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庸医（二）
“欢迎来到我们的每日访谈·聚焦南国，我是主持人贝蒂。请问关于诺扎与南国的战事，您是怎么看的呢，卡曼先生？”
电视节目里，身着黑色西服的女主持将话筒递给旁边的秃头男人。一串字幕从他身侧弹出，标明了这位先生的特殊身份。
——代理总统，卡曼。
“我认为目前对诺扎的侵略行动有必要暂缓执行。”卡曼严肃的说道。
“所以您是打算停战？”主持人问。
“是的，现在索洛的情况十分严峻。我想南国发展到今天，科技日新月异，时代迅速更迭，如此大好的发展时机不应该浪费在战争中。”
“可是您之前在反内战动员大会提到过，诺扎的侵略是必要的，而内战分裂则是雪上加霜。这两种说法是否产生了冲突？”
“当然不是，我想说，情况变的很快，我们的决策应该根据战况的变动而变动。南国已经乱套了，我只希望他能恢复正常，至于战争，这是之后该提及的事。”
菲力亚斯懒懒的躺在沙发上，翘起二郎腿，观看着虚伪的克桑族领袖为了索洛内战的收尾而胡乱编造借口。
实际上是南国的军队没打成胜仗反而还亏了一大笔军费，卡曼见事态不利，才转而平息内乱。
露娜给菲力亚斯递上了新的研究报告。
“目前的实验过程还算顺利，该隐非常配合，没有再与研究人员发生过争执。”
菲力亚斯满意的点点头，让仆人退下。
不一会，父亲那边的电话就打了过来。他很久没有回家了，对家乡的语言甚至有些陌生。“菲力亚斯，你什么时候退学了？怎么也不和家里人商量一下……”老父亲的声音粗犷而威严。
“我要创业，南国正处于危机时刻，知识不能给予我有利的帮助，反倒是混乱为我提供了商机。dsb的实验已经有所成效，只要投入生产，我们不知道会创造出怎样大的奇迹！”压抑了这么久，总算能把宏图大志说给别人听，菲力亚斯有些癫狂，地狱之门正向他敞开，欲望化作巨兽将他吞噬。
“你在说什么？！你忘记你的初心了吗？你不是说想当一名合格的战地记者，为莫维拉·巴尔顿贡献力量吗？”
“可是我不想再去追求那虚无缥缈的理想了，你知道的，表哥现在已经在商界有所名头了。”
“菲力亚斯，我亲爱的儿子，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
菲力亚斯听够了反对和劝说，这一次他只想听自己的。报告上写着该隐的名字，各项数据体现着自己正朝着他所希望的目标前进。
突然脑袋里一阵抽痛，他捂住太阳穴，又是这种感觉，多少次了？可能是因为长时间的接触核源物质，他的意识受到了剧烈的影响。
幻觉。
迷雾中，他看到了阿贝尔。
这个世界充满着荒诞离奇，人与人冷漠而做作。只有阿贝尔像白纸一样，即便被核源侵染，照旧也干净纯粹。在他眼里，无论是怎样的折磨，都无法彻底击溃他。
阿贝尔……
菲力亚斯望着那个幻影，心中掠过一丝恐惧。卑微和伟大，龌龊和正直，绝望和希望……他难以描述这种澎湃的感觉。
宛如丑陋的躯体在炽热的圣火中灼烧。
门外是一片死寂。
灯光拖着女人纤细的影子，紫色长裙宛如夜色中一朵娇美的紫罗兰。
她匆匆走向庭院里的花园。
“露娜，你可算是让我好等啊。”男人的声音在宁静的月光下响起。
露娜受惊的停住了脚步，目光定定的落在他的身上，黑手党有名的领袖，h·k·林。
“你不乖乖的待在你们黑手党老家，跑到这来做什么？”露娜冷冷的望着他。
“你不会忘记了你和塞琳的赌约了吧？”林是一名绅士，不太想对女性动粗，但露娜能看出对方眼里的杀机。
“我不知道。”
“需要我帮你回忆一下吗？你用你的身份换了我的赌注，在塞琳女士那儿做了个赌局。而我，是你的债权人……”
“够了！”
露娜把研究试剂丢给他。
林拿到了他想得到的东西，自然也就不会继续纠缠露娜。
“对了，”她突然喊住了对方，“菲力亚斯他……还有救吗？”
“只要没死，就还有救。别忘了，在背后默默帮助他的人，一直是我。”
林并不想透露太多，点到为止吧。
……
次日。
依旧是简陋的出租屋。
时间来到下午，木质的小圆桌上整齐的摆着三桶泡面，虽然看着就很不丰盛，但这是阿贝尔作为东道主唯一能做的招待。
“你说，菲力亚斯的秘密实验室是你们合作发现的？当时为什么不叫上我？”阿贝尔在听完茜娜的解释后表现的非常激动。
旁边的泽非·k已经拿上叉子嗦起了泡面。
