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孤胆救主反成怨
屯子被一片片郁郁葱葱的玉米地所环绕,它们如同绿色的海洋,波涛汹涌。而黄豆地和土豆地则散布在其中,东边一块西边一块,仿佛是这片大地上镶嵌的宝石。
阳历 7 月,阳光炽热,玉米已经长得比人还高了。每株玉米都挺拔而立,像是一个个身强力壮的战士,腰间还“桶”着鲜艳的红缨,那红缨宛如一把把锋利的匕首,闪耀着锐利的光芒。
微风拂过,玉米的叶子沙沙作响,红缨也随风飘动,好似一群英勇无畏的士兵正在接受检阅。风中弥漫着清新的气息,让人心旷神怡。这些玉米就像是大自然赋予人类的珍贵礼物,给人们带来了丰收的希望和喜悦。
此时此刻,正值春夏之交,大自然似乎进入了一个青黄不接的尴尬时期。大多数家庭都面临着严峻的食物短缺问题,他们去年储存下来的粮食已经快要被消耗殆尽。田地里能够提供给人们食用的作物寥寥无几,仅剩下那些顽强生长的土豆还能勉强充饥。
而更令人忧心忡忡的是,其他庄稼如黄豆尚未结实成荚,高粱也未能结出丰硕的麦穗。这意味着未来一段时间内,人们可能会面临更为严重的饥荒威胁。
不仅如此,就连山中那帮以劫掠为生的土匪们也遭遇到了同样的困境——他们同样缺乏足够的粮食来了同样的困境——他们同样缺乏足够的粮食来。
青岭北坡的黑石砬子胡子窝里大掌柜的正愁眉不展。前几日去蛤蟆塘砸窑吊脚了,差点没让从背荫河赶来的岗村小队给包了饺子。岗村给各村的保长都发了话下来,能抓住胡子大掌柜的悬赏一万,抓住炮头一线天悬赏五千。所以近一个月胡子躲在黑石砬老窝里没敢动弹。但眼瞅着弟兄们要断粮,有的个别的小崽子要反水,所以怎么的也得跑趟活。于是就安排手下的插签的赶快去踅摸方圆几十里还有哪家有油水。插签的回来报告,小盘道的李霸天是头肥猪,就是崴子四周有炮台,据说和背荫河日本人岗村关系不一般。听到插签的说道李霸天和背荫河的日本人关系不一般,大掌柜的心里的火“腾”下就着了起来。骂到:“什么里霸天,外霸天,老子天下第一都没敢称什么霸天,他算个屌毛。还跟日本人挂上了,今晚就砸他。”回头对着一线天吩咐:“老弟,你就辛苦跑一趟。”
&34;当家的,您就放心吧!&34;一线天信心满满地说道。紧接着,他迅速地点了三四十个身强力壮的手下,并让他们带上各种必备的工具和武器。夜幕降临之际,这一群人悄悄地下山,趁着夜色漆黑如墨,沿着蜿蜒曲折的小路绕过了险峻的黑石砬。
他们小心翼翼地穿越过一片名为黑皮沟的幽暗之地后,又巧妙地避开了东边的岗子。经过一番艰难跋涉,终于在三更天时抵达了小盘道屯附近。为了不被发现,他们选择在距离村庄一里多远的一个隐蔽处停歇下来,养精蓄锐,等待最佳时机行动。
七月流火,酷暑难耐,此时正值东北地区刚刚进入伏天之际。按照常理来说,这伏天就像小孩子的脸色一般变幻无常,可能前一刻还是晴空万里,下一秒便会骤降甘霖;也有可能转瞬之间乌云密布,大雨倾盆而下。然而,今日却一反常态,显得格外与众不同。已经连续十天有余,天空中竟未降下一滴雨星。
不但白日里骄阳似火,酷热难当,令人难以忍受,就连夜晚也异常闷热,仿佛置身于蒸笼之中,让人喘不过气来。
四小子光腚光膀还热的翻身打把势的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喝了几口凉水也没感觉凉快。缸里的凉水都变得乌涂了。越睡不着就越折腾,折腾的自个心里头都有点儿不落地儿七上八下的。睡不着耳朵还好使,墙根跑个耗子都能听见。睁眼挺到半夜的时候就听见外面好像有一点动静。刚开始以为半夜起风了,听了一阵感觉不对劲儿。风刮苞米棵子不这样,怎么听着像是院墙外苞米地里有人呢。反正也睡不着,连着去撒泼尿,就起来出去上了炮台。站在炮台里面趴着墙向外一看,几个人影从苞米地钻了出来,正在院子里靠近。四小子顺嘴就喊了一声“谁?”胡子里有个小崽子一紧张对着炮台就放了一炮。
