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疼
纪七不知李云逸为何突然冲了过来,她犹记得拔剑刺来的敌人。纪七伸手扯开了李云逸困住自己的手,就势将人拉到了身后,宽薄的尖刀沿着地表划过完美的弧度,激起棕色的尘土,瘦小的手臂骤然发力,带着尖刀与尘土猛然收割了敌人的性命。
“你…”解决了敌人,纪七愤怒地转头,想要斥责突然出现的李云逸。然而视线刚触碰到那张拧着眉,勉励笑着的脸时,她的一双杏眼便被骇得圆睁,所有要说得话,都卡在了喉间,噎得她喉间刺痛,胸闷难当。
李云逸垂眸瞥了眼胸前的伤,又费力地抬起眼,扯出一个难看的笑。“纪予恩,原来受伤这么疼。”
为了说这句话,李云逸好似用尽了浑身的力气。话音刚落,人就如枯叶般跌了下去。纪七终是从惊骇中回过神来,快步上前,自己做了李云逸的支撑,没让人直接跌在地上。
李云逸的下巴搁在了纪七的肩上,他的呼吸急促而粗重。纪七凝视着自他身后洞穿的箭矢,便见伤口处跟溪水一般不停流淌的血液。
“你先忍一下,我帮你把箭拔出来,将血止住。”纪七虽是这么说的,可伸出的左手不受控制地颤抖着。她深深地吸了两大口气,左手狠狠地紧了紧,一双冷冽的眼睛紧紧地闭上。一息之后,蓦然睁开,一只素手不轻不重地攥住了箭杆,声音清冽有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
“我一会儿拔的时候,若是怕疼,你可以和我说说话,转移一下注意力。”
“我…嘶”李云逸刚开口,背后就猛然传来锐器脱离身体的疼痛。瞬息,李云逸的身上便布满了细密的汗珠,垂着的双手骤然抓住了纪七的手臂,额头抵在纪七肩头,一口瓷牙死命地咬住。明明疼得险些晕厥,却不肯在纪七面前露怯。
纪七扔了手中的箭矢,将随身携带的伤药快速地倒在李云逸的伤口处,又将身上的衣摆撕了一条下来,用力地按压着伤口。
做完一系列的事情,本该缓和的伤势,却依旧潺潺地留着鲜血。纪七的神色出现了慌乱,她又加大了按压伤口的力度。安静伏在自己肩头的人,因为疼痛身体不由自主地痉挛了一下。
“纪予恩,疼。”
一贯冷嘲热讽的人,这会儿气息若有似无地低呼着疼,纪七强行冷静的神情,彻底龟裂了。她抬头向四周扫去,很快便找到了正欲追敌的青山,纪七急切地喊道。
“青山!”
青山回身便瞧见了倒下的李云逸,人不过眨眼便到了跟前,“爷?爷,你怎么样了?”
“还没死。”李云逸的声音从纪七的肩头闷闷地传来。
“青山,箭我已经拔了,但是伤口的血止不住。怕是他们在箭头上涂了什么。”
“那怎么办?”青山手脚有些慌乱
“去镇北王府,陈大夫一定有办法。”
青山没等纪七说话,就将李云逸打横抱了起来。刚转身便迎上霍域齐。
“李掌柜如何了?”
“中了一箭,箭上可能涂了什么,血止不住。”纪七说罢,便帮着青山把李云逸扶上了马车,回身看着身后的霍域齐,问道“呼和汗王,接下来打算作甚么?”
霍域齐拿着扇子在下颌处点了点,便道“与你们一道去镇北王府吧。”
事情已经决定,纪七便一头扎进车厢。青山扬鞭,催促着马儿在山道上跑了起来。霍域齐与阿尔拉图驾着马,紧紧地跟在马车后。不过眨眼,沸腾的树林再次回归了宁静。
…………
在京中有权有势的富贵人家,总爱在花园里摆放山水花草。但有一处却显得格外不同,内庭花园里唯有沙石铺地,和一盆仅剩枯叶的牡丹。花盆前的蒋云嵩,俯身修剪着枯败的枝叶,动作小心细致。
在他身后数十米远的两层高的小楼里,总会时不时地泄漏出嘈杂喧嚣的声音。少年却是聪耳不闻,只专注地打理着自己的花枝。
没过多时,小楼面对花园方向的木门,吱呀一声推开了。一个身着藏青长衫的男子快步走了过来,在仅剩三步的距离时,他单膝跪在了地上,冷厉的眉峰蹙着,极寻常的面容上挂着畏惧“主子,我们失败了。”
“其他人呢?”蒋云嵩的眉眼松散,瞧不出丝毫情绪。
“其他人都死了,唯有我一人逃了回来。”
“哦。”蒋云嵩放下了手中的剪子,正视着来人“这个纪七不至于这么厉害。”
“纪七尚不可惧,真正厉害的是李云逸身边的那个跟班。他们今日见的两个异族人,身手也是不凡。”
“异族人?”蒋云嵩从袖带中掏出今早收到的画像,扔给了对方“可是这人?”
跪着的人展开画像,只一眼便确定了就是这人。蒋云嵩刻薄的嘴角扬起的笑,锐利的眼里满是摄人的寒光。
纪七等人一路扬鞭赶到了镇北王府,厚重的府门被敲得震天响。正在打瞌睡的门房,惊得从板凳上弹了起来,鞋子都还眉穿好,就本着大门跑去。红色的大门刚拉开一条缝隙,就被一股大力推开,门房反应不及,竟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正想怒斥来人无礼之时,两道身影便闪了过去。紧接而来一只大而有力的手,便将自己扶了起来。
望着俯身而来的人,门房浑浊的眼睛震荡不已。脑子里莫名就冒出了,说书先生说过的仙人。
他望着仙人远处,呆愣地站在原地,半响才回过神来。砸吧着嘴,似是意犹未尽。痴痴愣愣地回身,才瞧见洞开的大门。黝黑的手掌猛拍脑门,唉哟一声,连忙关了门,就朝府里奔去。
纪七与青山刚过了抄手游廊,便迎面撞见了王府的管家。那管家是个四十出头,有些发福的男子。他正在与一旁的小厮说着什么,忽见小厮停了脚步,惊愕地望着前方。他不明所以,还没来得及抬头,一只染着血的手便抓住了自己的手腕,眼中方带起了凌厉,在看清来人时,又消散了个干净。
“纪大人,这事怎么了?”
“谢管家,请问陈大夫在哪里?”
“这边请,某带你们过去。”谢管家朝着里云逸扫了眼,又向一旁的小厮打了个颜色,便领着纪七朝着西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