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不怕鬼
祝珣拒绝了梁有为后，站在门后不知想了什么，随后继续收拾行李。
“早上好”意识到是自己坏了事，手足无措地偷看他脸上的神情，问：“那个……你真要睡天桥？”
“……”
“我之前说的话还有效。”“早上好”道：“你可以住我这儿……”
他顿了顿，不情不愿地补充：“不想睡地板的话，也可以睡沙发，我新买的沙发。”
“谢谢。”祝珣道：“我有地方住。”
“什么？！”“早上好”惊觉自己的反应太夸张，描补道：“住哪啊？远不远？房租多少？”
“不远，交通特别方便，不要钱。”
“不要钱？”“早上好”一脸不信。
“真的。”祝珣道。
要命。
“以后有机会请我过来玩啊！”
祝珣告别了帮他把东西搬到门口的“早上好”，他道：“没问题，等我安顿下来。那里的邻居各个都是人才，经常邀请外人来自己家做游戏，你一定会喜欢的。”
“这么好？”“早上好”站在他身后羡慕地说了一句。
冷风一吹，刘大山的理智回来了，他肩扛手提，拎着一大堆行李问祝珣：“祝哥，你在哪租了房？”
“424。”
刘大山一脸惊恐：“你管那叫房？！”
“不然呢？”
“那明明是我们俩的棺材板啊！”
祝珣警告地拍拍他的肩：“穷人，是没有挑剔的资格的。”
游戏并没有限制登陆地点，祝珣找了个背风又无人的天桥，带上自己的全部家当，点击登录。
刘大山死活不愿意这么早上线，他干脆找了块纸牌，坐在马路牙子上，上面写——
“电瓶电动车维修，立等可取。”
“自力更生，这不是挺好的么？”祝珣鼓励他。
游戏里的天空不管什么时候都是灰蒙蒙的，分不清具体时间。
祝珣在主卧的床上登陆成功，先向天花板看一眼，没人，松了口气。
再看看身边，书籍、日用品、小家电一样没少，又松了口气。
他整理了一番用品，从窗户里看到诡谲的街景，心中生出一丝猫抓一样的痒。
“要不，下去看看？”
“就看一眼，站在楼道里，不出去。”
祝珣知道自己这样很像恐怖片里的作死炮灰，但说来也奇怪，他本来感情就很淡，进入这个阴间世界后，更是从来没升起过一丝恐惧感。看着刘大山在身边一惊一乍，他就像是看戏一样，与他隔着一层如有实质的玻璃。
祝珣自己也清楚这样不正常，所以他把刘大山留在身边，观察他、模仿他，现在看来，这种观察和模仿还算成功。
他也渐渐抓住了扮演“恐惧”的精髓。
“下去吧。”许欣不在屋子里，茶几上留着一把钥匙，祝珣心道自己不必再装下去，离开424，向外走。
走出房间时，他察觉到被窥视感。
423的房门弹开一条缝，眼珠在门框中咕噜噜地转。
更多的眼珠堆挤在房间更深的地方，它们一个传一个，递出来一张纸条——
“我家摄像头坏了，可以进来帮我修一下么？”
祝珣：“……”
他怀疑这些眼珠把自己抠出来的时候连脑子一起抠掉了。
你们家还需要摄像头么？！
眼珠或许看他不动，有些躁动，第二张纸条用血写的，有些威胁的意思——
“楼规要求帮助遇到困难的邻居！想想反抗的后果！”
祝珣走上前，在眼珠们洋洋得意的目光中向门内看了一眼。
然后——
“砰！”
他把门重重关上，对挤扁的眼珠道：“不行，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我说不清楚。”
“别拿楼规讹我，我这是避嫌，不叫不帮助邻居。”
“……要不，等阿红回来，我和她一起上门帮你们？”
“刷刷——”眼珠子们窸窸窣窣地开始贴胶带。
祝珣掩去唇角的一丝笑容，心道：再说，你们是邻居么？
他忆起从门缝中看到的——
被簇拥、或者说是被埋葬在一群眼珠之中的，是一片洁白的裙角。
房间内，眼珠们愤愤不平，它们在每个角落、每个夹缝肆意穿梭着，发出金鱼吐泡泡的声音，用来宣泄自己的恶意。
虚伪！
假的！
真能装！
他以为自己是男德班出来的道德标兵么？
明明眼睛都伸进房间里了！
真纯情还会穿这么短的t恤，这么贴身的牛仔裤？穿的这么紧不是想勾引人还想干什么？
少特么当了婊/子还想立牌坊！
“呵。”房间内响起一声冷笑。
正在肆意批判的眼珠们一瞬间安静下来，它们厌恶又忌惮地齐齐看向穿着白裙的女人。
