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三千万年前的恩利尔·下

    实话说，恩利尔对于光们要离去而感到匪夷所思。

    他们不同的经历造就了不同的思维模式，恩利尔没那么好脾气，也没那么无私，人类的选择在他看来跟背叛了差不多。

    帮助你们坚持了那么久，说投降就投降，说抛弃就抛弃了？

    人类可没资格谈选择。

    当然，对于光们，他也有着自己的看法，如此干脆的放弃地球在他心中也是种不太负责任的表现。

    从一开始他们的目的就是不一样的。

    光们的目标只有人类，来到地球也好最后离开也罢，一切的源头都是人类自身的意志，光尊重人类，而当人类不需要他们之后，他们也就没有了继续留在地球上的理由。

    恩利尔最初来到地球是因为好奇，虽然跟人类有关但又不大，他不是那种会平白无故就对某个种族产生善意的性格，他不够温柔，也不够无私。

    每个光都有他们所代表含义，猎户座的光们是希望之光，所以他们为地球上水深火热的人类带来了希望。

    恩利尔还不清楚自己的光是什么，但肯定跟希望这种温暖的含义相差甚远。

    所以他的目光更多得放在了加坦杰厄上。面对那浓郁到化不开的强大黑暗，他听到许多遭到毁灭的文明在哭诉，无数的星球，生命在这股黑暗下消逝，地球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如果放任下去的话，类似人类的悲剧只会反复发生，最终危及整个宇宙。

    算不上危言耸听，倘若让黑暗支配者的势力一直这样无底线的扩张下去，总有一天这座宇宙会被黑暗完全笼罩，原本的秩序被破坏个干干净净。

    这是恩利尔不能容忍的，每个事物都有自己的航行轨道，程序要在规定好的位置上慢慢运转，世界井然有序，才能保证永远运行下去。

    而加坦杰厄的持续扩张会打破宇宙既定的秩序，所以恩利尔已经将后者划进了自己的责任范围。

    尽管他可能根本无法凭借自己的力量战胜黑暗支配者，他也依旧要去行动，哪怕是迎来死亡。

    在这方面，他是相当执拗的。

    所以恩利尔拒绝了光们的邀请，坚持要在地球留下来，起码在加坦杰厄被消灭或自己死亡之前，他不会后退哪怕一步。

    好在人类还不是完全的无药可救，虽然绝大部分的人在美梦中死去了，也有一些人利用科技去往宇宙另寻家园，但在幽怜的指引下，还是有小部分清醒过来的人决心要抵抗下去，成为了人类的最后防线。

    光们为此而感动，并在离开前为人类再一次送上了帮助——他们将自身的力量封存在了一个个巨大的石像中，有能力的人类可以与光产生共鸣，从而继承光的力量，用巨人的身躯战斗。

    与此同时，恩利尔与他的朋友们一一告别。朋友，一个非常有趣的词汇，不是么？

    迪迦为他送上祝福，然后光们变成了流星，迅速消失在天际。

    恩利尔望着他们离去的地方，看了很久很久。

    后面他找到了幽怜，这名有着神奇能力的人类似乎早就预料到了什么，他坦白了身份，最终以“神木川”的人类模样加入了地球警备队。

    而在地球警备队中，他仍然不打算正面加入战场，反而继续拿起了“医生”的老本行，在后勤部忙碌，以一种间接的方式介入到战争中去。

    没有人知道他的身份，大家都只是把他当作跟幽怜一样有点特殊能力的人——甚至性格还很冷冰冰，不太好相处。

    大家都说神木医生犹如一阵风，雷厉风行，大多数时候他一句话都不会说，风似的突然出现，淡淡地瞟上几眼，抓着你就扔进了手术室。

    不出几分钟，里面必然会传出惨烈的哀嚎。

    神木是一位不懂医术的医生，但是他的治疗在整个对战加坦杰厄的过程中又不可或缺。

    虽然他没有办法用自己光直接给那些继承力量的人类，毕竟还是碳基生物，神木的光不能与他们融合，就做不到治疗。

    所以他回归了给予能量加速自愈速度的原始方法，尽量让那些战士们以最快的速度恢复，然后再次投入进战场。

    同时，随着加坦杰厄的复苏，遍布在全球的黑暗能量越来越强，在战斗过程，光很容易遭到这些黑暗能量的污染。

    如果是原本的光当然不用担心这点污染，他们自己就可以清除——但这些只是继承了力量的人类不行，他们本质上还是人类，只要哪怕出现了一点点动摇的情绪，黑暗便会趁虚而入。

    光与影的界限在哪里？根本没有。

    黑暗会控制他们的心智，将他们也同化成黑暗。

    所以每一次战斗后，神木都要挨个儿为归来的战士们清除身上的污染。

    清除污染比单纯的治伤要麻烦很多，过程也够粗暴，他将自己的光当成手术刀，直接将战士们体内光被污染的地方切除，然后再输送能量让缺了一块的光自行修补。

    “手术”的过程非常的疼——因为随着战斗次数的增加，那些光会与他们的继承者越融越深，那种联系并非单纯的肉体，更多的是精神上的，所以神木的手术和直接割他们的灵魂没啥区别。

