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无言白丧客
“我来这边办事的。”
“那还不赶紧去办？”
“不急。”
“想蹭饭？”
“答对了。”她坐了一下午，等到刘老头他们回来。堂姐拎着菜进厨房，堂妹本想坐下来休息，可她被堂姐叫进去帮忙。
万鑫没有留下来吃饭，她和刘老头客套了几句就走了。
她刚走，刘老头就问：“她来干什么？”
“来这边办事的，跟张益徳一起，不过他先走了。”
刘老头继续追问：“你们真没什么事？”
“能有什么事？”我开始有点好奇了，他为什么那么担心我和万鑫有关系？
“别跟她来往了。”
我很想问个究竟，他为什么那么抵触我和万鑫结识？但不能问，问了他只会更加觉得我和万鑫之间有问题。
晚上，来了一个访客，客人素衣洁白一身，腰间系着白桑麻。
“你好，需要什么？”
男人满脸络腮胡，却是青年形貌，眉宇之间尽显愁苦。
“无言白丧客，日行千里骏。”
我有些怔神，“行家？”这可是形容纸扎的话，
“这是刘世伯的家吗？”
老头姓刘，没错，但我并不知道他的名字，不便贸然回答，“你稍等。”
“麻烦了。”
我把门关上，走到里屋叫醒了刘老头。
他晚上喝了酒，现在有些迷糊，慢吞吞起来。
我跟他说了刚刚的事，说完正好到大门前。
男人见到刘老头，立即跪下，“晚辈莫仇，师从云山脚下孤野居。”
刘老头微眯着眼睛，打量门外人，看到他腰间的白桑麻，瞬间怔住，“他…几时走的？”
“今日午时故去。”男人眼睛布满了红血丝，整个人就像摇摇欲坠的危楼，随时会倒下，“家师去前曾有嘱托，命我一定要请您过去。”
“我知道了。”刘老头转身的那一刻，我看到了他眼角的泪，就连淡薄的背影都显得那么孤寂，“九生，叫她们起来，我们一起去。”
我们坐上了莫仇的车。
不知多久，天边破晓，车子一路行驶到了偏僻山间，两侧茂密丛林匆匆，不见村户。车子在路边停下，路边上面，茵茵草灌中隐隐有一条小路。
沿着碎石密布的崎岖小路前行，两侧是犹如贯入云层的竹林，风过竹枝摇，发出骇人的动静。
刘老头一路不知脚底打滑几次，“这路可真滑！”他扶着腰，眺望不见尽头的翠竹。
“我扶您吧。”堂姐刚伸手，他道：“不用，我还没老。”
到了孤野居，刘老头走进屋里，每一步都像是灌了铅，沉重无比。我不是他，但也有一股子哀伤流至心头。
屋内，停置一副红棺，前设有供桌，香炉里的香尽数熄灭，一对大白蜡烛照的破草屋亮堂堂的。
“老东西。”刘老头哽咽的说了这三个字，颤颤巍巍走到棺材边，“就说你活不过我。”他说的好似胜利者，可神情却不盛愉悦。
棺盖未盖，里面的老者花白的头发一丝不苟束起，编在一起的胡须绕在胸前的手手，即使闭着眼也能看出，他的仙风道骨。“以前还不信，现在好了吧，先躺下了！”刘老头边说，眼角流出眼泪，“来，你们三个也给这老东西上炷香。”我接了莫仇递过来的香，跪下拜了拜，把香插入香炉中。
“他怎么走的？”
我看到棺材里的老人，想到了年迈的爷爷，心头难受，爷爷是如此善良的人，本不该有如此境遇，该是有人扶灵，摔瓦送别才是，可现在，我连爷爷的尸体在哪都不知道。
“午睡，安详而去。”
“没病没灾？”
“没有。”
刘老头缓缓点头，一直重复着：“没有就好…”
“有说什么？”
“老人家说他这一生跟师祖长大，不知来路，年少时相识多人，亦有过路相伴者，可他所认知己不过尔尔，终会在它界相遇，人间无牵无挂，不需举灵，追悼，待他几位好友来后，随意找了个山头葬了就行。”莫仇抽噎着，断断续续说完。
刘老头长叹一声，“我陪这老家伙，你们去休息吧。”
我们没有多话，跟莫仇到客房休息，留他一个人在灵堂。
“你们请便，我有些事要办，莫要觉得怠慢。”
莫仇说完，再次下山。
孤野居在深山中，夜间山风袭，寒冷刺骨，也拂了人的心绪。
那夜的画面再次涌入，挥之不去。老妈失了温的遗体仿佛还在怀中，转眼便是一村子堆积成山的白骨。
我报仇的心思越发加重。
尸横遍野也罢，他们尚有人性，寻地将您们埋了也好，我一定会拿他们的血祭您们。
清晨开始下雨，到了下午雨越来越大，好像也在为死者默哀，又好像刻意降下甘霖，冲刷他的存在痕迹。
篱笆院大门贴的一对白纸对联，失了黏性，飘缓落地。
我冒着大雨跑过去捡起来，可冥联已经沾了泥沙。上面的墨迹也被冲晕了，完全看不出字体的样子。
风刮檐下两侧挂的白灯笼，穗子中的铃铛演奏独特的乐曲。
“回头雨停了我再贴上去吧。”我把冥联晾在一边。
“再扎个矫子吧！这老家伙没骨头又懒，肯定是不乐意走的。”
“好。”
我削好竹篾，构造轿子的形状。忽然，突兀的唢呐由远及近。隐隐混杂镲和鼓的声音掩饰雨滴声。这是…丧乐…
我们停了活计，不约而同眺望篱笆院外，等了几分钟后，乐队终于露头。来者共计五个，由一个秃顶老者领头，除他之外，其余人腰间皆系白桑麻。
“还是你来的快啊！”老者没进院就说话了。
“韩老瞎！”刘老头兴冲冲过去，脸上有了几分笑意。
我以为会是多年老友相见的感动场面。谁想，刘老头到老者跟前，竟是冷“哼”一声，“还没死呢？”
什么情况？看情况不像朋友，更像仇人。我和其他俩人面面相觑。
“你都没死，我怎么可能会死？”韩老瞎推开刘老头，走过来，“你们这几个臭小子，我平时怎么教你的，人都不会叫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