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假装同游(二)
校尉早前便得了郡王暗示,知晓这位沈大人是要往兵营走上一遭的,见了人也未有多言,按郡王指示将人引向练兵之处。
既是行伍中人,校尉们自是听说过沈郅过去的经历,他们性子直,与朝中文臣不同,并不全然在意那些冷血酷烈的传言,反而是好奇这位沈大人是否当真懂得行军布阵,而非因裙带关系,在霍相军中镀了层金,挣军功罢了。
如此,两名校尉也存了些试探之意。
眼下这一套练兵之法乃兵营前不久刚实行的,尚且未用于青石关,不知深浅。
然而试探没过多久,他们便发现沈郅当真眼明如炬,不过略略一瞥,便能道出这练兵之法的优劣,且言之有理,听了他几句点拨,甚有茅塞顿开之感。
一番交谈后,校尉们一改先前的试探态度,对沈郅热络不少,而沈郅也顺势因这一套新的练兵法子问到了丁六这一号人物。
——原来这套法子便是丁六想出来的。
与江春和在送嫁途中所听相差无几,甚至于在兵营中,他的地位更高。他们或许有的不知世子是何模样,功夫如何,却无人不知蒙面斥候丁六。
此人的存在,几乎只在郡王萧诚之下,即便面容有毁,整日覆以面具,也声望不减,颇有几分青石关驻军定海神针的意思。
提起他,周围的将士话也多了起来,便有人提了一句:“说起丁哥,昨日咱们都想找他喝酒呢,结果也没见着他,也不知是不是又领了军务了,他简直是咱们青石关的拼命三郎。”
这话得到不少将士赞同,自他们认识了丁六,便没见过他的家人,便也都知晓他是孤家寡人,没有牵挂,能力又出众,是以最为忙碌,身上军功挣得最多。
江春和立在不远处静静听着,一边默默消化着有关这位神秘斥候将的消息,一边打量着人群中的沈郅。
她发现,自从进入兵营,恩公身上那阴沉厌世的气息似乎消减不少。
在洛京时,沈郅对朝中官员从来都是不爱搭理的,与这儿的将士们反而话多了不少,颇有几分关心。虽有暗地里打探郡王治军是否严明公正之意,却丝毫不惹人芥蒂,仿佛是与同样驻守边防多年的同袍随意闲谈。
这样的沈郅多了几分鲜活,让江春和觉得自己好像又见到了七年前的恩公,不自觉便盯着他瞧,眼里明晃晃装着笑意。
……
他们二人在外活动,衒机司其余人也没闲着。
待回到别苑后,樊楼不知从何处悄然出现。
见了他,江春和便不自觉打起了警惕,格外留意他的举动。
樊楼对此熟若无睹,从袖中取出一张约莫二指宽的宣纸条递入沈郅书案上。
那纸上只有略略几个姓名,其中便有萧寰迎亲时也不忘带在身边享乐的两名侍妾。
那两人皆出自乐安郡最大的一座花楼——清风弄。
瞧见那三个字,江春和亦忍不住微微扬眉,不为别的,只是早些时候她与恩公闲逛时,便路过此间。
她的视线在宣纸与沈郅之间转了转,聪明的选择不开口。
沈郅指尖捻着纸条,很快将其置于烛台,也并未支开江春和,当着她的面示意樊楼继续。
樊楼不疑有他,将自己打探到关于乐安郡王府的消息简略道来——
郡王萧诚与他们在洛京所探听到的几乎无二致,在乐安郡他极得百姓爱戴,数年来将此地治理的井井有条;不仅如此,他亦洁身自好,敬重发妻,府中除了正妃,唯有两房妾室,未有任何家宅不宁的传闻。
郡王妃张氏甚少于人前露面,她曾任东宫女官,管理后宅也是一把好手,身边得用能人众多,萧诚一贯不问后宅琐事,整个郡王府几乎都在她掌控之中。
而世子萧寰的名声便不是那般好了。
或许是因整个郡王府唯有他一名嫡子,莫说郡王妃将他视作掌中宝,郡王也难免宠爱几分,如今年已及冠,却仍只在军中挂了闲职,从未往青石关历练。
虽有张氏极力遮掩,但樊楼仍找到不少萧寰沉迷美色,流连秦楼楚馆的证据。
听到此处,江春和忍不住轻嗤了声,关于这位世子好色一事,恐怕送嫁仪仗队伍中,已是无人不知了吧。
沈郅闻声,分神瞥了她一记,方缓缓道:“怨不得途中萧寰便如此放肆,原是有一位好娘亲。”
樊楼默默观察着两人的举止,待他说完,很快又补充了一尚未探明之点。
“除此之外,属下偶然间从一位老妪口中听得一事,郡王妃生产后,郡王府换过不少下人,当时似乎是出了什么大事。但因牵涉郡王妃生产事宜,对外口风极紧,那老妪所知甚少,属下亦未能探明。”
闻言,沈郅终于抬起眼眸,只是不知思索着什么,阴沉的眼底晦暗不明。
“此事莫要打草惊蛇,只你一人去办。”
“是,属下领命。”
……
另一头,乐安郡王府内。
萧诚与张氏今日一早便在前厅等着小夫妻两个来敬茶,可直到接近午时,也没听见那边屋内传来动静。
他们都是过来人,也不是非要世子与世子妃清早来敬茶。
可小夫妻恩爱是好事,再耽误下去,就得耽误吉时了。
萧诚面有不耐,正要唤人去将萧寰叫醒,未免这儿子成了家也不成气候,一旁的张氏已然不悦开口道:
“这两个孩子也真是……不是说柔宜县主最是知书达理不过,怎的这新妇头一日,便睡忘了时辰?”
话音刚落,屋内便静了片刻。
这话有指责柔宜县主的嫌疑,旁人皆不敢随意接话茬,还是萧诚扭头,不大赞同的望了她一眼,暗示她莫要对儿媳太过苛责。
但他到底是人家公爹,大男人不管后宅事,加之一贯宠爱自己的王妃,也未当真说什么。
张氏知道夫君的性子,当着下的人面,她自是要给这个面子,遂又宽容一笑,和蔼道:“好了,我也不是那般不容人的婆母,嬷嬷,你跑一趟,提醒世子与世子妃一二,可莫要误了吉时。”
她刻意加重了“吉时”二字,嬷嬷会意,知道郡王妃是叫自己确认昨夜世子与世子妃究竟是否圆房了!
嬷嬷走后,张氏便惬意地依靠在太师椅中,身后大丫鬟极有颜色的上前为主子按摩,唯有萧诚仍沉着脸望着屋外。
嬷嬷去的快,不想回得更快。
张氏方要闭眼小憩,就见嬷嬷匆忙慌乱张地跑回来,脸上写满了惊惧,竟是直接跪倒在门外。
“郡王,王妃,出,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