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小芳

    打开房门的一瞬间，张小桐以为自己走错了，他在门口呆愣几秒，看看手上的钥匙：

    “这‘是’我家呀。”

    他蹑手蹑脚进门。

    冬日阳光透过百叶窗斜照进客厅，沙发被挪到窗户底下，原来占据客厅中央的餐桌餐椅不知去向，地板光亮如新，阳光在上面画出好看的格子。

    短短两天，家里旧貌换新颜。

    张小桐赶紧退到门口，打开鞋柜，取了双拖鞋。

    小桐妈是讲究进门换鞋的，但自从张小桐一人独居后，逐渐放飞自我，如果不是因为硌得慌，上床他都懒得脱鞋。

    地就更懒得擦了，有时候大半个月不打扫，从门口到床，竟踩出一条路来。每当他看到阳光下一个个清晰可见的脚印，总想起鲁迅先生的那句话：

    “地上本没有路，走得多了，也就成了路。”

    张小桐脱下袜子，把门口刚踩过的地方胡乱擦了擦，四处一看，一尘不染，他只好把袜子团了团，塞进裤兜。

    透过厨房玻璃，一个小个子正背对着客厅，一手掌锅，一手颠勺。她一突而扑向左边，在水龙头处接了半秒钟水，“哗”向锅里泼去，一突而又扑向右边，在案板上“噼噼啪啪”拍三下剁两下，“唰”——五颜六色的东西划过抛物线隐没在热气腾腾的锅里，油烟机嗡嗡轰鸣……

    张小桐探头探脑，继续参观。两间卧室的床上，被褥光鲜平整。主卧一看就属于他，床上用品焕然一新，蓝色格子床单，蓝色枕套。次卧主打粉色调，粉格床单，粉色枕套。

    那些东西都到哪儿去了？原先堆得到处都是的书、笔、眼镜、插头、电源线、吹风机、开水壶、水杯、充电宝、睡衣内裤、以及难以成双成对的袜子……全都神奇地不见了。

    “哎呦，你什么时候进来的？吓我一跳！”

    秦坷盛了菜，端着盘子转身正要放在料理台上，看见客厅东张西望的张小桐——嗬，穿得跟大狗熊似的。

    “你……”张小桐上下打量秦坷——怎么像变了个人？跟平时不一样。

    “我什么我！”秦坷娇嗔一笑。想起“受惊”的典故，脸上飞起红霞：“快把衣服脱了，我给你挂上。”

    在此之前，张小桐还从来没有见过秦坷穿便装——她总是一身深蓝工作服，古板不变。

    此时她套着一件圆领衫，围着黄白格子围裙，裙下露出水红色碎花睡裤，光脚趿拉着拖鞋，看起来绵柔可爱。

    “你……化妆了？”

    “去去去，洗手去！”秦坷亮晶晶的眼睛笑弯了，埋头把张小桐直往外推。

    “喂！大变样了喂。”张小桐不知是在说“人”，还是在说他这个“家”。

    秦坷戴上手套，打开案台上的蒸锅取出一盘菜，张小桐伸手要接。

    “小心……烫！”秦坷绕过张小桐，将菜放到与料理台拼接在一起的小餐桌上。

    张小桐的眼睛就没离开过秦坷。

    “这是什么？”

    “上次看你在食堂点了蛤蜊蒸蛋，这东西食堂哪里洗得干净？没做熟的话，小心有寄生虫。大冬天的难得有这东西卖，我一大早去菜市场，碰巧就有，赶紧买了，你要喜欢的话以后经常……”

    说到这里，秦坷突然刹住，飞快地瞟了一眼张小桐，沉默半响，又道：“蛤蜊买回来要在凉水中浸泡，它才能把沙子吐干净，不然你会吃着硌牙”。

    看着和梦里大相径庭的秦坷，张小桐默不作声。

    前几天邵仲北挖空心思布下迷魂阵追蕴雅，张小桐心里还有点儿膈应——好白菜尽让猪给拱了。但这事儿能怪得了别人？他和蕴雅共事了那么长时间，两人甚至单独出差，有多少难得的机会？是他自己不主动不珍惜，怪得了谁？

    哼，小东北这小子粘上毛比猴儿还精，蕴雅高学历高颜值高收入，两人1+1，等于是两个上市公司合并重组，强强联合呀！

    自己是不是在恋爱方面缺根弦？

    又或是弦被弹乏了，软成面条儿了？

    发现秦坷住办公室的，还是常御风。

    那段时间，下班打游戏总感觉缺了点啥，四处摸索发现常御风没把零食“进贡”上来。

    他趁“战斗”间隙冲到常御风办公室，掀起他的西服：

    “嗨嗨嗨！吃的呢？藏哪儿了？”

    常御风扭动腰肢，但手还粘在键盘上触电般抖动，他拨歪耳机，露出一只耳朵，朝财务部努努嘴：“那是人家的口粮，你行行好，别惦记那一升半斗的……”

    “啥？”张小桐不明所以，拉着常御风的衣服不放，但常御风已无暇顾及，他一脚顶开张小桐：“零食我扶贫了，给你们部门‘村里来的小芳’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