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三生三世（二）
“手，抬高点，拿稳些。”
啪的一声，竹鞭就打在了阿羽伸直的手臂上，痛得阿羽浑身一抖，眼眶通红。
即使如此，阿羽也没有喊出声来，只闷哼一声，握着木剑的手更紧也更稳。
见她能有坚持吃苦的决心，瑶光眼底闪过淡淡的满意，“刺。”
阿羽闻声而动，手里的木剑狠狠的刺进稻草人的心口，而后快速收剑。
“很好，再来，在我们出发前你必须学会用剑。”
她是可以帮阿羽报仇，但她觉得有些仇还是得自己来报才能心安而畅快。
阿羽神色专注的盯着身前的稻草人，狠狠的点头道：“我知道了，师父！”
练武本就是要有恒心和毅力，冬练三九夏练三伏都是常事。
只是出于对孩子身体健康的考虑，瑶光对阿羽有关训练的安排做了丁点的调整。
住在鸣落山上的这半个多月，阿羽每天都是早上天刚亮便起，认真练习之前瑶光教导过的内容，时而再学习些新的东西，到了晚上夜幕降临的时候就回房休息。
其实大半个多月的时间也不够瑶光教导她太多的东西，如今也不过是让她学会了握剑和简单的刺劈点崩斩抹截拦等用剑方法，其他的还没怎么教。
倒也不是因为别的，而是瑶光这人最烦麻烦，所以决定把麻烦先给解决。
她这小徒弟还有家仇未报，总得让她早早了却这桩血案，方能彻底随她学习。
都说修道修仙的人多半都是有自己的执念，但有些执念大可不必始终记在心里。
下山前，瑶光检查过阿羽的学习进度还算不错，大半个多月的时间已经能够拿稳自己的剑，这已然算是世人难寻的天赋绝伦了啊。
时隔半月再下山，鸣落山脚至神女谷的这段路程已经看不见当初尸横遍野血流数里的惨状了，那些死去的村民也被入土为安，阿羽沉重的心情也舒缓了零星。
神女谷的村民要么就是被征调或者抓走去了战场，要么就全都死在了这次的屠村里面，只有阿羽得以侥幸存活，能够为他们收尸的人就显而易见了。
阿羽双眸含泪的看向她，感激道：“谢谢师父让大家都入土为安了。”
对于阿羽时不时就红了的眼睛，瑶光已经有些习以为常了，想着她这徒弟可能就这性格，抿了抿唇开口：“擦干净你的眼泪，我带你再去见见他们。”
说完就在前面带起路来，阿羽赶紧擦了擦自己的眼泪追上去，身后背着把看似朴实无华的长剑，都快赶上本就不高的她了，远远瞧着是有些好笑的。
只是注意到这点的人，不对，应该说是地仙，只觉得自己这小徒弟挺可爱的。
在带着阿羽去祭拜过那些惨死的至亲和邻友后，两人便踏上了东出之路。
瑶光自鸣落山诞生之际便没有外出过，阿羽就更别说了，这六七年的岁月都是生在神女谷长在神女谷，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鸣落山了。
虽说算出了那群劫匪是往东南方向逃离的，两人还是找的有些困难。
到底是凡间事，瑶光就是有再多仙力也不能全尽，更遑论她才成仙几年呢？
一路靠着神蓍边算边走，沿途还匪患猖獗，两人可谓是积累了不少做人的经验。
尤其是阿羽，下山时才学会握稳自己的剑，如今剑术已然入门了。
两人刚找了条干净的小溪准备抓鱼，就听到了由远及近的凌乱马蹄声。
阿羽瞬间拔剑以待，眼神警惕的看向对面，没过多久，打着马的劫匪们出现在了眼前，她的瞳孔急剧收缩，仇恨怨怼的火焰自心底燃起，刹那间席卷了整个人。
看着领头那几个熟悉的人影，阿羽咬牙切齿般的吐出几个字：“师父，是他们！”
