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陷阱(三)
实验室。
露娜下车,把挎包打开,一只仿真的机械乌鸦便从中飞出。
“喂,听的到吗?”
她戴上通讯耳机,乌鸦在身旁飞舞。
“听的到。”
耳机里的声音嘶哑而略带了点憔悴,是菲力亚斯的声音,不过露娜能听到回应也就代表着对方已经清醒了。
“现在进行设备调试。”露娜穿过防卫严格的保安室,进入实验室的长廊内。空气是冰冷的,只有女人冷漠的声音和高跟鞋与地板的碰撞声。
乌鸦听话的飞落在她的肩膀上,朝周围锃亮的钢铁墙壁歪了歪脑袋。
“画面显示正常,音量正常,探查设备正常,摄影录像设备正常……”她听着菲力亚斯汇报着仿真乌鸦的设备检查,一边推门走进办公厅。
准确来说,这里是中心议事厅,当实验获得部分进展,这些研究人员连同管理人员就会召开一次会议。
人们围坐在一张长桌前,最近研发的试剂整齐的排列在桌上。
露娜是管理人员的代表,而她肩上的乌鸦便是高层的监督的载体——由于病情而不方便亲自出席的菲力亚斯就会通过具有远程通讯功能的乌鸦来保持会议联络。
时间差不多了,议事厅陷入死寂。
一名研究人员拿着才从研究台那里送过来的化验单,给高层观看他们的研究成果。
“档案a,男性,教会二级人员。dsb指数较稳定,在服用a类药品后出现轻度幻觉,眩晕等情况,现已消除……”
所谓的a类药品就是目前正在投入迦塞精神治疗中心进行使用的处方药。而档案上的“实验品”便是部分犯下死罪的西风教会成员以及使用dsb作案的囚犯,他们无一不是身上带有dsb的危险分子。
只有邪恶才能摧毁邪恶。
这是菲力亚斯的信义。
这些人体实验按照南国目前颁布的法律来说全部都是违法的,但是菲力亚斯一定要实施,因为他要用罪恶的手段去惩戒罪恶的人们。
不过幸好实验是不对外公开的,组织里的人都把实验信息隐藏的很好,并且a类药品也没有任何致命的副作用,防卫处便默许了药品的生产和使用。
“接下来是另外一组档案,我们最新研发的b类药品。”
影像内展示着一管长颈的玻璃瓶,里面的无色溶液像水一样澄净,不含有任何杂质。档案中的男人在服用后,不但身上的dsb值有了明显的稳定,身体机能也有了很大的提升。
“根据研究,我们认为dsb物质并非只存在有害部分,假如我们控制得当,也许不仅可以减少有关dsb的案子,还能通过商用来提升公民身体素质,一举多得。”研究人员提议道。
“少爷,你怎么看?”露娜对肩膀上的乌鸦问道。但耳机里并没有准确的答复,只听到菲力亚斯的狂笑。
看来病情还没好。
露娜摇摇头,中断了和他的通讯。
此时,正在详细介绍b类药品的研究人员还在满怀期待的望着管理高层们。但是最关键的人物还没有发话,在座的各位当然不敢轻易作答。
“研究台的实验品管理得怎么样?没有疏忽吧?”露娜忽然看向周围的管理人员。
话题突然中断,人们面面相觑。
“目前还没有发生过什么异常事件。”在长达十来分钟的沉默后,其中一名管理员举手如实说道。
“很好。”露娜点点头,“那么会议就开到这里吧。”
而在菲力亚斯那一边,回忆冲垮了现实。
他看到了那座被炸的稀烂的防卫处大楼。
男人抱着重伤的少年跪在碎石间,尘埃飞扬,卷起他的衣袍。天空是灰色的,倒塌的斜塔倒映进墨绿色的眼瞳成了一片裂开的渊,男人身姿挺拔,眼神犀利如鹰,仿佛雕塑中的旧世纪骑士。
当时菲力亚斯骑着摩托赶到现场。
“看来我是来晚了。”
他跳下摩托,把一个绿色的玻璃小瓶丢给跪着的男人。
“你是谁?!”