这一声炮响,在静静的半夜里头出奇的响,俨如平地一声响雷。李霸天最近春风得意,娶了小媳妇,勾上了日本人。内有佳人陪伴,外有日本人撑腰,从来就没想过还有人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可这一声洋炮响,惊醒了他的鸳鸯梦。虽然天热,但是李霸天住的是上房,地势高,门窗大。南北窗户敞开了,过堂风还算凉快。
天刚黑,两口子就脱吧脱吧躺下了。李霸天脱的一丝不挂,反正他不发话没谁敢进来。小老婆穿了个兜肚和半截裤衩。李霸天躺着手也不老实从兜肚带里伸了进来。小老婆用手推了几下也没挡住李霸天活跃得手,心里也如温锅烧水热的起了泡泡。李霸天的手从上到下,又从下到上,不停的忙乎。刚结婚那一阵子李霸天晚上就没闲着,坚持着每日一歌,偶尔兴趣高涨还要加班加点,甚至是五加二白加黑。再后来二天一日,到现在每周一歌。李霸天也有点干不动了。今晚天热夜黑,所以就有了些许兴趣。李霸天躺着手没闲着,心里在想干还是不干呢?干吧有点力不从心,不干吧又有点蠢蠢欲动。就像最近小品说的:想干还不想干,刺刺挠挠还想干。就这么个状态。李霸天没拿定主意,那边小老婆却有了感觉,嘭的一声点燃的李霸天周身发热,一把搂过小媳妇上面用嘴堵住了她的嘴。他要骑洋马挎洋刀。就在这短兵相接的节骨眼上,外面一声“谁?”还有那声洋炮响彻底中断了李霸天的云台之旅。
所有伙计都手忙脚乱地从下屋里窜了出来。李霸天一边心急火燎地找着裤子,一边扯着嗓子大喊道:&34;快点儿上炮台啊!都动作利索点儿!&34; 黑暗中,人们像惊弓之鸟一般四散开来,纷纷奔向炮台,并迅速猫在了墙根处。每个人心中都充满了恐惧与不安。
大家深知,这些胡子一旦闯进院子,不仅东家和整个府邸会遭受一场浩劫,就连他们这些伙计恐怕也难以幸免。被打骂还是小事,如果运气不好,甚至可能会丢掉性命或者遭受更残忍的折磨。毕竟,上次付家油坊遭遇胡子抢劫时就是如此惨痛的下场——东家不仅被迫交出钱财和粮食,而且他的女儿以及一名雇工也被绑架走了。那帮土匪恶狠狠地留下话,要求拿钱去赎人。幸运的是,东家最终凑足了赎金才将自己的女儿解救回来;然而,那位穷苦的雇工因为家中贫困无钱可赎,没过几天便有人给他家送来了一只耳朵作为警告。最后实在没有办法,那家人只能卖掉房屋筹钱,这才勉强换回了雇工一条命。
李霸天原本做着一统天下、称霸江湖的美梦,但却被胡子无情地打破,所有美好幻想都如同烟雾一般消散殆尽。此刻,他一只手匆忙提溜起裤子,另一只手则紧紧攥着那把威风凛凛的洋炮,同时扯开嗓门大声呼喊道:“全都给老子出来!一个个的,还磨蹭什么?赶紧现身!”
就在这时,不知从哪个角落里突然钻出个李瘸子来。只见他点头哈腰地回应道:“禀告东家,大家都已经到齐啦,全在炮台那儿候着呢!”
一线天猛地转过头来,飞起一脚狠狠地踹在小崽子身上,同时嘴里还不忘破口大骂道:“你这该死的小王八羔子!”他心里清楚,事情既然已经败露,再躲藏下去也无济于事,于是干脆从茂密的玉米地里钻了出来。
趁着漆黑的夜色做掩护,他悄悄地趴在壕沟边上,向围墙上大声喊道:“院子里的人都给老子听好了,把你们手里的家伙什儿都收起来(土匪黑话:别开枪)!”
此时此刻,李霸天正蹲在炮台的墙根处,小心翼翼地探出脑袋回应道:“你到底是哪一路货色?(土匪黑话:干什么的?)”
