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诺亚
狄墨铮从口袋掏出几块布尼，想要塞给守城的卫兵，“谢谢你的消息，我们就先不出城了。这些钱请兄弟喝口酒。”
“那个……”零六眨巴着眼睛举起手，“你说的是……”
没等她说完，狄墨铮就一把捂住了她的嘴，在卫兵诧异的眼神中拽着她离开。
“哎！”卫兵拦住了两人，将狄墨铮给他的布尼又塞回去，“我提醒你们也是职责所在，这钱我不能收。”
狄墨铮硬要塞给他，卫兵又硬是给塞回去，两人拉拉扯扯，零六看着跟着干着急。
“别推啦！”她气汹汹地走到二人中间，一把将布尼抢过来，但她的手太小了，有一块布尼掉在了地上。
狄墨铮和卫兵两人大眼瞪小眼，随后愣愣地看着她。
零六的气势一下子就蔫巴了，蹲在地上左摸摸右摸摸，直到摸到了卫兵的脚，才发现那枚布尼。
“你们一个要给一个要还，一人一半不就好了吗！”她大声地说。
卫兵摆了摆手，“我要回去站岗了，我说了不收就是不收，半个币子都不会要的。”
狄墨铮点了点头，拽起零六就往回走。
零六小声地问道：“哎哎！你怎么不让我问？”
狄墨铮目视前方，“先找住的地方，一会儿再给你解释。”
零六听话地闭上了嘴，两人顺着来时的路返回。
天空墨蓝如深海，圆月高悬，繁星闪烁。透过繁星还能看见细纱一样飘渺的水汽，让人恍然看见了银河。天空之下的城镇也像是繁星一样燃起灯火，远远还能看见纽沃尔德的树根上灯光闪烁，五光十色的霓虹灯点燃了艾穆卢斯的天空。
夜晚的艾穆卢斯只能看见上城，下城的光亮被城墙遮挡，而且下城用的还是老旧的煤油灯，那点光亮连照亮屋子都困难，更别说一座城池了。
城市繁华，流光婉转。上城用酒精、高楼和霓虹灯奢侈地点缀出一片繁华，人潮涌动车流不息，灯红酒绿。于是人们的孤独开始被奢华扩大为显而易见的欲望，以及深不见底的麻木。
“钢筋钉死砖泥瓦砾的灵魂，建立起道貌岸然的城市。”有位流落到黑井的吟游诗人写下了这句诗歌，然后发出犹如悲天悯人的得道高僧一般的叹息。如此大的城市之上，竟没有一丝明亮的灯光照亮城市之下。
这个城市的轶闻野史也多不胜数，光怪陆离的都市传说也成了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可在光鲜亮丽、一片欣欣向荣之下，卑贱的人只能活在阴暗潮湿的黑暗中偏安一隅。这个城市磨灭了许多人的梦想，也在无时无刻成为更多人的梦想。
人们前赴后继地加入这个城市：这是天堂，也是地狱。
狄墨铮带着零六，两人一路上走过了所有房屋，每每经过一间房屋，零六都以为可以借住一晚，然而每一次狄墨铮都拽着她走开。
小七从零六的袖口钻出来，贪婪地呼吸着空气，而后顺势钻进零六的手心里。
“怎么还没到啊，”零六气鼓鼓地说：“我走不动啦！”
狄墨铮无奈地安抚道她，“我们不能找这些人借住。万一卫兵的追捕令发下来，保不齐哪个人会举报我们赚取酬金，我们只能尽量避开他们。”
“那我们住在哪儿啊？”零六揉捏着手里的小七，将它搓圆揉扁。
狄墨铮指着远处，零六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那是下城的护城林，树木粗壮。
两人走来的时候还经过了那儿，狄墨铮甚至还在里面抓到了两只兔子解决了二人的温饱问题。
“我们睡在那些树上。”狄墨铮说道。
“啊？那会很不舒服呀！”零六停下了脚步，满脸都写着抗拒，“能睡得着吗？”
“只是休息休息而已，不一定非要睡过去。”狄墨铮往前走着，只是脚步放慢了许多，“很多冒险者都会选择在树上休息，既避免了生火被发现，又避免了被野兽袭击。”
零六快步追上他，“万一树上有蛇怎么办？”
