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暑假篇3

    我很少思考，无聊其实应该有大把的时间去畅想，可是没有。

    人似乎被关傻了，什么都淡淡的，眼睛呆呆的，反应慢上好几拍。听不清楚，声音是如此遥远的东西。

    身体轻的就像气球在上面，身体重的就在底下，它们交织的地方就是我，我飘浮着，高兴时候就往上，飘到天空慢悠悠；不高兴的时候，就摔下来，摔进黑色慢慢窒息。

    每天就这样往复着，日子也就这样混着，一眼望穿五十年。

    还好还有两个为数不多的朋友，和她们聊天是我少有的保持清醒的时候。但偶尔我做不到完全听懂她们嘴里讲的什么事情，我的大脑变懒了，它只能听明白“吃什么”“天气怎样”“这件衣服漂亮吗”这样简单的交流。

    关于石头的事情，我知道的并不多。我们自从专科毕业之后，就很少见面。我关心她专科毕业，我们两个一样什么都有没有学到，该找到什么样子的工作。

    我从前没有这样邪恶的想法，自从失眠之后，我重新审视了自己的行为，觉得我竟然是如此的不堪。

    她也关心我，可我太自私了，我不能忍受我不是她唯一的、可以倾诉的人。

    这样莫名的酸意我是不会正面告诉她的，她也很迟钝，根本不知道我要的东西，不过这样也好，不然像我这样敏感的人，也无法和一个同样时刻感官过载的人做好朋友好多年。

    石头给我发消息，告诉我一个事：她对象的腿摔断了。

    我来不及细嚼这句话背后的信息量，她的另外一件事情对我的冲击更大。我感觉她变化好大。大得我觉得生活和社会是如此的残忍，把一个人变得陌生和面目全非，毫不费力。

    石头说：“那边说判断的是工伤，意思就是要赔钱。”

    我们断断续续地交流。

    我问她，“工伤的话是不是赔医药费再加工资？”

    她肯定地说：“是的，在和他们的店长交涉。”

    我问：“老板呢，为什么是店长？”

    “因为老板不常在店里，所以大部分的事情都交给店长打理。”

    原来是这样，我想着她没工作，这下对象又暂时没有劳动能力，还担心她们的生活费，可是我也还没有发工资，那奇怪的心理让我备受折磨，我想我是真的虚伪，不过我还是问了一下这个。

    石头倒是没太在意，还问我有没有钱用。

    她之前已经给我借了四百块，我没好意思再开口，只说等工资发了就有钱了。再加之七月初的时候，我们几个就没钱了，我剩下的钱，一千二是徵借我的，妈妈给我转了五百。

    但其实远远不够。因为那些钱不知道花在哪里了，但总之一定是吃穿占大头。我的花呗额度全用完了，本来是九月八号扣款，但是因为没钱，所以扣款失败了。

    那时候我还在抢车票，准备在开学后的周末和陈陈见面约会。正好那天上午，我拿出手机——那个时候是十一点三十分，短信是十点发来的，它告诉我在十一点一十一之前付款还有效——但遗憾的是——我得再次补充一点，因为这是6号的日期，而今天是10号了。

    我会穿插这两天的事情来写，其实6号有6号的事情，10号有10号的事情，但是懒惰使我并不想过多的记录这些东西，只有我愿意的时候，才会心甘情愿地坐在电脑前。

    自己回看这一段感觉写得非常混乱，完全没看懂日期。不过我也不打算修改，精神偶尔失常也很正常。我不在意这些东西，也要给大脑放假休息一下，缓解疲劳。

    现在是2023年11月2号的文字，间隔两个月回看，发现完全不需要变动，真是省时省心。

    继续说6号。

    八点一十下班，这时候的天已经完全黑了，五点钟吃的饭也感觉到肚子饿。从车间走到外面打卡下班，要走十分钟的路程，走出去呼吸到外面的空气，才算是真正的下班了。我倘若去买晚饭的话，那回去一定有九点了，然后吃饭？或者先洗澡再吃饭，我几乎每天都会纠结这样的事情，吃完饭了再去洗衣服，又出一身汗水；如果先洗衣服再吃饭的话，一定又会冷掉。

    所以大多数时候不吃，就饿着；饿得睡不着，就玩手机转移注意力。于是又熬夜失眠，睡不够了，又要上班。如此重复，人就有些精神萎靡，软塌塌的没有力气。

    回到宿舍，已经八点五十八分了。手机前一天并没有充满电量，所以当它在鞋柜里待了一天之后，就自然而然地关机了。没有手机的下班路上，就像白水一样寡淡无味。

    拥挤的人群迅速地往前流，人贴着人，汗臭，黏湿的胳膊，贴着，移开又来着一阵凉的皮肤，没来由的恶心；夜色染黑了空气，下班已经看不见夕阳，城市的路灯照亮脚下的路，整个天空笼罩着黑色，迎着黑暗往前走，只觉得似乎天都压在身上，整个人格外的疲惫。

    回宿舍的第一件事就是给手机充电。我拿着桶去开水房接开水，准备泡脚。

    石头给我发消息说：“现在方便吗？我给你打电话。”

