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乌云
蕴雅虽说参加工作时间不长，可从大学一年级开始，就参与了各种校友会、学生会、实习、见习、打工、打杂，人情世故见了不少。
越是高端会议，越有狗血事件。豪华阵列，鲜花美酒，其实底下藏着杀人不见血，杯酒释兵权，图穷匕见。
“会”内的风雨蕴雅不知道，她只是被临时拉来当个接待，美其名曰“会务组”，其实就是迎来送往，鲜果粥茶，健身spa，外加买单结账。
蕴雅所在的朴棫公司，是一家为企业提供金融咨询服务的机构，总裁姓李，从外企跳出来单干。为拟上市公司及上市企业提供专业ipo咨询服务、再融资、并购咨询。
在总裁的带领下，公司大大小小服务了百余家企业，个别案例还在行业中引起了不小的反响。这样的成绩不说是“斐然”，也算“稳健进步”，她不明白董事们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早在15天前，会议的日程、议案、报告就已经用电邮送达到各参会董事。
难道，“临门一脚”踢飞了不成？
董事会最怕在现场表决时又出什么幺蛾子。看来总裁是从“消息灵通人士”那儿得到了什么关键信息。临时开会——不是什么好事。
想到这里，蕴雅脚底不敢怠慢，抱着ipad匆匆往总裁的住所赶。
……
连接别墅的小石阶上，藏于草丛的贴地灯渐次亮起，每盏灯只照见一米的距离，在山间飘渺的薄雾中，透出橘黄的光影。贴地灯感应着客人的脚步，拾级而上。客人经过后，又悄然熄灭。好似冥冥之中，有少女莲步款款，为客人掌灯照路。
四周疏朗宁静，偶有小虫鸣叫。层叠错落于山林间的酒店客房，星星点点，透出温馨的灯光，为清冷的山林平添了几分温存恬谧和梦幻迷离。
每一间客房后，是什么样的故事呢？
……
总裁的小院门开着，进入一楼会客厅前，蕴雅把院门和厅门都轻轻关好。
一眼看去，张小桐陷在沙发一角，膝盖上照例卧着他那24小时不离身的“小黑本”，他眼盯电脑，一脸苦相。
蕴雅忍不住脱口而出：“你这是被埋了半截吗？”
张小桐的眼珠子终于从电脑屏幕上挪出，滚向蕴雅，长长叹了口气。
这口气顿时像一朵乌云，盘亘在房间里。
财务总监赵总坐在沙发对面，眼睛从手中的资料中抬起，朝蕴雅溜了一圈。小香风鱼尾裙，没有穿丝袜，豆蔻色脚趾甲从拖凉鞋中穿出，赵总的眼睛在“鱼尾巴”下露出的小腿上停留了几秒，又强行回到资料中。
李总裁坐在窗前望向窗外，他两手抱胸，在高脚凳上转来转去，若有所思。
三人都不说话。
干嘛啊，这么凝重？
蕴雅本想再调侃两句，奈何乌云密布，她只好迈开大步走到沙发边，一屁股坐在张小桐旁，一股香气冲着张小桐袭去。
张小桐往旁一歪，似为躲避香气，又似对蕴雅不满——都什么时候了，你倒是悠闲！
蕴雅白了张小桐一眼，眼睛向下盯住张小桐的屁股，小声说：“怎么？你要打屁？”
张小桐只得坐正。他知道蕴雅的两面性——领导面前装高雅，私下和同龄人在一起，她可是什么都敢来。
蕴雅将长腿拢到茶几底下，又将一个抱枕从背后抓过，搁于膝盖上，舒舒服服往沙发上一靠。
“都安顿好了？”总裁冷不丁问。
“是，今晚自由活动，”蕴雅坐直：“吃好喝好，各自散心呢。”
……
说起来是“会务组”，实际上包括总裁在内就四名成员。
财务总监赵总是公司核心高管之一，兼任董秘。几个关键议题须由他在会上宣读。
张小桐负责会议材料的起草、打印、装订，会议纪要、录音录像、签字签约……以及会议材料的保密封存。
打杂，就是蕴雅本雅。
百余人的公司里，不能多挑几个来做“会务”吗？
就……实在没有必要啊——至少蕴雅这么想。
也许总裁比她更深谙“一个和尚有水吃，两个和尚抬水吃，三个和尚没水吃”的道理。
在这共享、网约，“一键到位”的年代，一切细枝末节都可以通过网格安排得清清楚楚，精确到元、角、分，细划到时、分、秒，定位到公里、米、厘米。
既然一个人能搞定，公司就不会多用半个人。
“材料如果改动的话，重新装订来得及吗？”总裁又问。
蕴雅没有接话，眼睛望向张小桐，心想：这话不该问我吧？我又不负责会议材料。
“恐怕来不及……这会议材料上周就装订好了，光装裱就得花几天……”
张小桐话没说完，就被赵总打断了：“怎么来不及？！就那么几页纸有变动，把那几张纸换下来就可以了嘛！”
哦？会议材料出错了？蕴雅话到嘴边，被她生生咽进肚子里——可不能伸着脑袋接石头——领导布置任务时我最好原地消失。
经过一个月的几度修改，会议材料最终被赵总审核，总裁拍板。要错，也是他们自己出错了呗……
“可，议案的电子版都提前15天发到参会董事的邮箱，现在突然改动，那明天他们会在决议文件上签字吗？”
张小桐说的是实话，蕴雅的脑袋一下子歪过来看小桐，一下子又歪过去看赵总，好像在看戏。
张小桐比她早来公司两年，浑身还是一股学生气。
“签不签字是你决定得了的吗？”赵总瞪了张小桐一眼。
“这……”张小桐眉毛拧得像麻花，好像他比领导还要“心绞痛”。
蕴雅忍住笑，在茶几底下悄悄踩了张小桐一脚。
“签字的事儿我们会去沟通，你先改吧！”赵总把手中的材料“啪”地扔到茶几上。
“可……”张小桐还想争辩。
蕴雅又狠狠踩了张小桐一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