狄墨铮解释道：“北下城会有人在护城林外放牧，也有被散养的牲畜……这里也有为上城的斗兽场提供的猛兽……”
零六惊呼：“那不是更危险了吗？”
狄墨铮停下了脚步，零六赶忙止住身体，但还是踩到了他的脚。
“对不起对不起。”
狄墨铮摆了摆手，继续说道：“蛇类在斗兽场几乎没人喜欢看，所以在这一片人工建成的生态体系中，并不存在‘蛇’这种生物。我们根本就不用担心树上有蛇，我们只需要担心地上的猛兽就好。”
零六点了点头，加快了脚步往林中走去。
“走慢点，兽类比人类的听觉更发达，太快的脚步会让他们觉得是猎物在逃跑。”狄墨铮一把拉住了她，在她耳边小声提醒。
两人走进林中，一片静谧，晚风微凉。零六被风吹得直打哆嗦，狄墨铮选择林子外围的两棵树，将零六举过头顶，而后举着她爬了上去。
他们坐在树杈上，细密的汗很快地从狄墨铮的额头冒了出来，他只是用袖子简单地擦了擦，随后从口袋中掏出一个简陋的便携望远镜，透过它看向外郊方向。
零六好奇地想要抢过来，狄墨铮扭着身体，“别闹。”
零六气鼓鼓地别过身去，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树干，活像是一个面壁思过的小猴子。
她忽然想到刚刚的问题，又问道：“刚刚那个人说的【诺亚】是什么？”
空气中忽然安静下来，静得能够听见风吹树叶的沙沙声。
狄墨铮透过望远镜又看了几眼外郊，随后将远镜放下，还用袖子擦了擦镜片才收进口袋里。
“是我们对于一种生物的统称。”狄墨铮说，“人类在这个世界其实只占有了很小的一部分比重，连野兽的数量都比我们更多。”
零六兴奋地接过话茬，“我知道我知道！因为野兽没有思维，只会凭借着繁殖的本能进行交配和生育。”
狄墨铮诧异地看着她，她感受到了那份目光，一脸傲娇地说：“书上说的。”
狄墨铮继续说道：“【诺亚】的数量很多，起初在人类发现它们的时候，它们就展示出极强的攻击性。当时还没有【诺亚】这个名字，人类在面对未知的时候一筹莫展，但是人类的历史是在发展中积累下来的。”
零六看着狄墨铮，从他的眼神中什么也看不出来，又好像能看见燃烧的凶光。
“当时的人们用了十二年发展所有的战力，终于获得了击退这些生物的方法。但谁都没有想到，这些生物的繁殖速度奇快，四年间发展的战力只能够和这些生物达到一个微妙的生存平衡的情况，人类始终处于劣势。”
听到这儿，零六惊呼，“它们很危险吗？”
狄墨铮点了点头，“相当危险。那种平衡很快被打破，这种生物卷土重来，再次面对它们的时候，当时的人们惊讶地发现他们中有一大部分已经学会了制作并使用工具，人类再次节节败退。又过了六年，当时的人们获得了抗衡这些生物的能力，并且提出将这些生物命名为【诺亚】。”
“为什么要这样命名？听起来好怪！”零六不解。
“传说中的【诺亚】是一艘巨大的方舟，经历过一次淹没了世界的大洪水，它就是那艘救世的方舟。”
“可是，这样说来这不就是个好词吗？怎么会用来给这些生物取名呢？”
狄墨铮深吸一口气，“这种生物发展很快，六年后人们发现他们已经发展出了自己的思维和行动模式，但人类也获得了很多它们的尸体，层层研究之后发现他们的血脉和多种生物相似，尤其相似于人类。”
“一众学者和神学家认为他们是从那一场通天彻地的大洪水中被遗弃的生命，人类第一次发现他们的身影就是在北方布尔塔达亚的冰原上。”他从包里翻出一瓶水，咕嘟咕嘟喝了个干净，“而它们的学习能力，发展能力都不弱于人类，甚至于身体能力还要超越人类。”
“当年在洪水中，存活下来的人类放弃了它们。”狄墨铮幽幽地说，“或许他们从冻土中醒来……”
“就是为了向人类复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