阿羽吃完饭后两人就下了楼，此时楼下大堂里也坐了不少人，只是他们现在神色都有些惊慌焦急，也不免有些人表露出了超乎寻常的兴奋和激动。
瑶光并没有去关注那些人在讨论些什么，只带着阿羽来到柜台前，刚把钥匙和木牌拿出来，那掌柜的就开口了：“女公子肯定不知道今天发生了什么事儿吧！”
“您这房间最好是先别退，倒不是本店强迫您，就是今早衙门派人来传了话，说是自昨晚起就紧闭了城门，现在已经是不让任何人和商队进出了啊。”
“别说是您和这位小女公子，就连那些人，您看他们不也都在着急呢。”
“有些商队还忙着送货呢，现在都被留在城里，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说到这里，掌柜还压低了些声音和她说道：“我听说啊，是咱们这儿也要打仗了。”
“您知道昨天半夜进城的军队吗？”
“那可是乔家军，他们南下就是奉了命来除贼的。”
“昨晚刚到咱们这儿，估计是来对付南梁城的反贼的，咱们丰城是离南梁城最近的城池，真要打起来的话，这方圆几十里都不安全咯~”
听他说了这么多，瑶光总算是听明白了，简单来说就是丰城和南梁城要打仗了。
本来乔家军若是要攻打南梁城是应该兵临城下的，或者潜行至不远处埋伏观望。
但是，丰城与南梁城相距甚近，加之丰城的地理位置极其重要，为了防止南梁军断了他们的后方，便直接选了丰城做为乔家军此次大战的大后方。
至于他们为什么要封闭了丰城，这里面的思虑就得问当事人了。
反正瑶光是不太愿意在这里耽误时间的，只是时势所迫，只能暂做停留。
又给掌柜多加了几块碎银，瑶光便带着阿羽回了房间，一大一小站在窗前，看下方来往匆匆的百姓，他们神色间是藏不住的忧虑和哀愁。
此次丰城与南梁城的大战若是赢了就还好，如果输了，那他们也难逃死难。
自那晚乔家军入城已过了两日，这天刚入夜，瑶光和阿羽她们就听到了喧闹声。
看了眼抱紧剑身的阿羽，瑶光沉默了片刻问道：“阿羽，想去看看吗？”
阿羽紧张的抿了抿唇，与瑶光对视了会儿，坚定的点了点头，“师父，我想去。”
“好。”话落，两人便已经隐去了身形出现在城门之上，阿羽被吓了个正着。
嗯，瑶光是半点招呼都没打，就直接将人带到了战场的最前线。
流矢乱飞，刀剑交接，鲜血飞溅，人如蝼蚁，稍有不慎就没了命。
时不时就有抱着石头士兵穿过她们直往楼下丢，成批的箭矢往攻城的敌军射去，对于敌军此次的试探，乔家军和本地将士们也给了他们个绝对反击。
双方都打得惊心动魄，阿羽是看得心惊肉跳，除此之外，还有些异样的心绪。
她就这么紧紧的抱着自己的剑，看着那些倒下的身影，鲜血染红了这片土地。
直到天边亮起了微光，眼见强攻不下的南梁军才鸣金收兵，城墙上的士兵也终于松了口气，欢呼着他们击退了敌人，而后快速打扫起战场来。
等到这个时候，瑶光才带着阿羽回了客栈，熬了整夜也该休息了。
阿羽睡着了之后，瑶光却睁开了眼，眸光复杂的看着房顶，内心的想法不足为外人道，只是对于阿羽的未来，她又有了全新的考虑。
这次两人在丰城足足停留了半月，直到乔家军彻底剿灭了南梁军，丰城彻底解封后，师徒俩就赶回了鸣落山，沿途遇到了不平之事也会出手相助。
回去的路上遇到任何事情，瑶光都没有率先出手，而是让阿羽自己来处理。
于是等她们回到鸣落山的时候，阿羽对于剑法的领悟又有了新的见解，瑶光乐见其成，加之调整后的教导计划，让阿羽于剑道的长进可谓是进步如飞。
当然，除了剑道，瑶光也教导了阿羽很多其他的东西，比如琴棋书画兵书阵法。
瑶光对阿羽倾囊相授，至于她能学到多少，就是她自己的本事了。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
五年的时间好像眨眼间就过去了，阿羽也已经长成了大姑娘。
少女满十五而结发，以笄贯之，便为及笄。
虽然这些年鸣落山上都只有她们两个人，瑶光也还是为阿羽准备了及笄礼。
在及笄礼的那天晚上，瑶光找阿羽说了些话，次日阿羽便下了山。
日后经历了无数次战争后的阿羽每每回想到这里，都会忍不住落泪。
其实瑶光也没说什么绝情的话，只是告诉了她，自己并不需要她的陪伴。
瑶光知道阿羽的心志，不愿意让她这辈子都困在鸣落山，便将她‘赶’下了山。
有些人注定了是要成为天之骄子的，任何人任何事都不应该成为他们的桎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