“菲力亚斯左伦科尔,你也可以叫我凯伦,总之,我是你弟弟的朋友,请你信任我,该隐。”
“能在废墟间遇到故人,真是难得。”
该隐接住玻璃瓶,瞟了眼上面的标签:dsb抑制剂。他眉头一皱,举起枪瞄准突然出现的这名可疑男子。
“别这么敏感,我知道你是防卫处的人,见过这东西。”菲力亚斯立即听话的举起手,表示投降,“快给你弟弟吧,他身上的dsb物质接近枯竭,都快死了。”
“你的东西是在哪里得到的?”该隐没有拿开枪。
“西风教会听说过吗?”
这是一个危险的名词。
在该隐还未参与反叛的时候,他就曾调查过这一从索洛蔓延至圣安德鲁十字街,甚至到迦塞的邪教组织。
“放心,我是教会解放组织,防卫处派来的人,不会害你。”他把执法证书从口袋里掏出。
上面确实有防卫处的公章。
该隐慢慢的把枪放下,拧开瓶盖把水喂给昏迷的阿贝尔。
怀中的少年呼吸微弱,面色惨白,浑身到处都是伤痕,但在服用药剂后,他的伤口立即恢复了不少。
真没想到自己居然会用对付瘾君子的药剂来治疗弟弟。该隐顿时觉得有些讽刺。
“看样子他现在应该已经脱离危险了,要我帮你打救护车吗?”菲力亚斯望着愧疚的该隐,把手机拿出。
“阿贝尔就拜托你了。”
看到阿贝尔缓解了不少,该隐叹了口气,把他放下,准备转身离开。
“你们兄弟难得重逢,不叙叙旧吗?”
“不……还是算了吧,我没能履行好做哥哥的责任。”
“或许跟他聊聊,他会理解你的。”
该隐听到这句话停顿了一下脚步,他在犹豫。两兄弟的性子跟他们的父亲很像,都是习惯逃避现实的赌徒。假如他留下了,那么,他该怎样面对他的弟弟?
还要接着逃避下去吗?惶惶而终,当一个败类,还是自首伏法,当个囚徒,几年后从监狱出来接着做普通人?
菲力亚斯当然不知道该隐到底在想什么,但他提出了一个很好的意见。
“你要来我们的实验室当一名自愿实验者吗?只要签了协议,你就是防卫处的一员了,到时候就算是入狱也能给你减去不少罪名。”
该隐有些动摇了。
他看着菲力亚斯,就像看着维奥多。
“当天平的两端存在严重差距的时候,是时候推翻这个狗屁的世界了。小子,相信我,我们会成为一段传奇。”
那都是什么狗屁,他也只是想要钱而已。
对,那时的他只是想要钱,他可不是黑手党里的那群流氓。
而现在,或许加入防卫处就可以赎罪,到时候一切都有挽回的机会。
该隐有些鬼迷心窍了。
“菲力亚斯,你说的都是真的吗?”
对方拿出了钢笔和协议。
“当然。”
幻觉袭来,回忆结束。
菲力亚斯依旧在狂笑。
他总觉得自己的意识里糅杂着什么其他的东西,有时像温和的导师,有时又像一个鼓动他做出什么疯狂的事的疯子。
比如现在,那个声音告诉自己,该去看看他珍贵的实验品了。
会议结束,乌鸦离开了露娜的肩膀,径直飞往研究人员的办公室。
——反正也没人阻止他。
电脑屏幕变得更加清晰,把自己锁在屋子里的菲力亚斯缓缓站起身,拧了拧眉心,仿佛酒后的眩晕和头疼终于在他的脑海里宣告结束。
天……好像黑了。
什么时候?
他不清楚。
那都是无关紧要的事吧?
菲力亚斯打开悬挂在墙角的壁灯,昏黄的灯光照在他的脸上。静默。泪水不由自主的从眼角处溢出,黑暗中的光明总是那么刺眼,让人赞叹又敬畏。
他知道没有回头路可走了,现在只需要完成他想做的事,心里也就可以得到一丝安慰了。
回过头,只见灯光正映照着摆在桌边的小相框,那是他和阿贝尔,灿烂的阳光下,他们笑的很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