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荒唐的发布会
康少捷和余志英各自找好了替罪羔羊，接下来肯定是要举行记者会，给广大人民群众一个交代，披露“真相”。
这天央行大厅里拉开横幅，上书——上海假币调查结果发布会。沈图南一行以及康少捷、余志英都坐在主席台上。
记者们都在台下，拿着相机准备采访。而警察们正在维持秩序的时候，往各个记者手中塞着红包，记者们也都默契地接了下来。
沈图南站起身，“欢迎各位记者朋友！这次上海假币案，由我们央行牵头，联合上海警察局和党务侦缉队上海分部，经过十天的部署和调查，于昨天顺利破案，一举端掉了隐匿于闸北斜桥铁厂的造假窝点。经我们核实，其幕后主使为上海公安局闸北分局局长刘志新，还有警备司令部军法处侦缉队队长林樵松。为彰显制度可行，法律可畏，现已将两人抓捕，等待判决……”
沈图南一边说着，一边展示着斜桥铁厂和制造假币的机器的照片，以及被绑着的林樵松和刘志新的照片。
魏若来面无表情，盯着主席台后面的孙中山像出神。在他听到制度可行法律可畏时，不禁苦笑了几声。
沈图南发言过后，康少捷站起来，装模作样对记者们鞠躬道歉。
“林樵松犯下这样的大错，不仅丢了我们的脸面，还污了我们侦缉队的招牌！请大家放心，不管是家规还是国法，我们一定对他严惩不贷。在此我向大家保证，我们侦缉队干干净净，不管是谁，胆敢违法乱纪，决不轻饶！”
魏若来看着中山先生的照片，又看了看康少捷，忍不住冷哼了一声。
余志英紧接着康少捷之后也站了起来说道：“康爷说的没错！我们警察局兢兢业业，一心保护市民的安全，没想到竟然出了内鬼，充当造假者的保护伞，实在是令人痛心！我们警察队伍总体都是好的，这只是极个别现象，我们一定清理门户。”
紧接着，余志英又指着照片说道：“掌握线索以后，我亲自带队突袭假币窝点，当场击毙击伤违法犯罪人员十余人，还有团伙成员平时以黄包车夫身份作掩护，实际上利用拉车到处投放假币，罪大恶极……”
魏若来听到余志英污蔑姜虎豪阿文等人，忍无可忍，猛地站起身来问道：“余副局长，你刚才说什么？”
余志英被问得一愣，看向沈图南，沈图南冲魏若来摇了摇头。黄从匀也赶紧去拉魏若来，“若来，你干什么，快坐下。”
魏若来没有理会黄从匀，看着余志英说道：“余副局长，刚才的话，你再说一遍！”
余志英假笑道：“这位先生没听清是吧？好，那我就当着记者朋友们再说一遍！这些黄包车夫利用拉车作掩护，到处投放假币，多数已经被我们击毙，其余人等我们也逐一抓获……”
魏若来怒道：“余志英！你这么颠倒黑白，血口喷人，不怕被你滥杀的那些冤魂找你索命吗？他们才是真正的英雄，而你，还有你背后的人，是真正的罪犯！”
余志英有些慌张地看了看四周，“你胡说什么！谁给你的胆子，敢造警察局的谣！”
康少捷冷冷道：“我看是故意捣乱，带走！”
几个特务闻言要上前去将魏若来带走，沈图南赶紧阻止下来。
“慢着，若来，这儿没你的事。从匀，带若来回去！”
黄从匀拼命地拉魏若来，然而魏若来却始终不动。
魏若来看着沈图南，气势汹汹道：“先生，他们可以只手遮天，找两个替罪羊，把黑的说成白的，我听您的，忍了！但他们不能污蔑我的兄弟！姜虎豪那帮兄弟为什么而死，您就在现场，看得清清楚楚！为了帮我们，他们把命都丢了，死了还要遭受这样的侮辱，还有公道吗？还有天理吗？”
“若来！”沈图南有些惭愧，看着魏若来，希望他不要再说下去。
魏若来愤怒地对记者喊道：“各位记者朋友，你们如果不相信，可以去闸北，去斜桥铁厂，现在就去！那里何止是假币，还有堆积如山的烟土！他们背后的主人，就是坐在主席台上的康少捷！还有余志英！他们才是真正的罪大恶极，死有余辜！”
台下一片哗然，沈图南见事情闹大了，只能任由特务把魏若来拖出去。
魏若来一遍挣扎着，一边大声疾呼道：“总理立承先启后救国救民之大志，创造三民主义五权宪法之宏规，领导国民革命，兴中华，建民国，于今全国同胞，皆能一德一心……”
魏若来被拖得越来越远，他的背诵声也渐渐变小。
康少捷冷冷问道：“沈顾问，您看这个场该怎么收啊？”
沈图南看着记者们，说道：“各位记者朋友，大家静一静！这位年轻人是我们央行的员工，对很多情况不了解，刚才所言不过是片面之词，还望各位不要散播出去。现在发布会继续！”
一场荒唐的发布会总算是成功举办完毕了。
魏若来被扔出央行之后，来到汇丰银行，把之前存的李晟达搞来的金条取了出来，将余志英为迷惑大众而抓捕的姜虎豪一行人保了出来。
姜虎豪看着魏若来，二人的心情都很复杂。
而沈图南则也正准备来保释姜虎豪等人，正巧遇见了魏若来。姜虎豪带着兄弟们先走了，只剩下沈图南和魏若来有些尴尬地站在监狱门口。
还是魏若来先开了口，“先生，我知道，现在说什么都于事无补了。那些记者也都收了贿赂，不会说真话。我心里憋屈得慌，想喝酒。”
沈图南点点头，早忘了自己戒酒多年了，“走！”
二人来到一处酒吧，他们都是心情郁闷，一杯接一杯地把酒保端上来的酒喝光，不知道的还以为二人在拼酒。
“先生，我想不通。”魏若来已经有些醉意。
沈图南说道：“我之前也想不通，经历的多了，也就见怪不怪了。人活着做点事，怎么就这么难！凭什么好人总是没好报，杀人放火金腰带！凭什么！”
“因为坏人当道，世道不好！”
沈图南重重点头道：“对，因为世道不好。所以我，还有你，魏若来，我们，要忍，要等待机会，要奋不顾身，抓住一切机会，去让这个世道变得更好！我们要靠自己的力量，去改变它！”
魏若来看着沈图南问道：“先生，您说实话，今天这结果，您真的满意吗？”
沈图南摇了摇头，“我不满意。但宋先生跟我保证，他会把案子面呈委员长，委员长会敲打该敲打的人，包括他的家人。假币不会再在上海出现，烟土也会被秘密销毁。我知道这还不够，但是若来，毕竟我们的努力也不算是完全白费，事情还是有些变化的。”
魏若来听着，没有说话，只是又喝了一杯酒。
沈图南拍了拍魏若来的肩膀，“别人都以为我身居高位，好像是无所不能。其实很多事我同样无能为力。梁启超先生说，十年饮冰，难凉热血。一步一步来吧，但是记住，一定要学会保护好自己。”
魏若来点了点头，说道：“我知道，但是我心里是不会妥协的，我绝对不会跟那些禽兽同流合污！”
听到魏若来的话，沈图南心情复杂，轻轻叹了口气，“……我也不会。”
魏若来说道：“当然！我一直相信您。”
沈图南点点头说道：“相信我，就让这事翻篇，往前看。只要我们不放弃，一定能改变这一切。只有我们扛起这黑暗的门，我们爱的人，我们的下一代，下下一代，他们才能看到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