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怎么说呢。
这个男人长得过于干净，偏偏又生了一双上挑的眼睛，光落在他脸上几乎很难看出毛孔，白皙得精致，他的瞳孔微微放大卸掉了一半的伪装。
这是老手不该存在的失误。
烟被点燃，烟雾搅散了两人的的视线。
莫琳第三次看见这个男人笑，比起跳舞时、愉悦时，此刻像是没忍住，眉眼都舒展开了，莫名多了些温柔，眼睛弯成弧度，眼下的阴影接壤像一杯温水偷了小半的月色。
“什么？”
莫琳显然没领会男人笑的意思，
像个请教的学生，坦然得过分。
男人指节缩了半截，将烟头对准燃起的火焰，短暂烟丝被烧得发红。他垂眸看着：“什么糖？”
莫琳握着打火机，另外那只手举了起来。
坦然道：“喜糖。”
什林征征看着面前红绳系着的布袋，上面还写着“囍”。他脸色又变得复杂起来，露出了个淡淡羞愤眼神：“喜糖？”
这句话让人当头一棒，莫琳举着糖布袋的手还悬在半空。她脊背一僵，皱着眉不解：“糖是军舰上的紧俏货……”
“也是。”他嗤笑了一声。
男人的声线是清冷的，
却很坚定，仿佛认定了莫琳故意羞辱。
莫琳才想起这袋糖的意味，
握着糖袋的手一顿。
男人却伸手接了过去，
他轻轻瞥了一眼糖袋上的“喜”字。
他夹着烟，风将他柔软的头发拂过脸颊，什林修长的手解开布袋，从中剥了一颗芒果色的夹心软糖。
唇瓣轻轻张开将糖果含了进去。
糖果在唇齿搅动。
他看着莫琳，鼻梁上的镜框像在反光倒映。
莫琳也清楚的看着自己。
“中校的糖，也是紧俏货吧。”男人说。
离得不远，莫琳甚至能看见男人鼻尖的红晕，他咀嚼着糖果微微张合又闭上，她怀疑糖果的甜味能溢出来。
莫琳手里的火机彻底燃烬最后一孔气，
空气中仅剩微微焦的气味。
这位年轻的军官步履却朝后退了一步。
她微微皱眉：“是宿舍同僚发的，仅代表我个人对您的歉意，下午……忽略了您现在的处境。”
选择用僵硬的话结尾。
她看了看男人手里的糖果，将火机手回口袋。
“关于那句话……”
男人看着她，口中的糖果变得黏腻。
那句话，他也很头疼。
莫琳解释：“先生，很抱歉没有管束好军士，让他们频繁打扰您。”
这个年轻人的眼睛是那样亮，是那样干净坦然，她说:“我下午拜访的缘由是搜查证据，找到杀害上校的凶手，有几个问题需要您解答，跟她们……是不同的。”
什林感受到了“危险”靠近，
可他只是选择了一种最习惯的手段。
男人喜欢控制alpha的情感，
达到自己的安全感。
留下一句：“海风很大，我难受。”
“进来吧。”
男人之穿了衬衫马甲，在摇晃的甲板上走的轻，发亮的皮鞋“哒哒”有节奏敲击，莫琳心脏也咚咚被敲得难受。事实上，她有些排斥跟什林·奥黛单独接触，毕竟每次都会产生尴尬的行为。
尤婕死亡之后，那间原定的新婚卧室成了案发现场，被彻底封锁。什林奥黛被移居到最西侧的储物间旁，卧室有些小，一室一卫，甚至有个小灶台。
木地板暖色调的感觉，可能因为男人还是上校的遗孀原因，给添置了不少精致的器具，其中床也换上了松软的欧风大木床。
什林走到柜台，指节在桌面惯性点了两下。
随意抽了一瓶白兰地。
柜台旁有个简易的桌子，上面摆满了酒瓶，空荡荡的，男人垂眸安静的理着：“中校喝什么？”
莫琳顺势坐到柜台旁的高脚椅，
她甚至有些局促。
摘下的帽檐默默放置腿上。
“水。”
什林抬眸，只道：“没有水，只有酒。”
他说的时候，鼻梁上眼镜送到鼻尖，他伸手摘掉也找了个高脚椅坐上，而那袋大红布袋的喜糖放在两人面前，颜色甚至有些刺眼。
那瓶白兰地被他打开，拿了两个玻璃杯。
一杯推到莫琳面前。
“上校有什么需要问的。”男人握着杯子，微微摇晃两下。
其实在灯光下看什林，能看见莫琳来之前，他已经喝了不少，脸颊上的红一直蔓延到耳后，是肉热的粉带着悄意。
莫琳将录音笔从口袋拿出，置于两人之间。
打算将疑惑都解决。
“只是例行公事，先生不要有负担。”这只是一句职业病的话，她说的很冷漠，绿色的眸子看向男人。
什林松开玻璃杯，将目光投向莫琳。
“好的。”
莫琳不知道从哪里拿了个本子，在开头写上时间，才将视线定格到男人：“先生是那一年跟上校确定关系？”
这个问题很敏锐，敏锐到可以问出三个问题。
1是否婚外情。
2是否存在不稳定的有目的交往。
3omega一般三个月爆发一次易感期，而结过婚的omega一个月爆发一次易感，两人之间标记牵绊进行到了那一步。
什林想了想，却没有异样：“大概五个月以前。”
莫琳的书写的笔尖停滞。
她捕捉到了信息，眼尾轻轻扬起。
“五个月之前，尤婕上校是已婚。”
笔尖在本子上，莫琳似乎有些不悦，
她不太喜欢不道德的关系。
什林拿着那杯酒，冰块在杯壁碰撞。