一线天毫不犹豫地回答说:“我们扛的是大炮,打的是炮弹,既没有姓名,也没有家庭,走到哪儿吃到哪儿,打到哪儿抢到哪儿,大家都是混江湖的,彼此照应一下吧。谢了啊各位!”
李霸天一听就明白对方肯定是一帮土匪,心想今天晚上恐怕是难逃一劫了。既然如此,那就只有拼个你死我活,反正总归是要有一场恶战的。
我乃黑石砬子绺子大当家一线天!今日率百位兄弟前来,并无冒犯之意,但山中已无余粮,还望贵处能备好粮草,三日之内用大车送至黑石砬子。若诸位不能应允,休怪今夜我等血洗此村!
站在炮台上的李霸天听闻此言,怒发冲冠,高举手中的羊炮,伴随着一声怒吼:“老子才不管你是一线天还是二线天!想要粮食?门儿都没有!有种你们就攻进来试试!”说罢,他毫不犹豫地扣动扳机,只听得“咣”的一声巨响,洋跑的铁砂如闪电般划过夜空。紧接着,便是他那充满愤怒与不屑的咒骂声,回荡在整个村庄上空。
一线天听了里头的人竟然敢反驳他,告诉手下给我打,手下的人举起家什儿对着炮台就一顿猛轰。李霸天这边几个伙计有那么三五支洋炮,也一起开火,对着黑夜里发出火光的地方进行猛轰。放了几炮以后,双方平静了下来,都在往羊炮里头塞火药。李霸天感觉这么打下去,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正在犹豫之时,他发现跟前蹲着的人是四小子。四小子蹲在这里听了半天,听外头喊名一线天,他就知道是当时他在南大甸子放猪遇到的那个胡子,也是他的把兄弟一线天。四小子想:怎么办好呢,他有点儿不敢跟东家说,他怕说出来,东家说他跟土匪胡子有联系。但是他又想:今天晚上胡子人多,东家人少,这样打下去,胡子攻进屯子,一定凶多吉少。自己的老爹老妈,包括自己可能也会受到伤害。唯一的办法就是讲和。
于是他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对李霸天道:“东家啊!我有句话想要和您讲一下。”
李霸天不耐烦地回应道:“有话直说,别婆婆妈妈的。”
四小子接着说道:“那个一线天啊,我以前打过交道,有点交情。要不我去和他聊几句,看看能不能行得通?”
此时此刻,李霸天正愁眉不展呢。毕竟他们实力不够强大,打起来肯定吃亏;但要是给粮食吧,又担心这群土匪会狮子大开口,自己根本拿不出那么多。就在这时,听到四小子说认识那帮胡子,李霸天心下一动,虽然有些将信将疑,但眼下也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了,便抱着试试看的心态说道:“那好吧,你去试试看吧。”
四小子趴在炮头的墙头,对着下边喊:“一线天大哥,我是四小子,你的把兄弟。在南大甸子,我放猪救过你,你想起来我是谁不?”
一线天听到放猪救过你,脸“腾”地就红了,好在晚上谁也看不见。刚才彼此开枪,大伙心里也砰砰乱跳,四小子说救过谁都听的云里雾里。一线天知道怎么回事心里清楚。上次掉进南大甸子塔头坑大酱缸差点没淹死。回山寨大掌柜的问他砸窑后去了哪里,当时小崽子们还找了半宿。一线天撒谎说走转向了,遇到了鬼打墙,把南当成了北,走出了好几十里地。
大掌柜的看他穿的戴的没啥破绽,身上也没受伤就半信半疑的没再深究。这回四小子提了救他的话,
他怕四小子继续说,说漏了,那回上寨一传开,说他半夜掉塔头坑了得多没面子,那帮小崽子还不得笑话死。
于是马上就回了一句:“啊,兄弟是你呀,快给你们东家说,赶快给我预备粮食,不然我今天晚上就把你们这个围的给你踏平。”
四小子说:“大哥,你先停一下,等一会儿我跟东家商量商量。”
一线天说:“好的,兄弟,我听你的信儿。快点!等我打进去就不是这样子了。”
双方就暂时偃旗息鼓。四小子和李霸天蹲在炮台的墙根下。
四小子对李霸天说:“这个一线天,当时我放猪,他陷在塔头墩里,我给他救出来的。我这么认识的他。”
李霸天说:“那你对他有恩啊,快好好说说,让他撤兵。”
四小子说:“东家多少也得给他点。你知道贼不走空。他空俩手回去能干吗?”
