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狄墨铮
一列卫兵经过城镇，周边的民众吓得四散而逃，很快街上就跑得连一个人影都看不见。
黑井的卫兵们风评很不好，甚至不如混混，都是一堆仗着自己有合法身份烧杀抢掠的主儿。
虽然名义上维护公正，可下城区乌烟瘴气的环境根本就治理不好，卫队的到来让反而像是添乱来的。
狄墨铮叼着一根草靠在墙边，他所在的位置被墙角的阴影笼罩，卫兵经过的时候没有看到他。
脚步声慢慢地远去，狄墨铮缓缓从阴影中走出来，盯着卫兵赶去的方向，眼睛微眯。
他穿着一身的黑衣服，还留着痞气的中长发，黑色的头发在后脑随意地扎了个结，几缕头发从鬓角垂下来。
“又是这帮人，”他朝地上吐了一口，“酒囊饭袋，没完没了。”
这个城区被本地人称之为【黑井】，归属于艾穆卢斯下城区。
艾穆卢斯处于两片大陆之间，但是不属于任何一片大陆。它的建成完全依赖着两片大陆之间相隔的海洋，以及海洋之上矗立着的那棵树。
人们称它为【纽沃尔德】，意味着【新世界】，【艾穆卢斯】则意为【被世界树庇佑的城邦】。
它是一株巨大的树，虬结的树根跨越重洋连接着两片大陆，根茎像是山一样高，灰青色的树干延伸到云层之上。
人们沿着它的树根修建城市和港口，来往的车船在它树根下的空隙中通行。
两片大陆相连，经贸来往频繁，久而久之艾穆卢斯就发展成了世界最中心的独立城市。
但这还不完全是艾穆卢斯。
艾穆卢斯的城区制度划分严苛，是按照城市的位置划分的，更高的位置能够享受更多的阳光，所以分出了【下城】和【上城】的概念。
下城区建立在纽沃尔德的树干之下，分为五个区域：东西南北四区有两三个月能够看到微弱的阳光，但下城的中心区却不同于【市中心】这样概念。
纽沃尔德的树根完全地遮盖住中心区的光源，久而久之就让这个地方变得阴冷潮湿、瘟疫横行，是出了名的贫民窟，被人们称为【黑井】。
资本家们愿意在这里寻找廉价的劳动力，居民也乐于上当。见了阳光就会让他们觉得自己是人上人，好像完成了阶级跨越，已经高人一等似的；冒险者们也聚集在这个地方，因为这儿的法律相对薄弱，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都可以在这里交易，也就形成了【黑市】。
但也因为这样，黑井的发展也不算落后于其他的四个城区。
狄墨铮沿着身后的墙壁走进胡同，胡同的尽头是一片死路，边上有像是台阶一样堆着的箱子和木桶，看起来是有人故意堆起来的。
他熟练地踩箱子翻身上墙，双手打开支撑平衡，顺便吹吹不是很清爽的风。
沿着墙壁走了一会儿后他便跳上了一户人家的屋顶，随后放开了速度，像是只猴子一样在屋顶上穿梭。
“别动！”有人在背后喊住他。
狄墨铮停下脚步，扭过头看去，入目之中四下无人，只有微风吹起屋顶的杂物。
一大堆杂物被摆放在楼顶，而其中的一张桌子的上盖着一片很大的黑布，黑布慢慢被掀起来，一张白净的小脸从桌子下探出来。
是一个看起来只有十五六岁的小女孩。
“他们走了吗？”那女孩小声地问。
狄墨铮摇摇头，没有说话。
“嘘！”那女孩做了一个嘘声的手势，然后向狄墨铮招招手示意他过去。
他没有过去，反而朝着女孩的方向招了招手，示意她过来。
常年混迹在黑井，狄墨铮见过很多和眼前的女孩一样大的人。有些人被打断了腿当街乞讨，有些人被当作是宠物一样被上城的人抓走圈养，甚至有的女孩子已经出来接客了。
但其实更多的则是做一些打家劫舍的勾当，他们这么大的孩子，在下城就是个累赘，没有人愿意花费大量的食物和财物养大一个小孩。
所以流浪的孩子很多，他也不确定对方会不会是想抢他。
