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庸医（一）
最无能的医生被用来疗愈社会创伤。
——题记
阴雨天。
这里是索洛的避难a区，反叛军很久没有轰炸过了，在所有人看来这是索洛的最安全的一个避难所。这也使得这片区域成为防卫处中央特种部队重要的战备物资储备库，无数通缉猎手和特种兵都驻扎在此，等待着随时出动剿灭那群土匪帮子。
然而今日的a区，却陷入了平时难得一见的诡异气氛。
阴暗狭窄的巷子里，一点人影都看不见，昏黄的旧街灯照着每一条巷口。荷枪实弹的特种兵拖着长长的队伍走在冷风中，细雨打在他们的脸上。
一阵脚步声传来，走在前方的特种兵a队副队长转过身，恭敬的向来者行礼。
“首长好。”
男人穿着黑色军装，胸前挂着两枚闪亮的特级战斗员和指挥员的勋章，那张小麦色的脸庞刚毅俊朗，浑身上下气度不凡，看上去就颇有领导风范，但细看那双眸子里却隐藏着不外露的杀伐和野心。他淡淡的扫了眼副队长递来的文件，视线定格在领头的几个喽啰身上：“怎么回事？”
“报告首长！”a队正式队长立刻挺直腰板，行了个军礼，严肃的向男人汇报，“前几日我们在附近发现了一支黑手党的走私队伍。”
男人停顿片刻，语气略带嘲讽：“哦？黑手党的走私队伍？”
“反内战行动刚刚结束，到处都有我们安插的侦察兵，他们应该跑不远。”队长继续说。
男人点开耳机处的通讯器，全息屏幕上显示着一串陌生的字符。
“这几天尽快搜查，等迦塞那边把邪教的案子结了，咱们可就没有这么安稳的日子过了。”
……
防卫处。
“你又是为什么而来？”
曼斯克望着茜娜。
那次侦察对峙后，不速之客便闯入了曼斯克的领地，几个人围坐在他的办公室里，周围有乌鸦环绕着他们，好不热闹。
茜娜两手叉腰：“因为这是我加入防卫处以来的决心！”
阿贝尔捂脸。
“错啦错啦，是因为……我知道你们肯定需要本姑娘的帮助！”茜娜瞪了眼旁边替她尴尬的阿贝尔，依旧底气十足的朝对方大声说道。
虽然……她看着很像小学的阿贝尔。
“好了，切入正题吧，说说你的秘密。我不会说出去的，放心。”阿贝尔让茜娜坐在旁边的椅子上，自顾自叹了口气。
他没有权利阻止茜娜得知防卫处和教会的关系，说的直白点，就是茜娜软磨硬泡一定要来，他便同意了。这小丫头早就受够了当傀儡人，可她打小在修道院长大，对真正的人性还缺乏了解，阿贝尔不想就这样带坏她。
曼斯克无所谓自己多一个审问对象，反正说给谁听都一样——没人理解他的用意。
“菲力亚斯应该和你说过，我是他的旧友，因为他家的公司有我的股份。”曼斯克手心里落着一只乌鸦。
乌鸦乖巧伶俐，叼来了一枚钥匙。
“这是菲力亚斯家别墅的钥匙，他之前留给我的，有那么一天，你会用的着。”
“你好像知道我来的目的。”
“当然，所以我才会问你旁边的女孩。”
曼斯克懒懒的躺在椅子里，他最近的睡眠不超过五个小时，每日都在为自己的计划沉思苦想，难以入眠。
阿贝尔见对方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语气稍微放缓了一点：“菲力亚斯……以前就是那样的人吗？”
没别的意思，他就只想知道他的好兄弟怎么会突然变化这么大。
“不是，可以说，他很可怜。菲力亚斯左伦科尔是赫尔墨斯家族的一个废物，他没你那种天赋，可能那么长时间他一直都在羡慕你。”
“你放屁！”阿贝尔忍不住出声骂道。
“信不信由你。”
“你知道菲力亚斯的姓氏？”
“我说了，我有他的股份。”
曼斯克的这些话句句属实，对方不信那他也没有办法。
反正茜娜倒是有些信了，如果菲力亚斯真的和曼斯克有关系，那他们的确应该找他商量一下对策。
毕竟双方都想知道真相，目标统一了。
“侦查科提出向教会解放组织举报的依据是什么？”茜娜问。
“是记者偷拍的照片，有人说他们做了点不干净的勾当，具体的我也不知道。”曼斯克摊开掌心，将那枚乌鸦递来的钥匙送到茜娜面前，“不过你既然来了，也应该有你自己的办法吧？”
“咳咳。”阿贝尔瞪了茜娜一眼。
“我……我当然有方法！”
茜娜立马瞪了回去，她最讨厌瞧不起她的人了。
“那么，防卫处的重任就交给你们了，年轻人。”曼斯克似笑非笑的调侃道。
“我才不要给你们防卫处收拾烂摊子！”年轻人异口同声的回嘴道。
曼斯克毫不在乎，在他看来，只要让菲力亚斯隐瞒的真相水落石出，自己就算是完成了任务。
“我只是说说而已，你们都被防卫处开除了，我没资格要求你们替我做事。防卫处不养闲人，我还有其他事情要处理，就先失陪了，如果有什么需要，请随时联系防卫处。”曼斯克正色道。
阿贝尔做梦都没有想到自己会实打实的和防卫处合作。之前只是为了赎罪，而这一次才是真正的协助。
离开防卫处，两人漫无目的的走在路上。
街边的路灯渐渐亮起，白昼与夜晚，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迦塞的旅游业颇具政治优势，可以说相当发达，遍地都是观光车和游客。