李霸天说:“那也不知道他要多少啊?多了我也没有啊。”
李霸天平时连正眼都不愿意看四小子,一个房主的。今天遇到事儿了,没成想一个放猪的还能帮上忙。
算了,人在屋檐下怎么都得低头,虎落平阳被犬欺,龙落沙滩被虾戏。放猪的就放猪的呗,谁让咱们遇到事儿了。
于是就放下身段,低声对四小子说:“四儿,好好给说说,让他们少要点。我这些年对你咋样?我是一点也没亏待你呀。” 李霸天近乎求了。
四小子说:“东家,他今晚要是打进来的话,咱们就没好。
你看这样行不行,我跟他们说说话,看他们要多少。然后再讲价。这样行不?”
李霸天说:“那行吧。你问问要多少?”
四小子趴在墙头对着下面喊:“一线天大哥,你想要多少粮食,得说出个数啊,我好跟东家商量。”
一线天说:“看兄弟的面子,我今天少要点儿,怎么的也得给我拉五石粮食。” (十升为一斗,十斗为一石)
李霸天一听要五石粮食,哎呀妈呀,要命啊。心疼的他要死。紧忙捅咕四小子,少点少点儿。
四小子说:“大哥,现在是青黄不接的时候,东家也没有那么多粮食。给你拿两石粮食,你看行不行?”
李霸天说:“两石也不少啊,能不能再少点。”
一线天说:“不行!太少了,打发要饭的呢。兄弟们抄家伙儿。”
四小子回头跟李霸天说:“ 东家,不多啦。瞎点儿粮食,总比要命强。这他要能撤了,也省得他打进来咱们遭殃。”
李霸天一听也是,这要是真打,别说两石,家底都得翻个儿。家里还有小老婆和姑娘,要是给掳走了,要啥不得给啥?想到这紧忙告诉四小子说:“你不是他恩人吗,说话也不好使啊。”
四小子就说:“大哥我还救过你呢,你咋还不开面呢。”
一线天一听四小子又提救命的事,就说:“兄弟,你说话了,两石就两石,行吧,明天晌午前给我送到黑石砬。”
四小子又说:“大哥,到黑石砬子啥地方啊,我咋找你们?”
一线天说:“这个不用你操心,送去就有人接。”
接着又说:“兄弟,你要亲自去送,不然的话我还会再来。如果兄弟你言而无信,到时候可别怪大哥不讲究。”
四小子回头跟东家李霸天说:“东家你看行不行?最后讲到了两石,中不中?”
李霸天想了想,觉得也没有办法,继续打下去就凭自己这几把洋炮,指定挡不住这些胡子,所以只好点着头说:“这样中,嗯,到时候你给送去。”
四小子说:“那好吧,”站起来对着围墙外头喊:“一线天大哥,我们东家答应了,给你送两石粮食。嗯,明个我赶着大车给你送去。”
一线天说:“那就说好了,你就是信用,我就信着你了。”回头喊了句:“弟兄们,撤!”黑暗中,这些胡子稀稀拉拉的就撤退了。
李霸天坐在这个炮台的墙根下松了一口气,嘴里嘟囔说:“他妈的,怎么让胡子给盯上了。你等着的,我到时候让背荫河的日本人非收拾他们不可。白瞎老子两石粮食。”
李霸天对他这两石粮食十分的心疼,拿起了洋炮,告诉底下那些个长工,你们今天晚上都别睡觉了,在炮台上给我巡逻,别胡子言而无信,再杀个回马枪。
第二天早上起来,四小子去问李霸天:“东家那个粮食咋整?送还是不送?”
李霸天没好气的说:“咋整,还能咋整?送呗。”
四小子就去找管家李瘸子说:“李叔,东家让给黑石砬送两石粮食。”
李瘸子说:“送呗,东家发话了,咱照办。”
闫四儿就套上了马车,在仓房装了两石的粮食,然后赶着大车就奔了黑石砬子。
黑石砬子在青岭的北边儿一处山上,砬子高有几十米,风吹日晒,黑黢黢的。旁边是古木参天,一条小道从石砬底下过去通往青岭。
平时这条小道一般是没有人敢走的,都知道这个地方不太平。
闫四小子赶着大车过了东岗子,过了秋皮沟,说着就到了这个黑石砬子底下。突然从树林那里跳出两个胡子,拿着枪对着他说:“站住,干什么的。”
小胡子没说黑话,可能是看四小子一个赶车的,怕说了他也不懂,也许是这两个小胡子也不会说黑话。
另一个胡子问:“从哪来?找谁?”