他的颧骨依旧泛着韫色：“那个时候我不知道她已婚，她告诉我她刚刚离婚，处于单身。”
被骗？
莫琳在写下的“插足”两个字，划掉。
“所以在五个月之前，或者更久以前，您与上校就已经认识？”
“是的，在确定关系的前一周，一场宴会。”
“一周确定关系？”
莫琳每一句话基本都问道了关键点，可是很犀利。她甚至仔细的打量着男人的每一个举动，耐心的让人产生了温柔的错觉，实则只是一种审问的手段。
什林楞了楞，然后仰头喝下一口酒，眸色淡淡的：“这个年纪的人，上床以后……”
“不就什么都清楚了。”
唇瓣还沾了点酒。
一张一合，自嘲似得。
快餐式感情，大多出现在三十五岁左右的alpha身上，因为职业生活过于疲倦，离异后每一场舞会可以尽快了解一个omega，其实信息素就能决定是否合拍，至于生活，有钱人是不需要操心的。
莫琳有些诧异什林的直接，可这种赤裸的表达同时也将年轻人心底对道德底线不赞同刺激而出。
她生气似的更近一步撕开。
于是道：“交往期间，这种关系只有一人吗？”
莫琳能感受到指尖的黏腻，
是汗渍在钢笔上成膜，让她险些抓不住。
男人刚喝下酒，玻璃杯还在手中。
可他重重置于柜台上，有些凌厉望向莫琳：“中校交往的时候，难道喜欢脚踏两条船吗！！！？”
这句质问，让莫琳清醒过来。
她甚至有些心虚，耳后疼一下红起来，
她分明没喝酒。
理论的层层紧逼似乎被她用成了不礼貌的表现。
她用笔尖再次划掉那个问题。
像是掩盖自己奇怪的心情。
是的，她从心底就给这位先生划上了“插足”、“浪荡”的字眼，她像那些旁观者一样冷眼看着，又借力打压。
早上厨娘的那句谣言被证实，既然有人说出来必定一开始就有知情者，而知情者选择这个时机揭穿，不知道为了混淆视听，还是将线索引到什林·奥黛身上，这都不是好的信号。
可问出这些问题，
年轻的军官还是不够老练，尖锐得过分。
又没将尖锐进行到底的青涩。
莫琳很不明白自己行为带来的刺激感代表什么。
但她确是过分了。
什林站了起来，他背对莫琳，
靠着柜台有些沉默。
好一会都没回答。
莫琳甚至以为他哭了。
她甚少接触omega，只僵硬道：“太晚了。”
但她没有忘记自己任务，笔扣在本子上塞到口袋，想了想。
“明天再打扰您。”
转身正要走出这件卧室，身后却传来男人的声音：“带走你的糖。”
紧接着那袋糖果被掷到了她面前，散落一地。
滚到她脚边。
-
晨起的时候，有个小圆脸少年在门口探头探脑，直到宿舍的门打开，才小跑着上前，来往训练的alpha军官难免注意到少年，因为长得白净，吹几个口哨热得小圆脸涨得通红。
好一会等来了那挺拔的女军官，
小圆脸两步追了上去。
“莫琳中校。”
莫琳刚晨练结束，只是穿了一件短袖长裤，头发盘起来英气又明媚。她手这手心的缠带，将视线收回，看见了乔鹤停下脚步：“你好。”
乔鹤飞快看了一眼女军官，心里咚咚打鼓。
又想起什么才认真道：“您好。”
“管事让我来找您一趟。”
刚从调查组走出来，乔鹤其实有些害怕，毕竟他是第一个发现上校死亡的人，加上他天生胆子小连连出冷汗。管事跟他说莫琳中校找他，才洗了洗冷水换了件衣服过来。
莫琳把视线聚焦到这个少年身上，十七八的样子，军舰厨房服务生，按照原定的情况晚宴那天应该在西点区收拾食物。可后来贺蕊吩咐他准备浴巾给自己，少年才有了替什林·奥黛送粥的行为。
没有意外性、没有突然性，
基本可以排除这个少年嫌疑。
但他也是期间跟什林·奥黛接触最深的人，能提供假口供、也能提供真口供。
乔鹤见莫琳盯着自己，有些不知所措。
小心翼翼道：“中校……”
莫琳会过神，将缠带解开：“跟我去厨房。”
早晨6点的厨房人满为患，7点就要开餐的食堂大餐量，厨娘们来往挤着臃肿的身材，乔鹤其实是厨房里管事的婶婶塞上军舰的，被分到西点区就是为了轻松一点，哪里见过中点区这么大的阵仗。
走在莫琳身后，好奇打量。
前面人停了下来，乔鹤撞上了她的脊背。
摸摸额头，还能感受到余温有些羞涩。
莫琳回头：“前晚，你跟奥黛先生到厨房端粥的时候，厨房看着火的是谁？”
乔鹤抬头：“是方厨娘。”
其实也是他婶婶，那天晚上婶婶在厨房看小火熬粥，也是为了偷懒。
莫琳示意：“指出那人，叫她过来。”
乔鹤左右环顾，看一个身材肥胖的beta女人臭着脸走进来，乔鹤刚想出声，那女人声音越骂越大：“怎么就这么穷讲究，军舰上这么多人，偏偏他要喝红糖水，我去哪给他弄红糖！”
女人仰着脸有些鄙夷：“还生病，哪这么多病可生。”
“三十岁的omega，蛋都没下一个。”
莫琳皱眉，却已经知道这方厨娘说的是谁。
乔鹤怯生生喊了一句：“婶婶。”
却隐约觉得身旁的莫琳中校气场有些低，
不住打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