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祸从口出
第二日,常乐早早于县衙外等候,待见李平出来,忙上前施礼。
李平嗯了一声,倒背着双手向县里最好的酒楼走去,常乐连忙跟上。
见常乐跟来,李平斜看了常乐一眼开口道:“你道为何我对你照拂?”
常乐道:“许是李叔与家父交情莫逆。”
李平嗤笑一声,道:“也算有些交情,不过还是看你上进,方才提点。”
又道:“我等贱吏,县尊老爷们看不上,小民百姓却是羡慕的紧。有道是流水的官员铁打的吏,我等既有俸禄养家,又有油水肥己,又高人一等,自当看紧这传家的差事。如何看紧?自是相互照顾。我虽是官身,却是最末等的从九品,想要再进绝无可能,今又年岁已高,不两年就会退下来。倒是你,又是习文又是习武,人情世故也是娴熟,对我等也是尊敬。我退后当保你为捕头,负责刑房,如今只是给你铺路,你要知晓。”
常乐躬身称是。
李平又道:“县衙六房,我等吏员皆是如此,谁家子弟有本事便举荐谁家,切不可紧守自家,若引得县尊同僚猜忌,便是自寻死路了。此间种种,你日后自有分晓。”
常乐又称是,如此,李平一路提点,不一会,就走到了县里最好的酒楼,聚贤楼前。
那酒楼小二眼尖,远远见李平已是作揖,又见李平近前,便高呼:“有贵客至,二楼雅间,请————!”
聚贤楼有二楼,临街靠窗,视野开阔,可俯视县城。此时已有客,坐靠窗位置,身材矮小似小童一般,原来是个侏儒,身穿大红喜服,脸上胡须茂盛,如此反差,常乐不免多看了两眼。那侏儒听有人上楼也是转头看去,见是公门中人已是不喜,又见常乐打量于他,更是冷哼一声双目瞪向常乐。
常乐还待细看,已被李平一把拉进包间,轻声道:“万事少看,少听,少说,如此才能长久。这世上多有本事之人,你又怎知哪个是江湖豪客,哪个是绿林好汉,万一惹人不快,便是被一刀劈了,也是常有之事,便是事后有六扇门讨还公道,你命都没了又有何用。”
常乐只能称是,心道:“这捕快当的还真是窝囊。”
又听闻六扇门,于是问道:“李叔,那王寡妇的案子可是交由六扇门处置?那六扇门上差何时来此,我也好好见见世面。”
李平听常乐此言,哈哈一笑,拍着常乐肩膀道:“哪有什么王寡妇的案子?她一家死绝,无人报官,有倒是民不语官不究,自不于立案。”
常乐自不是圣母转世,也无那治世救人之心,可听闻此言,还是被震了个外焦里嫩。
李平主要宴请刘师爷,也请了各房主事,又叫了几个刑房老人作陪,那老吴就在此列。老吴身份虽贱,却是衙门不可或缺的职位,又是老人,几房主事也不曾嫌弃,见面也笑呵呵的招呼。直至掌灯,刘师爷才施施然到来,与众人打过招呼,自坐主位。
李平忙招呼常乐让小二上菜,又亲自给刘师爷斟茶,道:“师爷公务繁忙,能来赴宴,实是我等荣幸。”
刘师爷笑道:“李捕头言重,同为县尊效力,你我同僚亲近也是应有之义。”
等菜上齐,又酒过三巡,气氛渐融,常乐趁机敬酒赔罪,那刘师爷道:“你初当差,毛躁才是正常,些许小事,不必挂在心上。”又道:“且用心当差,自有前程。”
常乐点头称是,又自罚三杯。众人皆称师爷大度,又各自敬酒。至此,酒渐酣,众人打开话匣,气氛融烈。
又喝几轮,众人谈天说地,话古论今,又说当今圣明,又说县尊清廉,气氛好不融洽。
刘师爷又举杯向李平道:“今九阳太平,无有人命大案损老爷政绩,皆李捕头之功,我等当敬。”
李平听闻,面色潮红,连道不敢,称是县尊与师爷之功,又连干三杯,引常乐道:“此子干练,习文习武,又上进,望诸位提携。”众人都是经年老吏,皆知其意,具言当如此。