四小子倒没怎么害怕,从小到大,天天放猪,胡子的事情也知道不少。知道胡子也不是轻易杀人的,除非不得已,主要是劫财为主。
“我找一线天我大哥,快去通报。你告诉他,我是他兄弟,来给他送粮食来了。”闫四回答。
一个小胡子急忙钻进树林子回去禀报。不一会儿,一线天带着两个喽啰从树林里钻了出来,吩咐两个喽啰:“把我兄弟眼罩戴上。”
两个人拿了一块黑布给四小子蒙上了眼睛。两个喽啰一前一后带着闫四,另外两个喽啰赶着马车就奔了山上的山寨。
闫四坐在马车坐一段,又下来走。
不知走了多久,后面人说到了。把眼罩给他取下的时候,闫四发现他在一个山洞子里。里面灯火通明,有二三十号人。正中上头坐了一个老头儿,闫四一看就知道这是大当家的,跟前的人管他叫“掌柜的”。
旁边站着七八个人,闫四知道是 “四梁八柱&34;,
一线天和他说过。最前面的是一线天,也是绺子里的顶天梁。也就是是绺子里的前锋大将,身手了得,枪法百发百中,关键时刻一枪定输赢。
闫四对着大当家的是拱了拱手,大当家的说:“兄弟,你是一线天的兄弟,那就是我们的兄弟。昨晚多亏了你,免得我们兄弟有伤亡。我们最近山上粮食比较紧,兄弟,你今天来给我们送粮食,辛苦了。就在这儿,大哥请你吃顿饭,喝点酒,压压惊。”
酒席摆好,山上也没什么好厨子,无非就是肉烀熟了,酒烫好了就开造。大当家的倒了一碗酒举着对着闫四一比划,说了句:“兄弟,干了。”就一饮而尽亮出了碗底,
闫四急忙说:“我不会喝酒,不会喝酒…”
被旁边的一线天掫着碗底说:“兄弟喝吧,啥会不会的,到这你啥都会了。”
闫四就觉得没怎么张嘴着就就像一趟火线火烧火燎的进了肚,一线天急忙夹了块肉给闫四,“兄弟,快压压。”
闫四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晌午了。他不记得喝了多少酒,只记得那一溜火线和那几块大肥肉,真他妈香啊。吧唧吧唧嘴好像嘴边还有猪肉味。起来走出门来,门旁的喽啰说了句:“醒了。”
就去报告一线天。一线天来了问:“兄弟,没事吧?”
闫四说:“没啥事儿,就是头还有点晕。”
一线天接着说:“大当家的挺得意你,要不你就别回去了,入伙吧,我跟掌柜的说说,给你个白玉柱当当。”
这个白玉柱就是胡子里的四梁八柱管车马的。四梁指的是托天梁、顶天梁、应天梁、顺天梁;八柱比四梁地位低,具体是扫清柱,负责催债;狠心柱(秧子房),负责绑票;白玉柱,负责马匹车辆;扶保柱,则类似于首领的贴身保镖;插签柱,负责侦查情报;递信柱,负责联络各个绺子;房外柱(花舌子),负责给被绑架的人家送信、讲价;房门柱,则负责给苦主写勒索信。
闫四说:“那可不行,我爹我妈在家等我呢,东家的猪还没人放呢。”
一线天看闫四不答应,就对他说:“那你就跟掌柜的去说吧。”
说着就把闫四领到了掌柜的跟前儿,掌柜的瞅了一眼闫四说:“兄弟,留在我这儿吧,大哥不能亏待你。”
闫四说:“那可不行,我这都出来两天了,东家在家都得惦记,我还赶着东家的马车,我得回去把东京的马和车送回去。再说,我还给人家东家放猪呢,这一年工钱还没结呢。”
大掌柜的说:“兄弟,你就别乎那点放猪那点钱了,大哥都给你补上,只要你能跟大哥入伙,大哥啥都答应你。谁让大哥得意你呢。”
闫四看大掌柜的执意要留自己,硬着拒绝也不好,就缓了下口气说:“大掌柜,我也挺得意这的这帮兄弟,但无论咋说这回指定不行。如果今后哪天我浅着了,我再来找大哥,咋样?”
