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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东胡巫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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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目之所及,整座郡王府皆透着沉沉暮气。

    而这暮气之中,又属世子妃的院落最为沉重压抑。

    萧寰的尸体移走后,虽前有郡王的口头叮嘱在,但安佳期所在屋中并无任何照顾之人,可见府中庶务不为萧诚掌握,而掌控于郡王妃张氏手中。

    正是借助这一点,沈郅轻而易举的绕开府卫,潜入院中。

    穿过屏风猴,他的脚步蓦地一顿。

    内室里萦绕着一股极为浅淡却诡异的气息,像草木之气,却又多了丝道不明的香灰味。若非内力深厚,五感清明者,轻易发觉不了这份奇怪的气息。

    环顾屋内,这份气息正来源于屏风后,安佳期所处床榻之上。

    沈郅向前几步,目之所及,安佳期如一座没有呼吸的木雕般躺在榻上,仍身着大红婚服,面上横生是一块极大的黑斑。

    细看之下,这块黑斑瞧着并不似一整块。其上斑驳不平,深浅似乎也不一,像是由一块块黑斑蔓延拼接,继而到如今几乎占据了大半张脸的诡异模样。

    沈郅淡漠的看着旁人眼中,骇然如天谴的景象。

    他心知如此情形,必然是中毒所致。

    只是……想到这屋内古怪的气息,以及先前郡王请来的大夫皆未能诊断出这究竟是何种毒,沈郅视线一转,于安佳期的衣袖下找到了那突兀的香囊。

    从外看,这香囊并无甚特殊,但其中既未放置香料,也无符纸,而是一颗镂空的银球。

    先前那奇怪的气息,正是从这银球中散发出来的。

    沈郅隔着香囊将银球上下翻转,发现银球内空空如也,瞧着不是什么银饰。

    非但如此,银球上的花纹古怪诡异,既非花鸟,也非云竹,而像是……某种叫不出名讳的尺虫。

    这尺虫的纹样令沈郅心中一沉,蓦地想到了一种可能。

    他立刻隔着衣袖翻过安佳期的手臂,而那掌心间,果真生出一条细细的黑线。

    细线漆黑如墨,沿着手臂向上蔓延,如今已经生长至小臂,而那顶端,竟像是活物一般,在脉搏下砰砰跳动着!

    可安佳期的脉搏分明十分孱弱,与这黑线截然相反。

    她的脉搏愈发孱弱,那黑线却生机勃勃,像是成了一个供给黑线生长的器皿。

    沈郅周身的气息骤然一凝,瞧着那银球的眸色阴沉如冰,杀意森然。

    安佳期是中毒不假,却不是中原的毒,而是……一种来自东胡的巫毒。

    东胡的巫毒与苗疆蛊毒相似,以部族中巫祝的精血为引,毒物香灰为食,豢养毒虫。两者相辅,则可驱使毒虫吸食他人之血气,取人性命。

    东胡巫毒万千,但大多只为折磨人至死,唯有少数可叫人即刻毙命的毒虫。沈郅记得曾在一处部族中,见过借助阴阳交合,令人惨烈暴毙的巫毒。

    思及此,他眼中的凛冽杀意骤然散去,望着那银球,嗤笑了声。

    怨不得萧寰死后,坊间便见风似传出那般言论。

    巫毒要成,毒虫与香灰缺一不可,前有香囊陪嫁,后有侍妾献香,原来打从一开始,萧寰的命就注定要陨在这棋盘之上。

    该说他死的早?倒是避免了更惨烈骇人的死状么?

    正因萧寰在巫毒“交合”前便已窒息身亡,安佳期体内的毒虫无从引出,毒液残留于她手臂之中,才令她昏迷不醒,继而生出黑斑。

    沈郅的视线自银球转向安佳期,再度落在那黑斑之上。

    比起只细究这一对新婚夫妻的变故,他想得更深远——萧寰的死可谓是落在真凶计划之外,此二人皆未有惨烈之死状,唯有安佳期面生黑斑,使得郡王妃惊惧痛心之下失去理智。

    一则,这场击溃帝藩联姻的戏怎会出现东胡巫毒,究竟是谁人策划了此计?

    二则,那么真凶缘何能确定郡王妃一定会因为这些黑斑,而配合计划将罪责推给安佳期,亲口说是她不详克死了萧寰?

    如此细想,侍妾月兰既能顺利献香,又在事成后作出畏罪自杀之举,自然是一早便安插于萧寰身边的棋子。

    能在世子身边安插棋子,或许更早前些,也能在郡王妃身边安插棋子,适才掌握了她的痛点呢?

    似乎是被“痛点”这一猜测取悦了,沈郅晦暗阴沉的眼中亮起一抹幽光,对即将要见到的人,越发的感兴趣起来。

    他抛了抛轻若无物的镂空银球,起身离开内室,寻摸到了柴房。

    这间柴房门扉半开,门外并无任何看守的人,似乎是笃定了里头那人不会违拗郡王妃的任何命令,原本在外守着的粗使婆子与小厮压根没上心,只躲在对面的下房躲懒。

    嬉闹声甚至时不时透过窗檐传到此处。

    沈郅打量着阴影中笔直跪立的身影,料想此人定然清楚那些婆子小厮的心思,不为别的,只因自他靠近后,那人的气息便变了。

    如同一只蛰伏在暗中的虎豹,即便伤痕累累,被捆着丢在柴房之中,这人仍旧敏锐,警惕。

    这样能力出众,隐忍不屈之人,不比那只知纵欲享乐的萧寰更有价值?

    终究是计划赶不上变化,那背后真凶或许也没想到乐安郡王府还能有此等变故。

    与其同将要黄昏日暮的郡王结盟,扶持一个软脚虾世子,不如替乐安郡王府,重择一人坐镇。

    沈郅这般想,亦这般做了。

    他踏入柴房的昏暗处,缓缓打量着这人遮挡住面容的玄甲,倒也并未冒然上前去揭,只是保持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闲暇又笃定地张了口:

    “是该叫你丁六,还是——萧寰?”

    ……

    与此同时,衒机司别苑内。

    几人急匆匆避开行人视线赶回后不久,青兰便苏醒过来。

    乍然见到这般阵仗,青兰与花娘都几乎吓破了胆,缩在角落如鹌鹑般,不敢看旁人一眼,唯有同为女子的江春和令两人稍稍自如些。

    江春和懂得这道理,一回来便与二人待在一处。

    只是见樊楼与衒机司卫严阵以待守着别苑,她隐隐猜到接下来的局面,不仅担心着恩公,也升出一股紧迫感。

    她不能干坐着等恩公回来。

    似是有所感应,江春和的视线蓦地落到那封存着物证的木箱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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