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拟剧(二)
“现场有什么发现吗?”
戴着贝雷帽的阿贝尔在停车点边来回踱步边打着电话,看上去像个老练的侦探。他的几名手下,芬里厄和茜娜,他们正拿着资料无所事事。
茜娜嚼着口香糖,吐了一口泡泡。
“有一个很有趣的东西,六芒星阵,那个女人是邪教徒。”
不得不说,茜娜在宗教方面还是非常在行的。她放大了平板上的照片,房间里的各种六芒星图案一览无余。
死者名叫海伦·霍特维尔,是一名来自索洛的女性作家,资料显示她独居在此有大概五年了,而她的邻居格林一家在几天前车祸遇难。
这两起案子似乎有什么联系。
电话是打给预备科的,负责人详细说明了一系列事情的发生经过。
“好,我知道了。”
阿贝尔点点头。
寂静的停车场里,此时响起了一个男人的脚步声。“嘿,伙计们!你们好啊,我是给你们带路的预备科成员杰夫里安。”身着灰色西装,梳着大背头的男人爽快的挥手道。
灯光昏暗,靠近了才能看到他右手上锋利的斧头,酷,真是个西装暴徒。
“先生,你好像迟到了呢。”茜娜放下平板,不太淑女的伸了个懒腰。
大家都在这里等了半天了。
“抱歉,刚才收拾了几个混混,所以稍微晚了点。”杰夫里安把斧头丢到地上,示意各位上车出发。
街区。
尸体已经被撤离现场,到处都被警戒线封锁着。外侧,警笛和围观群众很吵,芬里厄头痛的跟在队伍末尾。
“就是这里了。”杰夫里安说道。
屋子里的陈设和照片中的一样,一个并不宽敞的大厅,两侧各有一个狭窄逼仄的小房间。走进卧室,然后你就可以看到那个可怜女人生前留下的所有值钱的东西。
——在卧室中央的茶几上,堆满了各种首饰和信用卡,包括,她的手机电脑等所有电子产品。
“这是要去哪里逃难吗?”茜娜在卧室周围到处打量着,惊讶的感叹道。
于此同时,杰夫里安递来的文件上显示,海伦·霍特维尔,死于21号的晚上八点,死前,她曾哭着拨打电话报了警。
“那通电话还有记录吗?”
阿贝尔注意到了关键,电话是这个女人最后的求救信号。
“关于这里她什么都没说,只是冷静的邀请警察过来,我们到现场的时候就已经是这样了。”杰夫里安戴上手套,着手调查起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听起来很怪,假如不是求救,那么是什么呢?也是邪教举行仪式的一种吗?
芬里厄打开抽屉,一把沾血的手枪躺在里面:“也有可能不是霍特维尔女士打的电话,看看这个。”
“尸检报告出了吗?”
“还没有。”
一把小口径的民用手枪,手枪里剩下最后一发子弹,就这样被随便放在桌柜里,在谋杀后主动联系警方,这不摆明了是自投罗网吗。阿贝尔可以基本推断出来这家伙是个惯犯。而且,是个胆子很大的惯犯。
比起之前见过的案子,这一起似乎更像是一个调皮的孩子在开玩笑。
“被不明歹徒袭击,把财物集中在身边,最后一通电话,邪教徒的六芒星……茜娜,你能想到些什么吗?”阿贝尔走向书架边。茜娜难得有不闹腾的时候,她坐在沙发上,读着一本纸质老旧的书。
对方没有回应。
“在看什么呢?”阿贝尔坐在她旁边,好奇的看着她翻动书页。
“霍特维尔女士出版的小说。没想到她文笔不错,能把邪教和黑帮的故事描述得这么生动有趣。”茜娜漫不经心的合上书本,然后物归原处。
居然在办公的时候看小说,太不正经了。阿贝尔看着那本书整洁的皮革封面,忍不住对茜娜责怪道:“什么邪教和黑帮,这完全是两码事好吗,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今天有必要给你补课了,阿贝尔。”
茜娜不以为然的露出了微笑,她从沙发上起来,接着转身走向卧室的落地窗,张开双臂,把窗帘拉开。阳光照进来,打破了所有黑暗,映出少女可爱的侧脸。
“邪教是违背正教且对社会造成一定危害的组织,而黑帮则是游走在法律之外的犯罪团伙。两者看似不同,但在一定方面还是有联系的。比如,你不知道的伪古安德瑞斯教派。”
“嘿,没想到你还蛮有见识的嘛。”
“请叫老师。”茜娜叹了口气,后退两步,窜到阿贝尔跟前弹了弹他的脑袋瓜。
“好的,安塔迦老师。”
阿贝尔吃痛的附和道。
不过他也对案件有了些头绪,这个女人作为邪教徒说不定是惹怒了某位黑道界的大佬,所以才遭此毒手。
话说,那本小说真的靠谱吗?