女孩见他没有过来，又将脑袋缩回黑布后面。
狄墨铮转身想要离开，又听见桌子咯嗒一声。
桌上盖着的黑布被整片地掀开，女孩从桌子下钻了出来。
狄墨铮看了一眼她，有些震惊。
黑井的医院都很脏，但眼前的女孩的脸很白净，看起来并不像是医院中逃出来的人。
但她穿着病号服，而且病号服的褶皱就好像穿了很多年一样，有些地方的血渍没有被浣洗干净，已经在白色的条纹处慢慢发黄。
在这个瘟疫横行的地方，和医院逃出来的人沾上关系可并不是一个明智之举。
女孩拍了拍膝盖上的土，当着狄墨铮的面拉开了胸衣，丝毫没有必避讳。
狄墨铮静静地看着，也没有要背过身的意思。
在下城甚至当街都有四十来岁的大妈穿着布料少得可怜的衣服拉客，她们甚至会在接客时将衣服拉开，好让人看见那两坨下垂的像是水袋的胸脯。
他又不是没有见过，有什么好避讳的？
女孩在胸衣中掏来掏去，身体还时不时左拧一下右拧一下。
狄墨铮也懒得看这么大点的女孩搔首弄姿，朝她摇了摇头。
他刚要走，一阵阵奇怪的声音从女孩肚子那边发出的声音，但是又不像是肚子饿的声音。
她终于将手从胸衣中掏了出来，在她的手中还攥着一个球状生物。
狄墨铮的瞳孔猛地一缩。
“你知道它是什么吗？”狄墨铮问道。
女孩嘟着嘴想了想，摇了摇头。
“我也不知道，我叫它小七。”
狄墨铮蹲在了她的身边，伸出手指想要摸摸小七，女孩赶忙将手缩回来。
“为什么叫它小七啊？”狄墨铮又问。
女孩看着他的眼睛，咯咯地笑了。
“因为大人们都叫它七号。”女孩扯着自己的衣服，从领口翻出一块布，“他们叫我六号，你喊我零六就行。”
那是一块棕色的布，上面用红色染出‘6’的字样，但她穿出来的病号服很脏，狄墨铮没注意到。
“我送你回医院吧？”狄墨铮朝零六伸出手。
零六愣了愣，拍开了他的手，摇了摇头，“我不回去。”
脚步声很急促地响了起来，狄墨铮看向房下，卫队将整栋房屋包围起来。
“她在那儿！带回去！”有人喊道。
“旁边那个人是谁？”
“别管是谁了！与她有关，一并带回去！”
狄墨铮往后退了两步，揉了揉脑袋。
卫兵们不知道在什么地方找来一架梯子。
“快跑！你也不想被带走吧！”零六狡黠地笑了起来。
零六将小七揣进口袋里，小七又从口袋中探出头来。
下面的卫兵已经快要爬上来了。
狄墨铮快步跑到梯子边上，将梯子踹走，梯子上的卫兵只是摇晃了几下，梯子就被下面驻守的卫兵扶住了。
这也为两人的逃跑争取了时间。
“跟我跑！”狄墨铮一把拽过零六的手，将她拽得一个趔趄。
两人迅速地跳一边的墙上，顺着墙壁小跑。
下面的卫兵成队地追了过来，两人又跳到另一栋房子的房顶。后面的墙壁上也有卫兵顺着二人的路线追上。
“我们往这边走。”狄墨铮小声地对零六说道。
零六点了点头，将手伸进口袋揉了揉小七的脑袋。
……
卫队后方。
卫队长坐在路边的台阶上，两个卫兵守着他。队列忽然开出了一条路，一个戴着白手套的青年从中走了过来，他的左边脸上还戴着半只红鬼面具。
他边走边摘下右手的白手套，“你还有心情坐在这儿？”
卫队长站起身，“一个小女孩而已，怎么可能会跑得了。”
青年将白手套扔在地上，“零六号观察体还没有觉醒，只是一个普通人。”
卫队长无所谓地左看看右看看。
青年眯起眼睛，可眼里的凶光像是要杀人。
“但谁也不知道七号观察体究竟是什么！它可不能被当作一个普通的生物看待。”
卫队长耸了耸肩，“我们找到它已经过了四年了，四年间什么意外都没有发生。”
青年扯了扯自己的领子，看着卫队长的眼神中透露出浓厚的鄙夷。他的语气中压抑着愤怒，开口问道：
“我们现在不就是在经历意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