“因为你那时候刚来，我也没搞清楚状况，怕你和k合作会惹出什么乱子来。”茜娜给自己的泡面加了一颗卤蛋。
“所以你就这么一直瞒着我，直到我主动退出教会解放组织？”阿贝尔觉得独自探索这么长时间的努力全都白费了。
他很生气。
“急也没用。”k微微抬起眼，“你都来组织这么久了，茜娜现在才把实情以及我们的合作关系介绍给你，你还不是浪费了一上午才听懂，假设换成之前，有用吗？”
阿贝尔老实的坐了回去。
那孩子说的没错。
初次见到k的时候，他确实吓了一跳。试想一下，大早上，一个通缉犯突然出现在自己家门口，还和茜娜站在一起……
“那个……早上的事，对不起。”阿贝尔干咳一声，向对方道歉。
“不用。”
k大方的用衣袖擦擦嘴，那张稚气尚存的脸上有着成年人的老练。
“对了，k，你把组织目前对核源的研究成果告诉我吧。”阿贝尔主动切入正题。
早上他就见识了这位小朋友的身手，这个年龄还不满十八的孩子能够使用那么强的dsb能力，实在强悍。
阿贝尔看着k，心里更多的是敬畏。
“你对dsb和核源了解多少？”k把泡面搁在一旁，换了副严肃的表情问道。
在组织里查阅资料的时候阿贝尔就知道了dsb和核源的关系，dsb是核源外泄的产物，而核源则是藏在地下，还没有被科研人员真正发现和利用的物质。
听起来似乎很奇幻？
话虽如此，其实核源物质在南国的历史上也不陌生。起初，人们只是将其作为发电能源使用，并没有考虑那么多。
可是随着时间的流逝，久而久之，核源以dsb的形式混入了人群，异化了一部分体质特殊的人。
“我知道……dsb是核源的影子，至于教会和教会解放组织对核源的利用，我就不太清楚了。”阿贝尔挠了挠头。
k的眼睛散发着荧荧的红光。
“核源是世界的眼睛，而dsb不过是核源留在人身上的残影而已。”
他说着阿贝尔听不太懂的话，慢慢的脱下了遮挡住从手到手臂的长筒皮革手套。
那双异化的手裸露而出。
厚厚的兽皮状皮肤包裹着结实的肌肉，在腕关节处又异变为了锋利的兽爪，上面布满褶皱，青紫的肿胀，以及奇怪的鳞片。
很难想象这是一个人类。
“这个社会缺乏医生，世人都得了没有欲望就活不下去的疾病，庸医们试图疗愈社会创伤，但却适得其反。毕竟在这个极力鼓吹秩序与平等的世界里，人们无所谓自己的思考和想法，仅凭主观立场来判断谬误。”k伸出一只手指轻敲桌面。
“于是人心变得冷漠了，什么爱情，什么仁慈，都变成了欲望的附庸。所以世界长出了眼睛，在人们身上，并且，原初的报应来了。这些都是庸医们的不治之症，我们在等待真正的医生。”k继续说道。
然而有些东西，光靠言辞是难以详细解释的。在真理面前，语言都显得苍白无力。
“你们在说什么外星知识吗？”茜娜搅拌着刚泡开的泡面，喝了一口汤。
这副情景像在学校。她感慨。
女孩边吃边竖起耳朵听着两个男孩子讨论哲学话题。
“不，那是民科的产物。”阿贝尔思考片刻，向k反驳道。
“但那并不是伪科学。”
k向他展示留在自己身边一小部分的核源，那种物质就像发光的钻石，那么耀眼。常人是无法接近这个东西太久的，所以k在给阿贝尔看过以后立即塞回了上衣口袋。
阿贝尔目光呆滞的望着k，这个表情和茜娜第一次接触核源时的表情一模一样。
k不在乎的打了个响指，立即闪现在电脑椅上。他翘着二郎腿，双臂环胸，盯着面前的电子产品。
屏幕上显示着日期。
他要说的话还没有结束：
“由于宗教神学的衰落，以及dsb能力的滥用，教会有关案件在到处肆虐，西风教会只是受到牵连的其中之一。这些年防卫处终于正视了这一问题。于是建立了组织利用核源制成许多药品，用来治疗受到dsb严重侵蚀的人们。”
阿贝尔觉得很讽刺：“必须得通过那种手段才能获得研究成果吗？”
“当然不是，”k不知什么时候突然出现在茜娜的身后，“所谓的研究成果不过是靠牺牲他人所取得的某些隐藏的真理罢了。有些东西没有被公之于众的必要，这也是我会找你们合作的原因。”
“听起来似乎很有道理。”
“是吧？”
k坐回了他的位置。
泡面在散发着热气，阿贝尔却没有胃口。他低头沉思着一些东西，不再作声。
k说的很对，但是有些事实却是毋庸置疑的，既然是从未被探索过的事物，当然会有人为此钻研了。
不管怎么说，明智还是愚昧，这是一个围绕着人类从生到死永远的主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