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这一世
这一日中午,三人行到清河城外二里地,隐隐的看到了城墙。正欲快马加鞭,进入城内寻武大郎,却被路边一宅院内的响动给吸引了。
“救命,杀人啦!”
路边有三五十户人家,尽眼望去却都是锁门闭户,不见有人行走。靠官道这边有个两层的小楼,围了个丈高的院墙,对着官道处开了个院门,两个家丁模样的男子一左一右的站在院门边上。有个女子的声音从小楼的二层传来。
“啪”,二楼的窗户突然被打开,一穿红着绿的年轻女子挣扎着要爬上窗户,却被房内什么人拉了下来,窗户又被胡乱关上了。
院门两个家丁朝二楼看了看,又相互对视一眼,嘻嘻的笑将起来。
楚武二人对视一眼,武松驱马上前,对着两个家丁喝到:“里面发生何事?光天化日之下,岂能杀伤人命!”
那两个家丁看了看武松,又看了已经下马走上来的楚羽和焦挺。发现这三个汉子皆是身体长大,气势汹汹不似善类。
但平时欺男霸女习惯了,一家丁鼓起勇气,对着三人喊道:“这是城东管老爷的别墅,管老爷在里面办事,关你等人甚事,小心去县衙告你们私闯民宅,让你们吃官司!”
那家丁话刚说完,就发现一蒲扇大的巴掌重重的抽到自己左脸上,不由得眼冒金星,站立不稳,正在原地踉跄转圈。
另一个家丁看着楚羽直接就抽了自己伙伴,正欲张手去抓楚羽衣领,却见原先站在楚羽边上的焦挺,忽的上前抓住此人脖颈,一条粗腿绊向此人身后,向后一拉,这家丁身体就飞将起来,摔了一丈多远,“哎呦哎呦”直叫唤,却是爬不起来。
楚羽一脚将院门的锁头踢开,将那还在转圈的家丁一把推进园里,又让焦挺将那躺在地上的家丁也拖起来扔到院里。
武松这时候也下了马,就要走进院子内。
楚羽伸手把武松拦住,说道:“二哥,这是你的乡梓,这事就交给小弟处理吧。”
武松楞了愣,推开楚羽手,怒道:“兄弟也忒看不起武松耶,见此不平事,我武二躲将起来,岂不是让天下英雄耻笑。”径直走向院内的一楼大门前,一脚将大门踹开。
楚羽苦笑一声,让焦挺把坐骑牵进院内,把院门掩上,并守在院内,看住坐骑和那两个家丁。
匆匆进屋,发现武松已经走上了二楼,连忙跟了上去。
武松上了二楼,走到发出声响的房间门前,伸手去推,却发现上了锁,房间里面稀里哗啦的一阵响动,一女子在哭泣呼喊,却似被人捂住了嘴,只是“呜呜”的叫个不停。
武松不由得性发起来,一脚踹在门上,“哗啦”一声大响,房门以及抵在房门后一张小圆桌及几把椅子,都向屋内飞进去。
武松进屋一看,只见房间不大,除了歪七扭八散落在房间内的座椅,朝外面官道的墙面有两扇雕花的窗户,正在胡乱的掩着。
窗下有张长条桌,桌上放着些书册,桌脚两边各有一盆花。桌子上有几个脚印,料是刚才那女子准备跳窗所留,房间其他墙面贴着几幅字画。
房间内侧有张雕花大床,一个五六十岁,员外打扮的男子站在床边,正在用手捂着床上一年轻女子的嘴,那女子衣衫凌乱,兀自挣扎不停。
那员外看见武松闯了进来,本是一惊,放开床上女子来看,却发现此人是街边卖炊饼武大家的二郎,不由心生胆气,喝骂到:“武二郎,你这厮杀了人,到哪里亡命去了,今日却来管老爷的闲事,却不怕吃官司么?”
