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终身遗憾
夜色笼罩如墨，清冷的月光倾洒。
随着他们的前行，地上的落叶被轻轻带起，发出细微的“窣窣”声。
我在棺侧执香，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纸人那张纸糊墨画的五官在月光下竟透出一丝忧伤。
选的墓地不远，沿着蜿蜒的小路走了十分钟，就到了。
没有繁琐的法事，也没有哭丧声，只有纸人挖坑甩土的声音。
“你们这几个小辈先走吧，我们留下来陪他聊聊。”
刘老头说完，我第一个往回走。
他们是第二天早上回来的。混浊眼眸的周围密布红血丝，不知道是熬夜还是哭过。
“你打算怎么办？”程老头又问：“要不要跟我走？”
“多谢程前辈好意，不过我想留下。”莫仇扯出一个比哭好难看的笑容，“如果我走了，孤野居就真的没人了。”
程老头长叹过后，说：“随你。”
下了山，众人客套了两句各自离去。
莫仇把我们送回纸扎店就走了，家门都没进。
一进家门，刘老头就回了房间，整天没出来，就连堂妹送过去的饭菜都没动。
他不会因为老朋友的离开伤心过度病倒了吧？
我在他房间门口，几经抬手又放下。担心他病了，又怕他在睡觉。
他应该没那么脆弱吧？可万一真受打击病倒了可了不得。
刘老头年纪不小，老人生病最容易出事。
我咬了咬牙，最终还是轻轻敲门，小声唤道：“师傅，您醒了吗？”房间里没有任何回应，这让我的心一下子揪了起来。
我加大些力气敲门，提高了声音再唤了一次，“叫魂呢？”随着声音落下，刘老头愤怒的脸映入眼帘。“什么事？”
他的脸色发黄，精气神也不是很好，不会真生病了吧？
天寒地冻的，他昨晚又在坟地待了一夜，会不会是发烧了？
“您一天没吃东西了，是不是生病了？”
“没有，就是老了，熬了几天，困而已。”他疲相尽显，可声音还是那么铿锵有力，不像生病，我心稍安。
“那您要吃东西吗？”
“你给我端到房间来吧。”
“好。”我到厨房里热好饭菜，盛进碗里，端到他房间。
他眯着眼睛，靠在床头上。阳光从窗外照进来，我看的清楚，他眼角分明有湿润的痕迹。
“你小子，进来也不提前敲门。”他慌张地擦拭眼角。
“对不起师傅，下次注意。”他挪动身体，我找来一张高凳把饭菜放在上面。我帮他把枕头垫好，站在一边看着他。
他吃着吃着就哭了，在我眼里，他一直是个严厉又不近人情的形象，从未有一次觉得他如此苍老，脆弱。
“呛到了？我去给您倒水。”
“你就别找借口离开了，反正都看到了。”他苦笑一声，自顾自讲述不为人知的故事，“我以前一直和他斗嘴，总觉得他讨厌，隐居后我们一直没有联系，如今他走了，我还真有点舍不得。”
“师傅和他怎么认识的？”
“你不问，我都快忘了。”他思索了几分钟，“好像是在论道会上，又好像是接手师傅工作的时候，忘了。但我记得我们刚见面就打了一架，往后更不用说了，谁也不服谁，经常吵，有时候急眼了还会打起来，但真正导致我们几十余年不往来的是一个女生。”
是什么样的女生？有那么大的魅力？
“她真的是非常耀眼，长相是她最不值一提的优点之一。”
刘老头叙述完，我更好奇了，她到底有多优秀？才能得到如此评价！“也是行内人？”
“是的，她一手银针可谓是漂亮。”刘老头提到她，眼睛都有了光彩，“生死仅是她一念之间，当时的她可不止我们四个是爱慕者，她在论道会上迷得所有人团团转。”
四个人并列，定是认识的，另外的两个人不会是程岳彪和韩老瞎吧？这么一想，也就能说的通他们为什么互相看不顺眼了。“可惜！”
“可惜什么？”我迫不及待地追问。
刘老头叹了口气，缓缓说道：“可惜，她死的早！”刘老头的眼神变得有些黯淡。
“死了？”我以为导致他们不走动的原因是其中一人抱得美人归，没想到竟是这样的结局。
“死了，因为我们死的，土御门知道吗？”
“知道，日本方士。”
“当年，土御门的人悄悄潜入中国，杀了不少中国方士，所有门派都有涉及，我们联合起来围猎他们，都怪我们啊！年轻气盛，又不知何为进退，发现他们的藏身点后，没等人来齐就冲进去了，她为了掩护我们逃走，死在了那里，她死是我们几个人造成的。”
刘老头的语气颤抖的厉害，泪水在眼眶中打转。“我们一直都知道潜入中国的不止一两个，可我们并不知道有多少，如果我们谨慎一点，小心一点，她根本不会死。她本不该死的却因为我们的愚蠢永远地消逝了。”
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一般，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来，“她的死，就像一把利刃，永远插在我们的心上，我们恨彼此的不阻止，也恨自己的冲动。这就是我们陌路的理由。”
“现在阮十九死了，我又有点后悔了，我跟他即使吵过打过，但危机时刻还是会信任的把背后交给对方，可却因为心结到死都没见他一面！”
“师傅。”此时，我不知道该说什么，该做什么。在他的叙述里，我并没有多难过，甚至觉得平淡，可只有他知道，在这短短几句里是他一生最重要的经历，也只有他知道，喜欢的人死在自己的冲动之下，挚友的陌路，是有多痛苦。
“我知道你一向不会说话，就别难为自己想词慰藉我了。”
我即便是想安慰，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心境不同，无法感同，说再多都是屁话。他若能听进去话，也不会将自己困在里面那么多年。“后来呢？土御门的人怎么解决？”
“杀了，一共十五人，全扔进万人坑了。”
“先不说这事了，我叫了你师兄来接你回去，他应该快到了，你赶紧收拾东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