    我说：“可以，现在就打。”

    她说：“你知道吗！本来，我们之前就说好了，等他们来了，我们就说要原来的工资，保险和赔偿。结果，他们是两个人来的，还有一个财务。他们就是来算账的，我一眼就看出来了！他们先打了两张感情牌，我以为后面才开始聊事情，结果才说了两句关心他的话，立马就提了工资和赔偿的事情，也就是原来工资的一半还要少，赔偿就只赔医药费。我还没开口，他就同意了。我都懵了。两千块钱根本都不够，生活费都不够，而且医药费要等到好全了才能算！”

    “什么？”我也听蒙了，“不是说你俩之前说好了吗？”

    “对呀，所以才更生气。”她说，“后面他给我解释，说人家对他很好，之前他没工作的时候，店长还给他介绍工作，现在他上不了班，还说不要太注重要赔偿了。”

    “可是人家也没有给你……人家好像也没有考虑到你欸。”我说。

    “是啊，我就觉得他很懦弱。”她在那边沉默了一小会儿，有点像下定决心的语气说，“说实话，如果这次之后，他还是这么懦弱，我会考虑和他分手。”

    她说到这里我刚想打断她，想说没那么严重吧，刚出声就被她提高的音调压下去了，估计猜到我要打断她，我只好听她说完。

    “他本来一个月五千多六千的样子，腿摔了，没办法做事。那边给他把工资压到两千，他就接受了。可是我们还有房租，我们还要吃饭。他现在没有自理能力，我天天这么照顾他，结果他连和别人谈判的胆子都没有。人家说给他两千就给两千，现在那边还没有赔医药费，这个月都不知道垫了多少了。我还没上班，他要是请个护工照顾他，还不晓得要花费好多。感觉他没有担当，就算是考虑到人情，也不能不考虑到我们啊。他只想到他自己。”

    我也不知道说什么，感觉她好好的一个人，要被这件事情搞崩溃了。而且严格说起来还不属于她，在我看来就是“皇上不急太监急”。但是我不好说出口，只好换个方式安慰她，“那他后面伤好了还去那个地方上班吗？如果还去的话，店长这种做法就不近人情了；如果不去，嗯——大家都撕破脸皮谈钱了，也就正好说清楚了。”

    “他支持我去。”她说。

    “什么？”我以为我听错了。

    “支持我去要钱。”

    这下我是真的不知道说什么了，而且觉得这句话中的逻辑简直离谱。如果是我的话，一定是会破罐子破摔的，谁关心啊？他自己都不关心！我真为她不值，但是现在这种情况，我真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我沉默地泡脚。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我们沉默了很久，我才又听见她说，“我今天晚上，再在微信上面问一下。我说我有学法律的朋友，不要以为我们不了解这些事。如果还是这样的话，我就去他们店里面堵他们老板，我见到人就说他们没有良心，克扣工资，不给赔偿。我就不信他们还是不给。再不行我就喊那个瘸子一起和我去店里，到时候一起呆在店里，让他没有生意。”

    “那要是他们报警说我们闹事怎么办？”我委婉地表达这个行为的危险程度，她已经完全把这件事当作自己的事情了，甚至是责任，可以不计一切地投入自己的时间和经历，但是没考虑到后果，已经被店长的行为冲昏了头脑。

    “那就让警察评评理。”

    接下来的话大概就是反反复复说这件事，最后以“总要去试试才知道。你早点休息”结束。

    电话挂断，倒掉洗脚水，我就躺床上去了。

    这样的时候我很难腾出额外的精力去思考别人的事情，反正焦虑的不是我，另一方我又自责我自己这样龌龊的想法，我又想，万一人家只是想和我发泄下情绪呢，我也帮不上忙。我这样的货色。

    我躺着刷一会儿视频，看一些不需要思考的东西，结束复制粘贴的每一天，并且在入睡前还要计算明天的上班起床时间如果不吃早饭还可以再晚睡几分钟。

    请律师的想法，我们很早就讨论过了。要几千块钱，太不值得了。说不定要回来的钱，还不够律师费。

    网上铺天盖地都要老板见识一下零零后厉害的视频，可是现实真的寸步难行。因为我们确实没钱，吃饭就是要用钱的。没有钱的话勇气也是没有的。可是越拖越久，这件事，就越没底。

    其实我们都清楚让这种老板赔我们应得的赔偿也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还是要去做，奢望那些没良心的老板会回心转意、良心大发把我们应得的给我们的想法是吊着我们希望的最后希望。

    之后的后续我就再没有听到更多。我自己的糟心事情都让我疲惫不堪，哪里还有多余的精力管他人呢？

    再后来的一次吃饭，谈到了工作的事情，我就问了一嘴，她也没藏着，只是避重就轻的说：“好多了，还好不是个瘸子。再看新工作了，没什么大问题。”

    没有提及到赔偿的事，我想可能是不太乐观。她既然不想说，那我也不问了。

    吃过饭就各自坐地铁回家。虽然在一个城市，但坐地铁过去，要花将近两个小时，我们见面的时间就更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