掌柜的看实在不下,转念一想也对,硬摘的瓜不甜,再说真把闫四留下,那闫四不成了不仁不义之人了吗,拐了东家的车马,官府追究下来也麻烦。就说:“那也行,山不转水转,你给大哥送来了粮食,大哥不能白了你,你提个要求,你说要啥?”
闫四想了想说:“大哥,我一不要钱,二不要粮。我呢就得意这个枪,你看看能不能给给我支枪就行。”
掌柜的回头看着底下这个一线天,说了句黑话:“去取个喷子。”
闫四也多少能听明白点儿,喷子就是枪,看来这个大掌柜的是答应了。不大一会儿底下就给拿回来一支枪,是个洋炮。掌柜的说:“兄弟,我这儿也没有太好的家巴什,这个暂时送给你吧。如果哪天大哥再弄了好的,把这个再换回来。”
闫四说:“这个就挺好了,谢谢大当家的。”大当家的回头又对一线天说:“给兄弟多拿点这个火药。”
闫四拿了枪就蒙着眼睛从林子里走了出来,上了马车顺着黑石砬小道往回走。去时拉着粮食,是重载,又是上坡,走了差不多两个时辰。回来时下坡,又是空载,两匹马一路小跑,一个多时辰就看到这个屯子了。
闫四突然想起来,这样回去不行。这我上了山去给胡子送粮食,还带个洋炮回来,这要让东家知道,还不得说我跟胡子勾搭连环穿一条裤子,要是报到背荫河小鬼子那儿说,我私通胡子,那我脑袋就得掉了,爹妈那也得是跟着遭罪。想到这儿,车路过南大甸子,闫四把这个洋炮找了出来,把马车停下,马拴到路边儿。拿着洋炮进了大甸子,找了一个地方。有三四个塔头长得连在一起,草也长的挺密,关键是跟前有大酱缸,上次一线天就陷在那,平时没人来这。
他把塔头草掫了起来,把这个洋炮用树叶子遮好藏到了草底下,防止下雨浇了上绣。回到车上把火药和铁砂子裹吧好掖在了裤腰上,外头看不出来。
这边闫四还没有进屯呢,那边李霸天就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头一天他觉得有点着急,但是还能挺住。但今天不行了急的在屋里外头来回转磨磨。嘴里还叨咕:“这都两天了,该回来了。”
他心里琢磨:这闫四儿赶着两匹马和车去给胡子送粮食。头天如果说天晚了回不来,天黑这倒也有情可原,这都两天了,这时候天都快到下晌了,还没有回来。能出啥事儿呢?这闫四去给胡子送粮食,是不是直接就入了伙儿,这送了两石粮食,再把马和车搭上,可是真是亏透了。上回胡子来砸窑这件事儿,听他跟胡子喊话,他是认识胡子里的头啊,而且关系还挺好。他管那胡子的人叫大哥,几句话就把这个胡子打付走了,着关系绝对不一般。想到自己搭了两石粮,两匹马还有台车,这可怎么办?这闫四儿八成跟胡子有勾结,就是他放猪时候把胡子引来的,引来了以后,又假借帮忙去送粮,然后把这个马和车都给我骗去了。
李霸天在屋里转悠着,这么想着,就招呼着李瘸子进来,说:“管家,这个闫四去给胡子送粮食,到这昝不回来,这两天猪也没人放,你看看,你想想咋回事,能有啥事儿?咋办好呢?”
李瘸子在屋里转悠一圈,眼珠一转,说:“我看哪八成是四小子和胡子勾搭连环设计扣啊,闫四儿这小子,你瞅他岁数不大,挺有心计啊。自从咱那丫头去上学,他是每天接送啊,而且跟丫头俩打打闹闹,有说有笑的。你没发现这丫头最近比原来乐呵了吗?天天愿意去上学,闫四也愿意去接。有一天呐我在大门口,我看着这个丫头从屯子西头放学回来,就骑在闫四身上。这大姑娘大小子别哪天整出啥磕碜事儿啊,到时候东家你这脸往哪儿放啊。”
李霸天听到李瘸子讲他姑娘的闲话,急忙打断他说:说正事,现在咋整好?”
李瘸子也觉得说多了,怕再说下去李霸天不高兴,急忙说:“再等等吧,等到天黑,再不回来,就找他爹妈算账。他们儿子把车和马拐跑了,那他家就得赔。”
李霸天说:“赔?他家穷的直掉底儿,搁啥赔?”