这样想着,阿贝尔也不禁拿起了书架上皮革封面的小说。
“致我无法忘记的选择。”
卷首这么郑重的写道。
选择,这世上确实有不少选择。阿贝尔选择了加入防卫处,霍特维尔女士选择了当一名邪教徒。“选择”从来都不是逃避问题的理由。
安静的卧室突然传来铃响。
“喂,你好,这里是‘鸦’小队,我是队员芬里厄·凯勒,我们正在调查案件,目前一切顺利。”阿贝尔默契的抬起头望向正在接电话的芬里厄。
后者给他比了一个过来的手势。
“所有报告都出来了,海伦·霍特维尔是一枪毙命,但是枪上的指纹却很难辨别。”杰夫里安说道。
“怎么说?”
“袭击者很怪,嗯……根据检测结果,可以说,他不是个‘人’。”
他还是第一次听说有这么荒诞的凶手。
看来,有必要进行下一个环节了。
窗外,一辆黑色的轿车缓慢的驶往车库,茜娜站在阳光里,她的背影像根纤细的芦苇摇曳着。
……
世界是一个巨大的剧场,我们每个人都是舞台上的演员。
就比如,此刻,我的身份是一个作家。某年的四月份,我回到埃及圣十字市的这个不起眼的小镇。多少年没有回来我已经不记得了,隔壁搬来许多陌生人,我结识了一位善良的夫人,她叫杰蒂雅。
她有个可爱的女儿,艾米丽。
这一家信奉一个宗教,好像是某个迦塞派的变体,他们相信并研究一个神秘的东西,叫作“伪神”。
——海伦·霍特维尔。
人都到齐了,阿贝尔把书放回公文包里,茜娜坐在他身边,给他倒了杯咖啡。
“你认为杰夫里安说的怎么样?”
他不是很相信,毕竟一个不是人的怪物杀手……这也太扯了。
“或许是伪神的造物?哈,谁知道呢。”茜娜不以为然的耸耸肩,“我觉得这事没那么简单,那个女人绝对不是普通人,她对邪教一定了解些什么。”
阿贝尔端起咖啡喝了一口,有点烫,他狼狈的把杯子放下。
门打开,一个男人走进审问室。
“你好,我们是防卫处的特派成员,现在有些事情需要和你谈谈。”茜娜按程序出示证件,露出官方笑容。
男人在工厂里从事技术方面的职业,身形高大,说话略带口音。他自称霍特维尔女士的哥哥,身着黑色工装大衣,胡子拉碴,像个西部片里的牛仔,他摘下墨镜,从容坐下。
“我们调查了霍特维尔女士住所周围的所有人,但她似乎有点孤僻,没人在意她,所以……我们想从你身上了解关于她更多的东西。请坦白从宽,好吗?”
茜娜接着说道。
“你们说的对,海伦确实是一个怪人。”霍特维尔先生点起一支烟。
在他的记忆里,这个亲人比朋友还令他感到陌生。
“这不重要,先生,你知道她是什么时候开始接触邪教的吗?”
“我不清楚,她做事总是独来独往的,也没有什么别的朋友,我作为海伦唯一的亲人也很难搞懂她在干什么。”霍特维尔慢悠悠的吐出一口烟。
“听起来你们的关系似乎没那么好?”
“是的。”
怪不得现场连个慰问的人都没有。
“那你知道她在索洛的时候都干了什么吗?”
“不清楚,我说了,我不知道她在独自研究什么东西,反正很怪。她之前还是个本分的记者,后来跟着我来了迦塞后,一切都变了。”
“你是说,她原本是一个记者?”茜娜睁大了眼睛。
“不,记者只是她的身份之一,她还从事医疗方面,对一些疑难杂症很感兴趣。你不知道她每天翻弄人体模型,甚至把自己泡进特制药汤里的样子多么可怕!”
这是很不好的回忆,霍特维尔皱着眉,又吸了一口烟。
茜娜沉默着与阿贝尔对视了一眼。
霍特维尔先生看起来不像是在撒谎,假如他说的都是真的话,那么他的妹妹假借作家的身份住在迦塞其实是为了更好的研究病症。
凶手是非人的结论也得到了解释。
可是这与邪教和黑道又有什么关系呢?阿贝尔做着记录,把头撇向茜娜。
“在一些邪教里,确实有使用某种药材来得到永生的秘方。”茜娜若有所思的撑着下巴,咬了咬钢笔帽。看来,接下来的探索不会太容易了。
阿贝尔点点头。
“我可以走了吗?”能说的都说了,霍特维尔先生不耐烦的丢下半截香烟,起身准备离开。
“可以了,感谢您的配合,先生。祝你平安。”阿贝尔伏案继续写着,头也不抬的说道。
审问室里眨眼间只剩下了他们两人。
茜娜站起来,走到桌子另一边转了个圈,笑道:“看来咱们得大干一场了。”
“也许吧,”案件很棘手,可能会牵扯到邪教和黑道两方势力。阿贝尔在文件末尾处签上自己的名字,盖上防卫处的公章,“我们该问问芬里厄的进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