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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换住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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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脚步声消失,沈郅方起身,在僻静无人处放出信号,招来暗卫沈捌。

    “今日江春和被劫,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沈捌躬身而立,将白日之事悉数道来。

    “黄昏时分,江姑娘离开衒机司不久,便有人暗中尾随,那一行人功夫颇深,气息悍然,属下不敢轻举妄动,只得远远缀着。直到进入四巷口,属下察觉有一道凛冽杀气冲着江姑娘而去。

    属下正欲动手,但樊楼忽然驾驶马车出现,将江姑娘绑走。而那一行意图截杀江姑娘之人行踪极其隐蔽,一击不成,便即刻撤退。属下未能寻到痕迹,应是有人暗中接应,抹去了他们的踪迹。”

    沈郅听罢,沉默许久,眸色愈发幽深。

    自从奉命追查灰衣人,江春和横空出世,一条隐藏至深的线似乎也随之缓缓浮出水面。

    如今他所知甚少,但可知她和雀七皆与先仁康皇帝旧部有关。

    从舅舅对他二人不同的态度来看,他们之间的价值是全然不同的。

    舅舅能用州牧这样的大鱼换雀七的命,却留江春和不杀,她的身上到底藏着什么样的秘密?

    虽未能探得答案,但沈郅很快做出了决定——这样一个存在,须得放在眼皮子底下盯紧了。

    至于那更加陌生且神秘的修罗面……

    沈郅立在寒月之下,寒霜冰冷刺骨,他心中却有片刻的迷茫。

    既然牵涉先仁康皇帝,这一切就有极大的可能与贪墨案有关。

    朝中皆言十七年前导致铁岭南惨剧的贪墨案,是舅舅主使,杨家与那位谋逆的皇子不过都是一枚枚棋子,死不足惜。

    否则,杨家流放幽州的三族怎会在途中被全歼灭口,最终兵权,朝堂皆落在舅舅掌中,唯有他是既得利益者。

    从前沈郅对这一番论断是信了八成的。

    因他亲历母亲被逼自尽,自己又被逼往东胡为质,他有理由怀疑。

    可今日雀七留下的神秘修罗面,与劫杀江春和的神秘人让他对那桩板上钉钉的贪墨案产生了新的疑点。

    ——若是板上钉钉,真凶已大权在握,官居宰辅,位同摄政,为何还有暗流涌动?

    他看得出,即便没有那一行截杀江春和之人,舅舅也是想抓活的,那究竟又是什么人想要杀她?

    是还有其他人在暗中抓手?还是说,舅舅的野心,已不仅于摄政宰辅,他仍在布局,意图更进一步登天?

    他无法忘记满目疮痍的铁岭南,那是数十万百姓将士埋骨之地,至今仍不得安息,屈辱地被敌军踏在脚下,而这场炼狱的策划者仍未被诛尽,依然在光照不到的地方用无数冤魂之血谋夺江山社稷。

    沈郅周身迸发出剧烈的煞气,一如他初归大楚时,脑子里唯余仇恨,杀红了眼,在数不尽的杀伐与鲜血中几乎迷失了自己。

    不知在檐下立了多久,直到刺骨的寒霜洒落他满身,渐渐覆盖了满身煞气,又复作那苍白阴郁,枯井无波的模样。

    ……

    两日后。

    江春和在衒机司厢房睡了两晚,还不待熟悉环境,就又被安排,换了住处。

    这一回,她直接待遇拔高,入住沈府。

    四巷口那间小宅院已被沈郅命人买下,命人看管着,不用她打理。

    至于她那些菜酱零嘴等,也都搬来沈府。堆在后厨,倒是添了不少烟火气。

    对于换住处这事,江春和适应良好,没一个不字,况且这儿离衒机司更近,她每日还能多睡半个时辰。

    不过为了避嫌,她选择住在偏院,与管家夫妻在一个院落,每日只从小门进出,几乎碰不到恩公。

    如此,唯余不大方便与宋姐姐见面这一点,令她有些遗憾。

    但这份遗憾,很快就得到了慰藉。

    在往小饭堂送午膳的路上,江春和碰见了个意想不到的人。

    “贺大叔?”

