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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冷言恶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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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午时。

    江春和跟在衒机司队伍末,趁午膳时往河边取水,恰逢几名乐安郡王府的长随亦在不远处,她正想避让,却冷不丁从他们口中听得“世子妃”三字,不由得掩在树后,仔细听了一二。

    只听其中一个腰间悬蟒皮鞭得得意道:“日后咱们郡王府是谁当家还说不准呢,你们啊若有机会,还是得巴结巴结那两位兰姑娘!”

    “你这话什么意思?再过几日世子就要与世子妃拜堂成亲了,这可是御赐的亲事,怎么也轮不到那两个骑在世子妃上头啊。”

    另一人不解反问,方说罢,那蟒皮鞭长随便嗤笑一声。

    “这你可就不知道了,咱们世子以后约莫不会去世子妃房中了,这女子若不得夫君恩宠,哪里说得上话!”

    “你怎么知道世子不去呢?你可别诓咱们!”

    “我当然知道了!我告诉你啊,昨夜世子就去瞧过世子妃了,你猜怎么着?世子呆了还没一会的功夫就出来了,出来时那面色难看得很,直说那般丑女脏了眼睛!”

    蟒皮鞭长随全然忘了昨日自己拍马溜须的丑样,只觉得如此羞辱从前只能远远跪着瞧一眼的高门贵女无比舒爽,越发放肆道:

    “我听说啊,咱们这位世子妃之所以贤惠之名远扬,便是因貌丑无颜,身材干瘪不说,嘴巴像那猪大肠一般,只能宣扬品行了!品行能让男人有兴致不成?世子爷喜欢的是寻芳楼青姑娘那样的美人儿,世子妃可差……”

    “哎呦,我的腰!”

    蟒皮鞭长随说到一半,整个人突然像只虾般缩成一团,软倒在地上疼的哀嚎半天。

    一颗尖锐石子砸的他直不起腰,那石子险些嵌进他的皮肉中,可见扔之人用了极大的力道。

    等其他长随将他扶起来,已找不到究竟是谁动手。

    始作俑者自然是江春和。

    直到回到队伍,她仍旧不大高兴。

    她一贯笑盈盈的,甚少有这般黑脸模样,沈郅一见就有了数,令卢归山等人后退,问道:“又听到了什么?”

    江春和当即批露了那些长随的无礼冒犯。

    “他们实在无礼,莫说根本就没见过县主,只要见了县主的都不觉得难看!相反,她可温柔了!”

    “要嫁到这样的地方,真是苦了县主。”江春和越发不待见那位乐安世子,初见时人模狗样的,哪想到背地里就是这样没品的家伙。

    这样的人,即便身份再尊贵,也不配一个好妻子!

    沈郅并未搭腔。

    他知道这世子在乐安郡做惯了土霸王,是不满联姻受制的。不过比起男欢女爱,他想得更深,不知这究竟是世子烂泥扶不上墙,还是郡王授意。

    江春和腹诽了好一会,见恩公也不吭声,噌地爬起来,决定等会与卢大人同行。

    卢大人爱极了自己的妻女,最恨这等负心寡情之辈,他定能与自己同仇敌忾。

    沈郅瞥了眼江春和离开的方向,眉心蹙了蹙,还是扭头唤来樊楼,冷声道:“去方才江春和取水之处瞧瞧,是谁散播流言,藐视皇恩,一应按律处置。”

    ……

    夜间,萧寰身边便有一名长随突发恶疾,暴毙而亡,那条蟒皮鞭兜兜转转,又落到另一名与芳兰颇有交情的长随手中。

    只是虽有遏制,但萧寰就是个嘴上没把门的,恶言终究还是传到了安佳期这儿来。

    安国公府众人这才知晓那日乐安世子强闯小姐马车,又恶言相向之事,一时间人人怒意难忍,可这桩婚事是国公与夫人求太后求来的,圣旨之下,不管那世子再如何混账,如今也反悔不得了。

    她们只得尽量安慰小姐,想法子令小姐开心些。

    安佳期确实有些失落,毕竟这未来的夫君几乎已没了什么指望。但她经过两日的冷静思索,如今已淡然许多。

    车到山前必有路,圣旨是枷锁,却也是一道保障。

    “你们怎的比我还丧气?既是赐婚,我便是唯一的世子妃,是世子的正妻,又是太后娘娘亲封的县主,他不会不碰我的。”

    说罢,她挥挥手令侍女们起身,借着日光将手中那葫芦木雕打磨平整,直到葫芦周身圆润光滑,方将其以手帕包裹,放入盒中。

    “后日便要到达郡王府,可吉日还需再等两日,彼时我要暂居别庄,约莫是见不到小江大人了。香檀,待晚间歇息,你把这个送给小江大人,她做的糖渍青梅清爽甜脆,不似府里做的全是糊涂,用后我觉得舒适许多。”

    香檀哎一声,待到晚间仪仗队休息时,便捧着盒子去寻江春和。

    也不知究竟是否碰巧,每每香檀来寻她时,总是沈郅在屏风后处理信件之时,安佳期交代转达的谢辞一字不落被他听去。

    江春和捧着葫芦木雕打量,上头还有福禄寿三字,正瞧着,头顶蓦地袭来一片阴影,一只手越过她取走了葫芦。

    沈郅猜到了安佳期的意思,她亦认为世子是个糊涂的,此举,正是通过他向少帝表忠心。

    他眸光晦暗地转了转葫芦,见江春和一直盯着,便还了回去,凉凉道:“她倒是很喜欢你。”

    “那当然,我就是很讨喜的!”江春和一边收起,一边继续道:“而且县主是个好人,昨日我和卢大人说的时候,他亦如此认为!”

    “反正那个乐安世子能娶到县主,就是三辈子修来的福分,卢大人说……”

    沈郅听着她倒豆子般夸赞安佳期与卢归山,仿佛将这二人视作同伴,眸色一点点变冷。

    送嫁这一路上她的行动,他皆看在眼里,同谁都是一副笑脸,像出游般快乐似的。不过是一个葫芦,不过是附和她几句话,她便觉得这天底下都是良善人了?

    身怀秘密,也敢如此心大?不知怎的,沈郅心头无端涌上一股郁气。

    或许那是一种深处黑暗久了,也想摧毁乍然闯入身边那抹光亮的毁灭欲。

    蓦地,他出声打断了江春和。

    “你很信任卢佥事?”

    “是呀,当初若非卢佥事引荐,我怎能到恩公你身边呢?”江春和不作他想,很实诚的回答了沈郅,“卢大人是个老饕,我们虽然年纪差得多,但很合得来。”

    顿了顿,她忽然扭头观察了四周,压低了声道:“恩公,我知道樊楼是霍相派到你身边的,所以更信任卢大人一些!”

    她解释的认真,沈郅好似听见了笑话,嘴角弯起一抹讥讽的笑。

    “你知道樊楼是霍相的人,那你可知,卢归山他是陛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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