李瘸子说:“不赔咋整啊,东家你能认?要我说,赔不起就让他爹妈给东家扛一辈子活。”
李霸天说:“那他要是领着胡子来要人咋办?”
李瘸子踮起一只脚跟儿,趴着李霸天肩头小声说:“上背荫河皇军那告他通匪。”
李霸天心里心思,你他妈的心真毒啊。心里心思嘴上没说,毕竟只是给自己出主意。
正说着,就听大门外,传来马蹄声和车轱辘声,李霸天和李瘸子从屋里就窜了出来,没等到大门口闫四赶着马车就进了院子。李霸天过去说:“咋才回来?天都啥时候了,去了两天?”
闫四从车上跳下来,说:“东家,到那儿之后,这个天就比较晚了,我也没敢往回走。那黑石拉往回走,道上太背了,我寻思万一出点啥事,我也担待不起呀,还有马还有车。我倒行,你说这把马和车整丢了,我也赔不起呀,我咋向东家你交代呀?所以说今天就打紧,马上往回赶,就回来了嘛。”
李霸天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猪这两天都没人放,还等着你放猪呢。”
听着东家这样说,也没问问累不累,吃没吃饭,上来就说放猪的事。咋地?胡子来围屯子我给你解了围,我又去给你送粮食,那胡子窝好去啊,能他妈活着回来就算命大。我两天回来,你也不说让我歇歇,你这东家实在太狠了,没人味吗不是。这一股气儿上来了,顶了嗓子,闫四就顶了句嘴:“那咋的东家,我要是不回来的话,那猪就等着饿死呗。”
李霸天一看这小子还敢顶嘴,当时跳了脚,骂了两句:“操你妈的还反了你了呢,你个小兔崽子。”
这这平时李霸天论着管闫四的妈叫大奶,和闫四是平辈。平时一个东家,一个伙计不犯话,东家说点啥,闫四也不回嘴。李霸天脾气不好,但是跟闫四倒没发过。一是闫四小,在李霸天眼里就是个小孩子,和小孩子过不去让人笑话,二是四小子放猪早晚和东家碰不上几回,放猪的活好坏都是李瘸子管。今天俩人犯了话,四小子一顶嘴,这李霸天就上了脾气,加上先前李瘸子说的四小子通匪还有放学接丫头的事情,着火就起来了,张嘴骂人了,接着说:“我说你咋的,那你就是个放猪的。你不给我放猪咋的?你咋的想不放啊,不放你今年的工钱就别寻思了。”
闫四一听你这个东家,卸磨杀驴,恩将仇报啊。我这去给你送粮食,帮你解围,我就晚放了两天猪,再说了我是孙悟空吗?我能七十二变,我能分身?还说这不放猪啊,工钱还不给了。我去这一趟提着脑袋,不少你点啥东西就行了,还要扣我工钱,气儿也上来了,说:“东家你还讲不讲理啊,我这趟给你去送这个粮食,胡子来了,是我给你压不下来的,不然的话说不上啥样呢。我这累死累活的,跑了两天回来,你就说要扣我工钱,你讲不讲理,让大伙听听。你还骂我,我妈该你骂的?你家啥事我妈没帮你?”
俩人一吵吵,院子里围了一帮人,这个说闫四不应该顶嘴,惹东家生气,毕竟对错是东家。那个说东家不对,闫四这次出多大力呢,应该给加工钱。七嘴八舌的嘁嘁喳喳的议论。管家李瘸子看东家有点下风,紧忙在旁边溜缝说:“四小子,你不对。东家说你是放猪的不对吗?”
闫四回头呛了他一句:“当好你的管家得了,有你啥事儿。”
李霸天一看院子围了人碍不住面子,就不说送粮放猪的事:“你这个小犊子,送粮食先不说,还有事我没问你呢,你是不是背着我没干好事儿?”
闫四说:“我咋了我咋了,我干啥不好事了?”
这院一吵吵,闫四他妈从西院就过来,紧忙扒拉自己儿子说:&34;四儿,跟东家怎么说话呢?怎么说话呢?啊。”
完了之后又到东家那边,对李霸天说:“别跟他一样,他小孩子啥也不懂,跟他一样干啥。”
李霸天说:“小孩子?他可不是小孩子了,这小子现在翅膀硬了,能办事了。胡子他都能安排好。并且那个心思挺重啊,打我们家丫头的歪主意。”
闫四他妈说:“”东家呀可不能瞎说,四小子和小茹姑娘从小光腚娃娃,从小玩到大,你不是不知道。这都是俩孩子,孩子哪有那些歪歪事儿啊。”
李霸天转过身来,指着闫四说:“四小子,你是不是有一天放学背着小茹的?”