眼珠们化作黑色雾气，将她包裹在其中，雾气像是一座囚笼，生出无数根尖利的黑刺，贯穿她的四肢、头颅、心脏。
背负着荆棘的女人像是一个怪物，她身上的白裙被血染红了，鲜血从眉心滚落，将那张美丽的脸分成两半，一半平静、一半痛苦。
她用手紧紧握住黑刺，僵持片刻，那些荆棘就像是畏惧一样，涌入她的体内，变成一道道黑色纹身，或者说是疤痕。
血泊中倒映出她的面孔，女人毫不在意，她整理了一下头发，目光暼向房间内其他地方瑟瑟发抖的眼珠们。
“别急，很快轮到你们。”
“别忘了，当你们凝视我的时候，我也在凝视你们。”
“我不会放过你们的。”
……
祝珣一个人走到楼下。
临走前他看了眼许欣家的表，现在是阴间时间早上8点，和现实世界一样。
因为没有违反楼规，所以“另一个楼梯间”和三道黑影没有出现，他顺利地站在楼道口。
“咦？”祝珣想要再去看一眼楼规，却发现泛黄的楼规上覆盖了一张纸，上面用血色的字迹添了许多文字。
假的！
都是骗人的！
四号楼就是最大的谎言！
吃人！吃人！！吃人！！！
这个世界，只有吃人才能活下去！
越到后面，字迹越发潦草癫狂。
夹缝中还有些小字看不清，祝珣走下台阶，正想仔细去看。
“刷拉——”
一个拎着菜篮子，看上去四十多岁，身材看上去很是瘦弱的中年妇女从4号楼外走进来。
她向左看了一眼，随手就把那张血色传单撕下来，撕成碎片。
“漏洞是越来越多了，不知道哪来的传销分子都能随便给楼里贴传单。”
“也不知道房东什么时候回来，和他反馈一下。”
她松手，碎片如同飞蛾，卷向楼层外面，还没落地，就被嗜血的黑影们一拥而上，消失不见。
妇女这才看到祝珣，她问：“你是？”
“我是424的新租户。”祝珣微笑道。
“哦，小祝是吧？阿红和我说过。”她就像一个正常的热心邻居，拎着菜篮子道：“我是秦素芬，住在434房间，你可以叫我秦姐。”
“秦姐，”祝珣立刻叫了一声，他的目光看见菜篮下方露出的血淋淋的物品，笑着道：“秦姐，重不重？我帮你拎吧？”
他已经伸出手，秦素芬便把篮子交给他：“小祝刚来几天吧？住得习惯不习惯？听说你和许欣处的不错，这可不容易，她已经来四号楼几年了，一直是冷冰冰的。”
祝珣“嗯嗯”地回应她的话，或许是太专心了，一不留神转弯的时候撞了墙，篮子掉在地上。
“嘶。”
“没事吧小祝？”
“不好意思秦姐。”祝珣蹲下身，帮她捡起篮子内的物品。
几棵青菜，一块蘑菇，以及……
一刀血淋淋的猪排骨。
紧绷的后背悄悄松了下来。
“没关系，都是些菜，又摔不坏，人没磕碰到最重要。”秦素芬依旧是一脸爽朗热情的样子。
祝珣把她送到3楼通道口，秦素芬提起菜篮子。
“行了，没剩几步路了，我自己走，小祝，你先回去吧。”
“好。”祝珣记得阿红的话，本来也不愿意去她家。
转身时，他鬼使神差地问了句：“秦姐，你一早就出去买菜了吧，怎么这时候才回来？菜市场很远么？”
“远倒是不远。”秦素芬笑眯眯道：“不过我得先卖了排骨，才能买菜。昨晚剁排骨的声音挺大，吵到你了吧？”
“不吵，我睡觉很死。”
祝珣回答完，立刻回了424，他回忆起昨晚睡觉前听到楼上传来的一声一声单调、沉闷的响声，当时还以为有人在砸墙。
但是，昨晚他和刘大山亲手砸过墙的，怎么会是那种声音呢？
祝珣想起来了，那种沉闷的声响，是有人在砧板上剁肉的声音。
声音响了一夜。
为什么要用卖排骨的钱去买排骨呢？
他脑海中转着这些问题，打开424的房门，一推门，就看见坐在沙发上的两个女人。
“许姐，阿红？”
许欣的表情都在水泥下倒还罢了，阿红很明显吃了一惊。
“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租了房，不能来吗？”
阿红沉默了一下，把玩着手边的一团影子，突然走到他身边，压低了声音问：“这里都是鬼，你不怕么？”
祝珣：“……”
他也低声道：“怕啊，但我是穷鬼啊。”
阿红：“……”
许欣：“…………”
“说起来我们也算是一个物种吧。”祝珣觉得自己疯了，他居然觉得阿红睁大眼睛的样子很可爱。
许欣忍无可忍地瞬间消失，然后从两人中间冒出来。
她冷冷道：“可、以、谈、正、事、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