又说到逍遥镇老常捕快,本是一言带过,哪曾想那仵作老吴多喝了几杯,又想在上官面前表现,便将话题引到王寡妇的案子上,其言道:“我家累世仵作,自有案例传下。奸杀案件自有许多,便是奸淫幼女也有不少,奸淫幼女者多有心疾,然此次案件,我断定,那獠不只有心疾还有身疾。”
众人好奇,皆道愿闻其详。
老吴得意道:“此案幼女不过六岁,瘦若干柴,常人哪有心思。那作案之人能随手掼死三岁孩童,必是身强力壮之辈,却残忍至极,将女童四肢拗断又剜眼后才施为,我虽未剖尸验伤,却也看出那女童下体耻骨未开,有些血迹也是力大所致,那女童瘦小,便小指粗细,入体一寸也必然导致耻骨开裂,下体糜烂。如此看来,那獠不过是……”说完举起右手,大拇指扣着小指指节,向众人展示。
众人哈哈大笑,鄙夷此獠短小。复又谈起风月,言辞热烈。
常乐心中直感荒唐,上一刻还道无有命案,下一刻又笑谈奸杀幼童的惨案,竟无违和,心道自己还需锻炼。又看老吴,心想,还真有些本事。
众人说笑,难免声大,传至外间,却是惹恼了坐在窗边的红衣侏儒,只见他面上青筋暴起,手中筷子折断,眼露凶光,盯着包间房门冷笑连连。
一场宴饮直到月上中天,也算宾主尽欢,只是还不尽兴,谈完风月,自要去风月场。县里有个百花楼,百花楼里百花开。常乐自是知道职场规矩,可与领导同饮不可同嫖。于老鸨二十两嫖资,又与众人言道尚在孝期,不可进风月场所,便要离去。
刘师爷吃多了酒,见常乐懂事,又在姑娘面前显示权威,便要来纸笔,挥手写了出城便条,道:“且去,我看哪个敢拦。”
常乐哭笑不得,原想着在县里客栈对付一宿,可哪能拂了领导好意,便咬牙出了县城,向逍遥镇走去。
常乐也没少喝酒,这世的酒与前世也差不多少,到底万年文明不曾断代,有些工艺已是发展极致。常乐走走停停,摇摇晃晃,出城两个时辰也只走了二十里地。常乐前世也算酒精考验,今日虽不算醉,却也微醺。
此时明月当空,月照孤影,酒精又放大情绪,常乐再也抑制不住思念前世妻女之情。文青之气爆发,仰望明月道:“回眸千百无归路,诗文半卷为君痴。望断关山君不见,一轮明月寄相思。”
啪,啪,啪
却有掌声传来。
常乐回头望去,只见身后三丈立一三尺红影,在仔细看,正是聚贤楼上遇到的红衣侏儒。
那侏儒面露嘲弄,讥讽道:“不想这山野村间,一小小捕快竟有如此文采,不过惹了爷爷,只能去死。”
常乐酒还未醒,闻言呵道:“怎的?看你两眼便要杀人不成?”
那侏儒哈哈大笑,道:“便叫你死个明白,你镇里的案子便是爷爷所为,本是兴致,却被你等嘲笑,爷爷岂能饶了你等,那县里几人已被爷爷打死,便是县令也被爷爷摘了脑袋,放在县衙大堂,只差你去团圆。”
说完向前一跃,凌空三丈,一掌印在常乐胸口,毫不拖泥带水。
常乐被击飞一丈有余,倒地不起。这侏儒看也不看,转身欲走,却是对自己掌力相当自信。
原来这红衣侏儒在景国江湖也是有名有姓,人称:“摧心童子。&34;做事全凭心意,心狠手辣,因天生残疾,更是心性扭曲,睚眦必报,以一手摧心烈火掌横行江湖,也算二流高手。虽作恶多端,也知江湖禁忌,深知奸淫幼女为人不耻,每有兴致,就去穷乡僻壤,找个村女极尽折磨,以释心中变态。又因朝廷腐朽,官员多粉饰太平,对小民百姓不以为意,也不上报,至此也未被六扇门盯上。此次恼羞成怒,跟随众人去了百花楼,待刘师爷等人睡熟,挨个抹了脖子,又一把火点了百花楼,还不解气,又去县衙砍了知县,竟还追出县城二十里,非要毙了常乐才罢,可知此人心胸。
这“摧心童子”也知杀官等同造反,非同小可,六扇门势必追究到底。杀人时也不曾动用招牌武学,只用外家掌力,只此青石也能拍碎,料想一普通捕快,又不会武功,还不手到命除。
不想,刚刚转身,背后就传来一声:“那矮子,打完人就想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