武松此时也认得此人正是城东的管大财主,此人在清河县开了几家铺面,城外又有千亩良田,数个庄子,颇为富豪。
只是此人平时好色,又因主家婆背景深厚,管得甚严,不敢将女子带回家。平时只得出城在自家庄园上,勾搭妇人,欺凌弱女,不料今日这女子甚是倔强,又是楚武二人这等性子,才被撞破。
武松见是本地管大财主,又想起家里大哥,气势不由一泄。床上那女子见有人进来,胡乱拾掇拾掇身上衣衫,正待逃出门去,却见楼下又上来一个长大汉子,不由躲在武松身后。
楚羽走进房来,把歪在一边小圆桌扶正,又扯了两把椅子,让那女子坐了,拍了拍武松的肩膀,说道:“二哥请安坐,看小弟来处理”。
待武松坐下,楚羽不去看那员外,只是欣赏起墙上的字画起来,见其中一幅写的是东坡先生的《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字写得龙飞凤舞,甚是飘逸,看落款,却是不识为何人。
管员外见楚羽身材雄壮,又是气定神闲,不由得惊疑不定,不知道这贼子将要如何。
楚羽装模作样的看了一会,却发现其他字画都看不懂,于是决定不再装逼,向那女子和气的问道:“小娘子休慌,我们二人在这,这老棺材梆子须辱不得你。你和这老淫贼什么关系?”
那员外听到楚羽出言不逊,正待张口欲骂,却见楚羽从靴子抽出一把解腕尖刀在手上把玩,向他说道:“员外最好不要乱动,你的两个伴当正在下面院子里躺着呢”,又向窗户努了努嘴。
管员外匆忙靠窗向院子里看去,只见自家两个伴当躺在地上,不知死活。一个无眉无须的魁梧怪汉正在边上守着,那怪汉看到管员外从窗看来,嘿嘿朝他几声怪笑。
管员外吓得连忙离开窗户,又见屋内那不认识的壮汉还在玩弄手上尖刀,看他的眼色冰冷无情,像看一个死人一般,不由得腿脚发软,跌坐在床边动弹不得。
楚羽看那员外不敢作妖,又转过脸来,和蔼的对着那小娘子说道:“小娘子请细细说来。”
那小娘子定了定心神,却也不敢看楚羽,下意识的向着武松靠了靠,就把自己的经历缓缓说来。
原来这小娘子姓潘,小字金莲,今年二十有二,十年前因家乡大疫,与父母三人流落到清河县来,父亲替人打短工,母亲替人浆洗衣服过活。
七八年前父母相继病累而死,金莲当时年岁小,孤苦无依,恰当时管大财主的主家婆要寻几个使女,见金莲模样妩媚俊俏,便买来放在身边当个贴身丫头。
前几年过得虽然辛苦,但还算清净,只是近几年金莲逐渐长大,模样更是妩媚艳丽,那管老爷见了色心大起,不时寻机纠缠,金莲一来惧怕主家婆,二来也不愿意将自己清白身子交与这半截入土的管员外,只是躲着。
幸好主家婆甚是厉害,管老爷在家里也不敢太过放肆,金莲又是时刻提防,官老爷纠缠了几年也不得手,只好拖着不放金莲外出嫁人,一来二去便到了这般年纪。
七八日前主家婆生了一场病,管老爷就假装到隔壁临清县办事,须三五日方能回。暗派家里小厮黄三,巧语对金莲说城外里有治主家婆的草药,大夫吩咐需清白女子方能去采用。
金莲想到管老爷已经外出,又怕主家婆病死再也无人护着自己,也是心慌。便随了那黄三,坐着马车来到庄上,不料却着了这老货的谋划。
楚羽听到这女子说了姓名,自是一愣,又见这女子虽然钗横鬓乱,脸上泪痕斑斑,却是不掩其妩媚美艳的容貌。
只见其发如乌瀑,脸似玉盘,双眸明亮如星,红唇娇艳欲滴。尤其是身姿曼妙,凹凸有致,又是一个女子最美的年龄,怪不得这管老爷把持不住,用尽心思也要得之。
楚羽定了定心神,又向潘金莲问道:“如果要赎你,要多少银子?”他还真不知道北宋年间丫环的价格。
潘金莲惊喜的看了楚羽,说道:“一般丫环,几两银子就可买到。而前年有阳谷县富商要赎奴家,老爷却要五百两雪花银,那人也就歇了心思。当年卖与他家却是不给银钱的,只说给吃喝。这些年也不曾得过一点银钱,又如何能赎呢?”