闫四说“有啊,咋的,我是背了。那天下雨道不好走,我背他咋的啊,你姑娘让背的,你姑娘乐意。”
这一句你姑娘乐意呛了李霸天的肺管子, 李霸天进屋抄起了洋炮,顶上了火儿,嘴里骂着:&34;你个小犊子,我让你霍霍人,老子今天就崩了你。&34;
丫头小茹本来在屋里做女红,外面他爹和四哥吵吵他也没往心里去。这些年他家和闫四虽然是东家和伙计的关系,但是也从没红过脸。和闫四从小一起玩,也不分东家的姑娘还是扛活家的小子。
两个孩子差了几岁,闫四比小茹大两三岁。到了七八岁的时候,闫四就放猪了,一直放到现在。这几年都大了,十几岁了,多少懂了一点男女之事,见面时也很少说话。直到屯里有了私塾,四小子接她放学,俩人接触的多了点。在小茹心里,四小子就是四哥,亲四哥。有什么委屈的心里话都愿意和四哥说。
自从爹娶了小妈,对妈不好以外,对自己也不如以前了。有几次小妈偷着打自己,都是四哥在外面喊东家回来了,才给解的围。那天下雨,她闹着让四哥背她。四哥小时候没少背她,俩孩子也玩过过家家,坐轿子,四哥是新郎,自己是新娘。那时候就觉得是好玩。可这次趴在四哥的背上,搂着四哥的脖子,感觉从来没有过的舒服,就想着要是能躺在四哥的背上睡一觉该有多好。
小茹刚开始没太在意,后来听到爹骂人了,觉得事情有点严重了。看到爹风风火火的进屋,她就放下了女红,想问问咋回事劝劝没来得及,就看爹把洋炮抄了起来,觉得这事大了,四哥要出事。她没来得及多想,一下就抱着爹的大腿,嘴里喊着:&34;四儿跑啊,四儿跑啊&34;。
她心里突然的害怕,从没有过的害怕,眼泪流下来,使劲儿的抱着爹的大腿,她不能让爹伤了她的四哥。李霸天大老婆在炕上一劲的咳嗽:“咳,咳,咳可咋整啊?”
后院这样闹腾,四小子也急眼了:“咋啦,我咋啦?你姑娘乐意的,你姑娘乐意的,有能耐你就嘣了我?”
他妈拽着四小子,他爸嘴里骂着:“你个王八犊子,松开他,让东家嘣了他。”
手里拎根棍子,他要教育他儿子,怎么也不能惹东家。 他妈一边往院外推闫四,一边说:“四儿啊,妈求你了,跑吧,跑吧,不跑东家不得整死你啊”
这时李霸天一脚蹬开了外屋门,丫头捞着他一条腿,爷俩这么一撕巴,这枪就响了。“咣!”一道火光从枪口冒出来,打在了房檐子上。
房檐子上边是苫房草,干得花花的,这一粘火星就着了。李霸天一看房子着火了,也顾不得打闫四了,急忙喊:“救火,快她妈救火啊。”
院子里的长工本来都在院子里看热闹,看东家进屋了就都散了。
有几个平时话多的,讲究着东家丫头偷汉子这种丢人事,就说劝也不是,说也不是,假装不知道没看着最好。所以东家和闫四怎么闹腾,这些扛活的都像没听到似的。
现在不一样了,先是听到洋炮响,大伙都起来了,怕出人命,怎么说闫四这小子也不至于死啊,再说了,东家打死人也要偿命啊。
没等大伙出去劝,听东家又喊救火,就都出来了。闫大爷两口子也顾不上闫四了,他爹向儿子使个眼色骂了句:“还不跑等死啊。”
闫四刚开始还挺犟,这十六、七的半大小子,哪服这种事,你东家咋的,打架我也不怕你。闫四这几年也出落了不少,1米80多的个子。虽然这些年放猪,没什么大米白面,都是些苞米面窝头,要不就是苞米面粥,但没耽误长个子。虽然不胖,也满身的力气,所以他没把李霸天放眼里。
可枪响了他害怕了,知道李霸天这是动真格的了。
还没等缓过神来,又听李霸天喊救火,他害怕了,火不是自己放的,但也脱不了干系。
遂起身跑出院子,钻进了门前道对面的苞米地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