    而且全程没有麻药。

    在面对无数狰狞的怪兽也能保持坚定不移的战士们，进了神木的手术室后却往往鬼哭狼嚎。

    他们刚从一个地狱回来，马上就要进入另一个地狱。

    因此，神木和他带领的整个医疗小组几乎是全地球警备队最令人恐惧的存在，不亚于加坦杰厄。

    神木则没什么表示，恐惧会带来清静——对他而言是好事。

    因为给他人治疗的过程基本都是靠损耗自身来完成，而战斗的频率又颇高，神木只能马不停蹄的工作，生怕慢了一步就会出现差错，故而常年处于能量亏空的状态。

    他用来恢复的方式只有两种——进食和睡眠，但那个年代食物稀少，人类都只能靠科技产物的营养液过活，于是就只剩下睡眠这一种方式。

    没有事干的空闲时间都被用于睡觉了。

    在其他人眼中，神木总是一副疲惫不堪且没精神的模样，这就衬得他面无表情的时候更凶了。

    基本没有人敢来跟他搭话——除了迪迦，准确的说，是继承迪迦力量的那位人类。

    他跟迪迦一样是个温柔内敛的青年，像太阳一样，队里基本没有不喜欢他的人，他深知神木作出的贡献有多重要，因而总是保持感激。

    他和他的女伴经常拜访神木，久而久之混得熟了一些。

    就这样一直到了最终与加坦杰厄的决战前夕。

    深海中邪的神总算现身，而当祂出现的那一刻，神木才真切意识到自己想要消灭对方的想法有多天真。

    祂的力量实在是过于强大了，强大到那些辛辛苦苦培育出来的战士，有近乎一半的数量在仅仅几分钟内瞬间被完全污染导致了暗堕。

    也许是神木的疏忽，因为无论怎样都有他兜底的缘故，很多战士们反而因此懈怠了——心理的裂缝一个比一个好钻。

    为了不让局势一边倒，神木只能变身，将那些被污染的黑暗巨人全部杀掉。

    这个过程并不让他好受，他们都是他看着成长起来的孩子，他亲眼见证他们的悲欢，他亲手将他们推进深渊。

    他为了阻止那些鲜活生命的逝去而以医生的身份努力，可结果仍旧没有改变。

    于是那些黑暗趁机而入，试图诱导恩利尔堕落。

    内心产生极大动摇的恩利尔很难抵抗如此庞大的黑暗力量，黑暗侵蚀他，诱惑他，他的思维似乎都被分成了两半——强大且唾手可得的力量，与无望的未来。

    一个属于黑暗的人格在他的心底诞生，那是属于他的憎恨，懊悔与悲伤。

    但是恩利尔却举起了武器，然后刺向了自己。

    他用自杀的方式阻止了黑暗的继续侵蚀，同时将被侵蚀的地方全部强行切除——可绝大部分都已经被污染，所以他近乎是毁掉了自己。

    他保留了最后的意识找到幽怜，留下自己的人类外壳，为了修复陷入不知何时才能醒来的沉眠。

    幽怜把他的躯壳装进了特制的棺材内，集结了超古代人类全部科技的造物隔绝了蠢蠢欲动的黑暗，并埋入了地底。

    三千万年来，懵懵懂懂的地球意识也在保护他。

    但另一个人格并没有因为脱离本体而消散，它拥有了属于自己的意识，黑雾一样的外型实际上是来自恩利尔负面情绪的聚合体，它可以进食，它可以学习，虽然没有实体却可以附身操纵。

    它是恩利尔堕落的那一部分。

    没有它，恩利尔不会完整，而他的实力也就永远无法恢复如初，始终残缺。

    必须要回归。

    光与暗没有界限，因为本就一体。

    可他们只有一个意识能够留存。

    作为恩利尔的一部分，本体进入沉眠后它也随之沉寂，直到三千万年后再度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