    听到她讶异的轻呼,贺知省露出一抹果然如此的笑,顶着几名千户冷厉的视线,熟稔上前,拍了拍她的脑袋。

    “我就知道得来这儿才能找到你。”

    这话说的没头没尾,江春和目露疑惑,就听他继续道:“我是替宋小嘉来的,前几日你休沐,她去四巷口寻你,却见你家门紧锁,无人应答,很是放心不下,正巧前日遇着她,便顺道来瞧瞧。”

    “这些日子可还好?没受欺负吧?”

    贺知省轻松温和的同她交谈,言辞间仿若一个善解人意的长辈,令江春和心中颇感温暖。

    “没事儿,多谢贺大叔,还请转告宋姐姐,这些时日我不便寻她,待我得空,定给她去信相约。”

    说罢,她也不忘关照贺知省,见门外那两名千户并未阻拦他,便上道地指了指小饭堂,“贺大叔还未用午膳吧,今日我掌勺,请你吃饭!”

    话落,贺知省露出一抹比方才更愉悦的笑容,请这个,可就太对他心意了!

    他自觉从她手里捧过一层食盒,也不用旁人招呼,脚步轻快地往小饭堂走廊对面去了。

    ……

    二堂书房。

    熟悉的尖锐灼痛自腹胃传来,沈郅面色未变,只是抬头望了望天色,漠然地自抽屉下取出一只胖肚瓷瓶。

    书案一角默不作声添来一壶热茶,他取养气丸的间隙瞥了眼,见是樊楼回来,很快收回视线,就着热茶吞服,不置一词。

    沈郅明白,这是舅舅暂且不会对江春和动手的意思。

    养气丸遇水化开,一阵温和且冰凉的气息划过腹胃,不仅暂缓了灼痛,也令他的灵台越发清明,欲继续翻看与先仁康皇帝旧部有关的铁卷。

    可不待沈郅看罢两行,外头便传来一道笑声,以及清新鲜爽的菜肴香气。

    “诲舟兄弟,我特来陪你一道用午膳,可莫要赶我走啊。”

    贺知省掀袍踏入堂中,好哥俩一般笑眯眯朝沈郅而去,而后不出意外地被樊楼拦在门边。

    被人拦住,他也不怵,食盒仍拎得稳当,探头继续道:“樊兄弟,莫要这般紧张,今日我是替外甥女来探视她的闺中密友,既来了,自然要拜见诲舟兄弟,且江姑娘特赠午膳,我可得寻诲舟兄弟一块儿享用。”

    沈郅的视线落到那颇为眼熟的食盒上,长眸微阖,复又意味不明地看向贺知省。

    “贺大人自便。”

    衒机司皆是他的耳目,贺知省甫一踏足,他便知晓对方的行踪,中途见了什么人,说了什么话,都逃不过他的掌握。

    毕竟若无自己的示意,贺知省也走不到这儿来。

    樊楼应声退开,贺知省也半点不见气恼,上前挑了个凳子坐下,将菜肴羹汤一一取出,还不忘替沈郅摆上碗筷,丝毫不见外。

    “这道炉焙鸡皮酥肉嫩,汁浓鲜爽,是乃佳品!这道胡萝卜鲊秒极,鲜辣爽脆,茴香无穷,不比鲜笋差,还有这酥黄独,唔!酥香松脆,内里芋肉饱满软糯,果香丰盈,尝了江姑娘这一顿午膳,方知什么叫饕餮盛宴,真真是雪翻夜钵截成玉,春化寒酥剪作金!”

    贺知省边吃边洋洋洒洒点评,极力邀请沈郅品尝。

    然而沈郅一动不动,一如既往拒绝用饭。

    见此,贺知省只好“从善如流”,一人将这些菜肴羹汤吃了个干净,满足地喟叹罢,倒了杯热茶缓缓缀着。

    沈郅一直未曾出声打断他,直道他舒适地微微眯眼时,蓦地出声道:

    “贺大人,你觉得江春和是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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