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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权臣霍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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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衒机司离开后当夜,扬州地界便下起了大雨,接连三日未停。

    雨天土地泥泞不宜赶路,众人便在一处驿站歇脚。

    卢归山几人坐在外间,一边休整,一边烤火烘干外裳。

    樊楼自雨幕中走进驿站,蓑衣湿哒哒扔在屋角,快步进入里屋,从衣襟取出一封信。

    信封未署名,是霍亦年送来的。

    沈郅未有避讳,当场拆开,一目十行看完,又把信丢回给樊楼,几乎不用怎么考虑,便冷冷开口:

    “此行是奉陛下之命捉拿嫌犯,舅舅有异议,当向陛下提及,若是舅舅想往衒机司一探究竟,也不无不可。”

    他对少帝与霍亦年之间的斗法想来是如此态度,樊楼没有二话,从袖中取出一只胖肚白瓷瓶,旋即收起信封,出去将之烧毁。

    沈郅的视线落到瓷瓶上,熟练地从中倒出一粒褐色药丸,就着手边的茶水咽下。

    一杯冷茶并着养气丸下肚不久,胃部方微微有了饱腹感,可那火烧火燎,犹如血肉被啃噬的疼痛却并未因此缓解半分。

    他稍顿片刻,一如往常那般忍下不适,片刻后,又灌下一口冷茶,脑海越发清明。

    卢归山在不远处看着这一切,恶狠狠瞪了眼樊楼离开的方向,他就知道这人是霍相安插进来的眼线,不安好心!

    衒机司这些弟兄都想着劝大人好好吃饭,不要如此损耗身体,就这个樊楼每次都“助纣为虐”,也不知这药丸子是不是霍相派人送来的,是药三分毒,谁知道里头有什么药!

    卢归山瞄了眼沈郅冰冷苍白的神色,没忍住上前几步,斟酌道:“大人,此事若霍相插手,陛下又要迁怒于您了!”

    “随便。”

    “大人,这可不兴随便啊!万一您又受罚,那不是冤么!”卢归山满是不赞同,还想拐着弯劝几句,实在不行挨打就挨打吧,咱吃点饭成不?

    但沈郅闭耳凝息,根本听不见这些唠叨,心中默默盘算着。

    这次他之所以领人不远千里从洛京一路追踪来到广陵郡,正是因为陛下想与舅舅较量。

    一年前安太后母族,安国公府的姻亲章氏一族被舅舅以“贪污受贿”阖家定罪,流亡路上遭人刺杀,舅舅的嫌疑首当其冲。

    为证清白,舅舅全力追查此事,而陛下与安国公府也一直暗中盯梢,在寻到刺客线索后,陛下便立刻截胡,声称相信舅舅之清白,命衒机司代掌此事,以免舅舅过于劳累,无暇朝政。

    如今抓住了个活口,舅舅又来“截胡”陛下了。

    沈郅并不关心他的舅舅霍亦年,在此事当中清白与否,陛下既命他查,他便查。

    但经广陵郡一行,他却隐约察觉到,这原本没甚深究之事变得扑朔迷离起来。

    李家与章氏一族,往上历数四代皆没有任何交集,那些杀手缘何血洗千里之外一门无辜百姓?

    卢归山等了好一会也没等到大人回答,就知大人是不会搭理自己了,苦着脸退了出去,顺便将门掩上。

    门扉半阖,沈郅摩挲着茶盏,阴郁冷厉的双眸眨了眨,而后划过一抹轻蔑自嘲。

    即便再扑朔迷离,只要和那件事无关,无论死的是谁,他都不想多管。

    他半阖着双眸,望向砸落窗沿的雨幕,似是放空了一切思绪,如一尊了无生气的玉雕。

    ……

    千里之外,大楚都城洛京。

    今日十五,适逢每月初一,十五两次大朝会,洛京公侯及五品以上官员皆位列在含光殿之中,不少官职低的,只能排在殿外,远远地坠着两条长龙,蜿蜒至正阳门前。

    少帝萧勖着一袭玄黄朝服,五爪黑龙盘桓于身前,高坐于金龙宝座,正沉着脸听群臣述职。

    而他身后珠帘内,坐着垂帘听政的安太后。

    少帝生了一双桃花眼,多情目,眼中却并无半分柔情。庄严肃穆的十二旒冠冕后,那张少年郎倨傲清绝的脸上,已初具帝王威严。

    如一只渐渐长出獠牙的雄狮,凶戾倨傲地盯着自己的“猎物”——霍亦年。

    大楚左相霍亦年,统领六部,且手握兵权,可谓权倾朝野,位同摄政王,在尚未亲政的少帝面前,丝毫不落下风。

    身为少帝首当其冲的“猎物”,霍亦年长身而立,穿着大殿中独一件的紫色朝服,紫袍上的四爪蟒纹狰狞凶悍,与主人平静诡谲的态度截然不同。

    那张刚至不惑之年的面容深沉内敛,俊朗无俦,一双漆黑凤目蓄着洞悉一切的锐利果决。

    他单手抓着玉板,脊背挺直,目视前方,平静陈述着近来经他手的朝政要事。

    “年后边关驻军上书军需,上月兵部、户部批下三百万担粮并两万弩弓,前日已送达幽州,荆州两军驻地;六部三名侍郎高龄致使,新任侍郎员名册已递交陛下,待陛下朱批;上月交州水患……”

    霍相说话时,群臣静默无声,偌大的金殿内唯有这一道低沉肃穆的声音。

    直到他说完,紧绷了数息的朝臣方缓缓放松。

    萧勖一一扫过阶下群臣,末了,似笑非笑地转向霍亦年,嗓音微哑:

    “难为霍相如此心系社稷,为朝廷排忧解难,有霍相,是大楚之福。”

    这个福字拖长了音调,听着十足阴阳怪气,但霍亦年仿佛没听懂似的,面色丝毫未变,直视上首,拱手道:

    “陛下谬赞,都是臣分内之事。”

    君臣每每对上,霍亦年都是一副“尔等幼稚把戏,我看不上眼”的轻慢随意,随着萧勖年纪渐长,已是积怨颇深。

    珠帘后的安太后面色微变,瞄到下方安国公焦急的神色,不轻不重地一抬朝服,袖间珠玉轻撞,意在提醒身前的少帝。

    萧勖剑眉微拧,望向霍亦年的视线笑意渐泯。

    “分内之事?好一个分内之事。霍相不仅视朝堂社稷为分内事,连公侯家务事也视作分内事,能越过朕,擅自处理。”

    少帝的声音阴沉不已,阴鹜的目光似要生啖了对方。

    “霍相,朕想知道,这大楚上下还有什么不是你分内事?还有什么是你做不了主的!”

    “陛下息怒!”

    一众臣子被少帝阴沉的质问吓得心神不宁,纷纷下跪,适时出声缓和。

    唯有霍亦年岿然不动,目光转向上首龙椅,以及龙椅背后的珠帘,又像是听不懂暗示似的,当场挑明道:

    “陛下所言,可是指臣扣下安国公请封世子的折子一事?”

    口吻之随意,仿佛擅自扣押公侯折子之事在他嘴里,就如路边的野草一般不值一提,令殿中诸人牙酸。

    “陛下不必为此烦忧。”

    偏偏霍亦年还上前一步,施施然劝说上首面色铁青的少帝,“臣之所以扣下折子,是为陛下思虑之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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