一个手中拿着棒棒糖的小女孩蹦跳着走在大街上，左边是一名衣着华丽的妇女。母女俩正说着什么，叽叽喳喳的。突然，小女孩就被石子绊了一跤。
“你没事吧？”阿贝尔条件反射般的立即扶住女孩。所幸他动作快，小女孩并没有受伤。
妇女感激的上前向道谢。
“没关系。”
阿贝尔摆摆手，跟着茜娜走远。
“想不到你还挺讲义气的嘛。”茜娜注视着对方的眼睛，笑道。
“举手之劳罢了，”阿贝尔脸上微红。
“你说，艾米丽在她的新家里会不会也有像你这样乐于助人的亲人？”女孩的脑袋瓜里总是会冒出一些奇怪的想法。
“凯瑟琳奶奶是很好的人。”阿贝尔拍拍她的头，试图打消她的疑虑。
“我以前也有一段很悲伤的故事。”茜娜说，“我以前在教堂可是地位很低的修女，后来才拿到迦塞的录取名额，给自己争取了一个机会。”
“你已经很不错了，茜娜。”
阿贝尔安慰人的样子像个老头。
“算啦，不聊伤感的话题啦。”茜娜笑笑，不在乎的继续向前走着。
“咳咳，也是。”阿贝尔轻咳一声，“你说你已经想到了计划……是真的吗？”
“当然！我们一会儿立即去圣安德鲁十字街，你哥不是在菲力亚斯那个实验室吗？他应该知道很多吧？我们直接去调查他在黑手党的底子……”
“你想的美！圣安德鲁十字街是南国最危险的地带，防卫处都很难管的着！”
“我才不怕呢，再说了，那好歹也是你哥，你就不能打听点消息嘛！”
阿贝尔顿住了，他在迦塞读书，兄弟俩各处异地，他的确对哥哥的工作和人脉一无所知。“我不想打扰他的生活，况且他已经不把我当亲人了，我没道理管他。”阿贝尔垂着头说道。
真是的，他们老爱互相揭伤疤，弄的大家心里都难受。
红灯，街边的车辆来来往往，像极了茜娜和阿贝尔刚加入防卫处的那一夜。而今晚，他们依旧是两个孤独的流浪者，左右在人潮之中。
最终茜娜打破了消沉的氛围。
“你哥和你兄弟之间总要选一个吧，你不想找到真相吗？”她眨眨眼。
“我是想找到真相……”阿贝尔犹豫了一会儿，叹了口气，“好吧我明白了，咱们立即动身。”
绿灯了。
“哎，你跑那么快干什么？咱们去哪啊？”茜娜小跑着跟上阿贝尔。
“回我的出租屋找信息。”
街道上的人声，喧哗不止。
……
茜娜没想到阿贝尔居然还住在这间破旧的屋子里。
他把外套脱了随手放在床上，接着打开了桌子上的电脑。
这里虽然简陋，但却收拾的非常干净。
地上看不到垃圾和灰尘，反倒是堆了一摞又一摞的书，有科技类的杂志，也有散文诗歌。和上次住在这里所见不同的是角落处的大沙袋，茜娜注意到了上面坑坑洼洼的印子。
他真的很努力。
“你住在这里……真的没问题吗？”
“小时候我就习惯了。”
“你哥哥也不给你点资助吗？”
说到这，阿贝尔轻笑一声，继续敲着键盘望着屏幕。“以前我会向他要，但现在他就算给我，我也不会收了。”他说。
“那你是怎么撑到现在的？”茜娜看着少年倔强的背影，有些心疼。
“用不着可怜我，我爹那个老赌鬼已经把家业彻底败光了，我们兄弟俩才会沦落至此。”少年目不转睛的盯着屏幕。
可那也并非他的错。
茜娜没有再接着说下去，和她相比，阿贝尔真的承受了很多，哪怕是贫困至此，他也没有放弃自己追求的公义。
“那你哥呢……”她突然提到该隐。
“如果因为自己过得差一点就要放弃理想和真理，把自私和虚伪作为座右铭……我当然知道他的不容易，可就算抛弃公义也一定要过那样垃圾的人生，还不如死了算了。”阿贝尔没有直说，而是表现在了驴头不对马嘴的自言自语里。
茜娜透过对方那双蔚蓝色的眼睛，看到了兄弟俩的隔阂。
很简单，一个是踌躇满志的青年学生，一个是在世道上摸爬滚打的通缉犯，一个为理想，一个为生存。所以当然有矛盾。
可不是所有人都像阿贝尔那样幸运的拥有天赋，也不是所有人都可以轻松履行道德和义务。
这是否称得上一种何不食肉糜？
“你说的对。”茜娜默默的看着阿贝尔根据该隐留下来的定位搜索信息，她想开口劝劝对方，但她始终是那个旁观者，她没资格讨论别人的家庭。
时间如静默的河流，悄悄的流淌而过。
十分钟。
阿贝尔运气不错，很快就找到了该隐在圣安德鲁十字街的住宅。定位编号上有住户的相关信息，不过他首先找到了一个陌生女人的联系方式，她叫卡萝拉·弗，目前是这间房子的主人。
有了之前在防卫处的教训，阿贝尔打算先查一下这个人的身份信息。
“喂，曼斯克，帮我查一个人，卡萝拉·弗，她和我哥的关系应该不一般。”
几天前，卡萝拉还待在该隐的家里。
这个女人不是傻子，她知道该隐去了那么久都没有回来一定是遇到了危险，现在没人能再保护她了，只有搬去另一个地方才是良策。
她觉得自己该去找找她的前辈了。
——那个和她一样受到误判流放的防卫处管理科人员。
于是她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收拾好行李，带着两把手枪就上路了。
等等，她好像忘了什么，该隐的弟弟……
临走前，她留下了联系方式，剩下的就得靠该隐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