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爹这辈子实在太苦太苦了
和村里的泥坯土房不同，茅草房是木头搭建起来的，屋顶是茅草编织的瓦盖，平日里遮风避雨是没有问题的，但若是下冰雹或者大的风雨霜雪，瓦盖就会被砸坏压塌。
这茅草房也不知建了多少年，眼下茅草盖早就在自然之力的摧残下，塌方的不成样子，木头做的房身墙面也腐块斑驳，小孩子上手抠一下，就能抠下一块木屑来。
“小武！宝宝！！！”
卫听荷正拿着一个破烂的不成样子的扫把，佝腰认真的打扫着房前，见余从武兄妹说着话走过来，惊喜的直接丢了扫把冲了出来，张开手就要抱锦宝。
锦宝小脚一顿，连连后退了好几步。
余从武也反应过来，赶紧上前搂住了卫听荷，“娘，爹怎么样了？”
卫听荷被儿子熊抱一怀，怔愣了下，眼底漫上失落，“大力哥哥还没有醒”
“走，娘，进屋说话！”
余从武一边不由分说的揽着卫听荷的肩朝屋里走，一边伸手朝身后的小人儿招手。
锦宝大眼微松，乖乖的跟在了后面。
卫听荷边走边朝身后伸出手，“小武，小妹还在后面，你放开娘！娘要牵着宝宝”
话还没说完，余言商就从屋里冲了出来，看到锦宝湿哒哒却鲜活无比的走过来，眼泪一下子涌了上来。
余从武还没反应过来，他就一个箭步过去，单膝跪地将锦宝揽进了怀里，“小妹”
方才听到二哥的哀嚎，他以为
小妹没事！
太好了！
太好了！！！
锦宝的小身子猛然僵直，大眼寻摸着和余从武对视过去，眨着满满的焦急，“二哥哥！！！”
余从武一个激灵，赶紧丢开卫听荷，上前二话不说将余言商拉了起来，“爹、爹如何了？”
余言商猛的被拎站起来，有几分懵，反应过来赶紧道，“我已经让小四去请邻村的郝郎中了”
“老三，还是你遇事冷静，办事周全，走，进去看看爹！”
余从武拉着余言商就朝屋里走，还不忘记伸手拉住卫听荷一起。
末了扭头和锦宝对视一眼，“小妹，快跟上！”
锦宝赶紧迈开小短腿哒哒跟上。
茅草屋本来也是有三间房的，可如今瓦盖坍塌了大半，堂屋半边顶都是空的，一抬头就能看到碧空如洗。
三间房也只有一间屋子的瓦盖是好的，饶是如此，也七零八落的破了好几个窟窿。
地上只匆忙铺了一层不知道哪里薅来的青草，青草上垫着一层破烂衣衫。
余大力正静静躺在上面，面色安详，像是睡着了一般。
余修文紧挨着他的腿坐在里侧，依靠着身后的木墙角落。
待余从武一行簇拥进来，余修文便不动声色的望向跟在最后头的小人儿，死水般的眼底荡起一丝涟漪，转瞬即逝。
余从武蹲在余大力身旁，眼眶止不住微微发红，“爹”
余大力的眼皮闻声滚动了一下。
这细微的一幕，让一直盯着他脸色的余从武和余言商浑身一震。
兄弟二人对视，眼底皆是不可置信和惊喜。
“爹”
余从武又唤了一声，声音止不住颤抖。
不出意料，余大力的眼皮再次滚动了一下。
若说方才是碰巧，可现在分明就是在回应！！
余从武伸手颤抖着探向余大力的鼻息。
和方才在余家时的出气多进气少不同，眼下余大力的鼻息平稳而有力，若不是身上的伤痕还历历在目，余从武真的会以为爹只是睡着了。
虽不知什么情况，可余从武激动难以言表，伸手握住了余大力的手，“爹，你再坚持一会，小四已经去请郝郎中了，郝郎中医者仁心远近闻名，他一定会治好你的”
说罢，余从武清晰的感受余大力的手回握了他一下。
虽不如身体完好时那般有劲，但也不是命悬一线的人该有的气力。
余从武望向余言商，眼底泛上泪意，“老三，爹刚握我的手了，真的！”
边说边将余大力的手递过去，急于求证一般。
余言商赶紧也蹲下来，伸手扣住，“爹，你是不是听的到我们说话，如果听的到，就捏言商两下好吗？”
眼底的期待在感受到余大力轻轻回握了两下之后，瞬息变得欣喜若狂，“大哥、二哥，娘，爹捏了我两下，爹听的到我们说话！！”
余从武忙不迭握住余大力另一只手。
余修文耷拉在腿边的手，不着痕迹的收紧了几分。
卫听荷尚不知道自己的夫君正命悬一线，只是见两个儿子都面露惊喜，她面上也跟着雀跃起来，也忍不住靠近了一些，轻轻软软的呼唤，“大力哥哥，你醒了吗？”
余大力的眼皮跳动了一下，像是要努力睁开一般。
“娘，你来！”
余从武鼻腔漫开忐忑又欣喜的酸意，赶紧让开位置，让卫听荷握住了余大力的手。
他是亲眼看着爹摔落悬崖的，那么高的地方跌落下去，能捱到现在已经是奇迹。
无人医治，还一路折腾搬动，爹只怕快
眼下余大力的种种征象，余从武更觉得像是回光返照。
爹这辈子实在太苦太苦了。
不仅要被余家那老毒妇用孝道捆绑打压，卖命操劳还落不得半点好，还要日日操心娘亲小妹和身心皆损的大哥。
对于老三老四和他，虽然爹鲜少表达什么，但他能从爹的眼神中窥探出，对他们三个儿子的愧疚难言。
特别是对他，每每他在余家毒妇面前隐忍不住，行了忤逆之举，都是爹默默替他扛下了所有。
虽然当着余家恶妇的面打他训他，但他能看懂爹面上比他还疼的神情，那是一个大男人懊恼自己给不了孩子一个公道，又不能枉顾孝道的两难。
想到这里，余从武已经不自知的泪流满面。
他手中一动，一截树枝塞到了他的掌中。
余从武下意识垂眸，就看到锦宝双眼闪烁着亮晶晶的安抚，“二哥哥别哭，爹爹明天就会醒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