短短五个字，字字啼血，诉尽了她的悲痛和哀伤。
瑶光亦眸光冷漠的望着对面勒马而立的众劫匪，指尖的水滴落至地面，清冷的女声如山涧清泉缓缓道：“既如此，阿羽，你敢杀了他们吗？”
“敢！”丝毫不曾犹豫，阿羽语气坚定道：“师父，我敢！”
话落，瑶光素手一挥，初现锋芒的阿羽借力持剑踩水而过，直奔劫匪首领而去。
只一剑，便将马上的大汉斩下了马，没等众劫匪反应过来便砍下了那头颅。
这瞬息巨变就在众劫匪的眼前突然发生，脑子空白的众人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待他们反应过来后，眼底的骇色难掩，惊慌到驭马直往后退。
领头的大汉是众劫匪的老大，老大死了，二当家还活着，自然要出面。
看了眼阿羽那尚且还在滴血的长剑，劫匪的二当家面上难掩恨意和复杂，怒声大喊道：“尔等与我们到底有何仇怨？！竟然一言不合就杀人！”
“今日我们兄弟必要为大哥报仇，杀了你这小孩儿和女人赔命！”
“报仇！报仇！为大哥报仇！杀了她们！”
脑海闪过无数混乱的画面，阿羽缓缓直起身来，持剑的手始终未曾颤抖，倏尔抬起的眼眸冰冷狠戾，倒不似个幼童，反倒像是历经无数杀戮的将士。
立于她身后不远处的瑶光见此眸光微闪，殷红的唇瓣微微上扬，语气轻柔似春风，却又分外无情：“不过是个畜生，杀了，也就杀了。”
闻言马上的劫匪瞪大了眼睛，怒气高涨，举起刀就冲杀过来，“臭娘们，找死！”
“兄弟们，杀了她们！将她们踏死剁碎！不足以泄愤！”
立于他们马前的阿羽目光未有丝毫波动，眼看高头大马就要踏上她的身躯，紧接着无数的劫匪骤然被摔下马背，抛弃主人的马儿转眼间就逃入了山林。
瑶光宽大飘逸的袖袍随风微动，抬手搭在阿羽的肩上，将她推向前方，“去吧。”
趁着劫匪陆陆续续爬起来的时候，杀了他们，用尽全力去拼杀。
现如今的乱世本就不是你杀我，就是我杀你。
这不就是她们沿途走来所看到的景象吗？
更遑论眼前这些畜生都是她的仇人，就更不必手下留情了。
“当初你要救人，我由着你救了，现在你是否要亲手杀了他们呢？”
想起初下山不久在城池外见到的凄惨景象，无数流民衣不蔽体，瘦骨嶙峋，饿到偷食尸体，更有啃草吃土乃至易子而食的情况，阿羽更是心神震荡。
乱世之中，她救不了所有的人，只能够拼命杀了这些趁着混乱作恶的人
难道以杀止杀才是这世间之道吗？
脑海闪过霎那念头，阿羽转眼抛掷脑后，只冷冰冰的冲杀，不顾自身的伤势，白衣染上了鲜艳的血花，她麻木地用力挥动着手中的剑，杀尽这些凶手仇人！
安稳站在溪边的瑶光指尖微动，时而为她挡去偷袭，时而为她输送些微仙力转化而成的灵力，保住阿羽的性命，让她不至于伤重流血而死。
毕竟她是想要锻炼考验阿羽，而不是准备借此杀了自己的徒弟。
阿羽也没有辜负她的信任，很快就杀尽了这几十号劫匪，鲜血沁进了这片土地，也染红了整条小溪，与此同时，阿羽也成了个浑身刀伤的血人。
最严重的那道伤口，划破了阿羽的整张脸，却又在瑶光的灵力滋润下缓缓恢复。
喘息着努力站稳身子的阿羽抬头看向瑶光，握着剑的手用力到指节泛白，目光却渐渐的灼热起来，勉力压制住粗喘问道：“师父，我做得好吗？”
瑶光拿着手帕为她擦拭掉脸上的鲜血，既有那些劫匪的，也有她自己的，含笑点了点头，向来清冷的面容染上少许明媚，嗓音轻缓道：“阿羽做得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