说完,又嘤嘤的哭将了起来。
原来这管老爷怕金莲有了银钱,私自跑了,故便不给金莲发放任何赏钱月俸钱,也是用尽心思。主家婆见省了银子,甚是欢喜,不再过问。金莲孤身一个,无人可依,自是不敢计较。
“小娘子勿忧,本人是大财主,有的是银子。”楚羽随口胡扯,又拍了拍面露愤怒之色的武松肩膀,问道:“潘小娘子,你可认得我兄长武家二郎呢?”
潘金莲匆匆抬头看了武松一眼,脸色绯红的低下头去,说道:“只是在街面上远远看过几次,但奴家也早听说武家二哥是条好汉子。”
楚羽朝武松眨眨眼,武松瞬间领会,不由脸色涨红,朝楚羽笑骂到:“你这泼赖子,倒是调笑兄长来。”
楚羽朝武松摆了摆手,转脸朝跌坐在床边,看了半天戏的管员外,脸色瞬间冰冷,杀气腾腾,堪比后世的四川变脸绝技。
“管员外,你也是体面人,家里也不缺银钱,如何却欠我一千两雪花银不肯还呢?”
楚羽手里把玩着尖刀,缓缓向床边的管员外走过去。
这下,不光那管员外目瞪口呆,就连武松和潘金莲也莫名其妙,一头雾水。
“这位好汉,小可从来没见过你,何来欠你银钱,还是一千两那么大的数额呢?”
管员外忍不住叫起撞天屈来。
“胡说,前两天你这厮见主家婆生病,无人管束。”楚羽顿了顿,转头问了武松:“二哥,这清河城可有大赌坊啊?”
“自是有的,城北的得胜赌坊很多豪客喜欢去的。”武松笑嘻嘻的回答到。
“你这厮见主家婆生病,无人管束,便放浪起来。前日在城西的得胜赌坊与洒家对赌,欠了洒家一千两雪花银,这几日总是躲着洒家,今日被洒家堵在这庄子里,还有什么可说?”楚羽盯着管员外,冷冷的说到。
管员外被他盯得纷身发抖,他平时接触的皆是对他客客气气的亲友或往来生意人,又或有求于他,对他谄媚的下人庄客。
就是偷腥,也多用银钱好处打发苦主,何曾见过楚羽这种如狼似虎的汉子。
这时他也明白今日是碰到大贼,这厮摆明要勒索他,不由得苦笑起来。
“好汉想要银钱,直接说就是了,何必胡乱牵扯呢?”
“不,我雄州张三虽然在江湖杀人如麻,混得一个“法外狂徒”的名号,但今天心情好,还是愿意先与员外讲讲道理的。”
管员外听他自称“法外狂徒”张三,又说杀人如麻,更是恐惧。
而武松听到楚羽胡扯,忍不住脸朝窗外看去,免得辛苦忍笑的表情被管员外看见。
“好汉,虽然小可家在本地也算殷实,但是一千两雪花银,一时半刻之间的确凑不齐。”
管员外继续哀求。
“没关系,洒家替员外想好了。”楚羽转头向潘金莲问道:“小娘子,这里可有笔墨纸砚啊?”
潘金莲在边上已经听傻了,听到楚羽和他说话,连忙回答:“有的,老爷常在这里收账,自是有的,我去替公子取来?”这时她已经知道这男子在替自己出头,自是殷勤。
“好的,麻烦小娘子了。”
不一会,潘金莲从边上书房里取来笔墨纸砚,并主动磨起墨来。
“好了,员外,我说一句,你写一句,我们来个口说无凭,立字为证!”
楚羽一手拿着匕首,一手把员外拎起来,就在窗边的长条桌上写了起来。
不一会,两张字据就写好了。
一张是大意是管员外欠楚羽一千两银子的欠条。另一张大意是管员外今日被楚羽堵在城外庄园里索要欠银,因为无银偿还,就把家中丫环潘金莲作价一千两,抵给楚羽。
而楚羽自是以“雄州张三”为名。
两张字据都让管员外签字画押完毕,待字迹干透后,楚羽才将字据收好,放入怀中。
管员外此时方知这贼厮所图只是潘金莲,并无勒索其他钱财的意图,既是心疼,又是庆幸。
“好了,员外,潘小娘青春大好,你这年纪怎能祸害人家?”楚羽笑嘻嘻的挽着管员外的肩膀,好像刚才拿刀逼人的不是他似的。
“员外,我们就去贵府,把潘小娘的卖身契书拿来,我们就两不相干了。”楚羽继续挽着管员外下得楼来,并从马背上包裹取出约莫一百两银子,拉着管员外到一边,把银子塞到管员外怀里。
并在他耳边轻声说道:“员外,我说过我是个先讲道理的人,这次来清河是送武二哥回家,并给他寻一桩好姻缘的。这一百两银钱就当是为潘娘子赎身的,你也不亏了。”
“我也不使人知晓,你自可拿去逍遥快活。但是员外也别当我是什么善男信女,如以后还夹缠不清,员外一家上下我须杀个干净,鸡犬不留方得爽利。”
管员外全身又是激灵灵一抖,连忙说道:“好汉如此讲道理,以后小可再也不敢纠缠。”
楚羽放开管员外,看到院子靠墙边有个石墩,楚羽把石墩略摇一摇,笑道:“管员外家这个石墩甚是碍眼,我给你挪挪吧”。
管员外哂笑道:“三五百斤石头,如何挪得。”
楚羽笑道:“管员外也信真个拿不起?你且躲开,看洒家拿一拿。”
楚羽便把柴进赠送的丝绸外袍脱下来,交给焦挺,把那个石墩子一抱,轻轻地抱将起来。双手把石墩只一撇,“扑”的一声,打下地里一尺来深。
管员外见了,骇然变色,连武松也是微微点头,焦挺则是无声的张了张嘴。
楚羽再把右手去地里一提,提将起来,望空只一掷,“扑”的一声,石墩就滚到院墙角落去了。
楚羽面不红心不跳的,向地上两个家丁说道:“两位死了没,没死起来替你家员外驾车了,前面和我们几个和员外有些误会,现在误会澄清,没事了。”
地上两个家丁才哎呦哎呦的起来,看了看自家员外,发现员外只是呆呆的站在那里不说话,只得去旁边的牲畜栏里,赶出一架马车来。
众人出得院门,上来官道,发现路边已经有三五人,估计是听到庄园响动,正探头探脑的来看,相互打听。
楚羽笑道:“员外,这些都是你的佃户吧,你不去打打招呼?”
管员外看了楚羽一眼,就见他们两匹北地大马甚是雄健,又是一惊,只得胡乱喝骂几句,将那几个佃农赶走,自行上了马车,两个家丁坐在车辕上,准备赶着马车向城内走去。
潘金莲自然不肯去坐管员外的马车了,楚羽兀自上了马,笑嘻嘻的到武松边上说道:“二哥,你的马就给潘小娘子骑呗。”
武松脸一红,笑骂道:“你的马怎么不给骑呢,偏要骑我的?”
“二哥,潘小娘子这般娇弱的女子,你能让她跟着我们马后跑着吃灰?你是个顶天立地的好汉子,我自是个泼赖子,我倒是无所谓哈。”楚羽又笑到。
焦挺也是嘿嘿一笑,自是骑上自己的大公驴。
武松瞧了二人一眼,无奈的摇头苦笑,楚羽又向潘金莲笑道:“潘小娘子,请二哥扶你上马吧。”
武松再也崩不住了,伸手向楚羽虚打,喊道:“你这泼赖子,走你自己的吧。”
又无奈的看了看楚羽,只好牵马走到潘金莲身前,却是手足无措的轻声说道:“潘小娘子,请上马吧。”
潘金莲也是红云满颊,更是娇艳异常,武松不由看呆了。
“有劳二哥了”,潘金莲轻声说到,用手扶了扶武松肩膀,踩着马镫骑上马去。
楚羽便招呼管员外和焦挺,缓缓的向城内走去。
武松跟在后面,紧紧的攥住缰绳,突然感觉好像一放手,就将失去一世一般。也不知怎的,心里就冒出一个执念,这一世,他是怎么也不会去放手了。
楚羽看着武潘二人,哈哈大笑,只觉得自穿越以来,终于做了件畅快事,不由得就在官道上放声唱了起来。
“大河向东流啊,天上的星星参北斗呀”声音鬼哭狼嚎,引得边上路人纷纷侧目,如遇疯子。
武松脸上带笑的看着楚羽作怪。
而马上的潘金莲回想今日遭遇,跌宕起伏犹在梦中。
只是看着在马前牵着缰绳的武松那伟岸如山的躯体,心中暗暗祈祷,如这是梦,也唯愿此生能长醉不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