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入魔(三)
六
连续几天,我都昏昏沉沉地,就像《聊斋》里面那些被狐狸精吸去了阳精的男人。
我知道她们不是狐狸精,她们也没有能力吸取我的阳精。
身体或许有点问题,但不是根本问题。
我清楚地知道我是因为不知道我下一步该怎么做、该做什么。因为迷惘,所以我没了精气神。
那个浑身发出尸体腐臭味的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家伙一直跟着我,这个家伙罩在一片黑暗之中,看不出半点表情。
我看不出它是什么东西,不知道它前世是人是猪是狗,更看不出它前世是百万富翁是法官而是乞丐,就那么臭烘烘的黑乎乎一团。
更难受的是我仔细看它看不见,仔细闻它闻不着,但只要不对它仔细专注,它的黑乎乎的样子就印入眼帘,它的要把天地都熏黑的尸体的腐臭味就钻入我的鼻孔。
一个人的一生中,又有多少时间是专注的?又有多少人,能够长时间对一片虚无专注?
它的似无实有的腐臭味实在让人难受,即使是过去了好些天,我每天还要吐n次。
我开始时不理解这个家伙为什么现在就跟着我,不是还有一次吗?等我做完最后一次再来收走我的小命不是挺好的吗?后来一想释然,“阎王让你五更死,不会等你到天明”,要准确即时,当然需要提前过来,守在你身边,随时准备收走你的狗命。
我很是悲催,想一下我的人生已然没有目标了,结束来得正是时候?但结束了去十八层地狱啊,在那里,我可能要面对的,是几百万年甚至永无尽头的油烹炮烙!
我茫然不知所措。
我从来没有想到过自己的结局居然这么惨!
而且,我宿命中还只有3009次,这么有限的次数,我居然把它们全部浪费在这些二奶身上!
在这些二奶身上,一次,不要也罢!永远不用,可能还长寿百岁!
我又有了一点信心。但是,我以后做什么事呢?
万一哪天碰到一个两情相悦的女人,我该怎么办?
抗争?
但我知道这种地狱来的东西,它代表的是宿命,是天规,人力是无法阻挡的,即使是萧大哥令狐哥哥,他们都可能一点办法都没有。除非能如孙悟空一样做好大闹天宫的准备,跑到地狱去撕了有关自己的生死簿。
但谁有孙悟空那种天不怕地不怕敢做齐天大圣的胆气?
就好像喜欢吃的人只能吃最后一顿了,喜欢钱的下个小时开始银行里的钱都变成废纸了,喜欢权力的明天开始不能拥有权力了,喜欢当官的年富力壮的时候突然有一天别人告诉他只能当一天官了。
就要失去远比已经失去更加痛苦,因为你还掌握着,你还心存幻想。
只有最后一次了,只有最后一次了。
想起自己的宿命,我不禁悲从中来。
该怎么办?
七
我心力交瘁地躺在床上,几乎连手指头都不想动一下。
那个浑身腐臭的家伙如同附骨之蛆,我走到哪里跟到哪里,比天下最敬业的人都敬业。
我都有点佩服它了,对它身处的那个世界慢慢有了一点好奇之心。
那是一个什么世界呢?那个世界的人怎么具有这么高的职业素养呢?它们不受威胁利诱,没有丁点奴颜媚骨,它们不会因为你家财万贯金玉满堂妻妾成群权倾朝野而有丝毫心动,也不会因为你一贫如洗家徒四壁债台高筑室如悬磬而心生怜悯,只要是到了那个时候,就是皇帝老儿也照收不误。
所谓久入鲍鱼之肆而不闻其臭,我终于有点慢慢习惯这个臭怪物的臭味了。但面对那个家伙,我还是恐惧而恶心。
我有气没力地打开手机,百无聊赖地看着蔓莉的视频。
蔓莉正在打电话,似乎是对她母亲打的。
声音还是甜甜的。
她似乎有点嫌她的胸太小,一边按摩着胸部一边说妈妈你别担心啦,我干爸说他已经安排好了,下个月我就去省黄梅戏歌舞剧团报到,拜仇为良老师为师,我就可以正式当演员了。我一定会努力的,你放心好啦。
她妈妈还有点不放心,在电话里俩母女絮絮聒聒没完没了。
正在我看得没趣的时候,影像里传来门铃的声音。
即使在一片恶臭包围之中,只有半条命,我也有点好奇起来。因为这么多天,都没有见什么人去她那里。
会是谁呢?是熊公正吗?
蔓莉放下电话穿上睡衣,从视野里跑出去。
突然听到蔓莉大叫“干爸”的欢呼声。
然后传来了一个有点苍老的声音,声音不响,听不真切说什么,但音色与电视上熊公正的声音有点像,低沉而不失威严。
难道蔓莉的干爸就是熊公正?
然后是关门的声音,突然传来蔓莉大声的“干爸”的声音,这一声干爸叫得嗲而腻,似是在撒娇,可能是她干爸摸了她的敏感部位。
“好女儿想干爸了吗?这个地方想干爸了吧?”视频里传来一个男人有点猥琐的声音。
这次的声音近了,却显得年轻,远没有熊公正在电视里说话时那么老气横秋。
难道不是熊公正?
那是谁呢?
紧接着蔓莉又是一声“干爸”,这一声干爸明显就是“讨厌”的意思。
一个男人抱着蔓莉走进镜头里,赫然就是熊公正。
他抱着蔓莉坐在沙发上,腾出手来摸蔓莉的胸部,边摸边说让干爸好好视察一个,看我们小莉莉是不是长大了一点。
蔓莉躺在他怀里,有点怕痒地动了一下,却欲躲未躲,脸正对着镜头,泛着天真的笑。
熊公正俯下身去,似乎在亲蔓莉的胸,蔓莉咯咯地笑着,说干爸别啦,莉莉给你弹个琴,看莉莉是不是有点进步。
熊公正头也不抬地在蔓莉身上移动,像狗一样抽吸着鼻子,似乎在闻蔓莉的体香,口中支支吾吾说等一下等一下,让干爸再仔细视察视察。
看起来蔓莉的身体在这方面真的没完全醒悟,她总是在咯咯地笑,说干爸别啦痒啊别别干爸,要不莉莉唱段戏给干爸听吧咯咯咯干爸别。
她的笑声清脆悦耳,天真无暇,就像一个女孩在玩游戏时一样欢快,一点都没有一个女人的敏感部位被男人抚摸挑逗时的感觉。
熊公正不理,继续在蔓莉的身上埋头苦干视察调研,蔓莉的睡衣被他全弄了下来,羊脂一样白的身体扭曲着。
熊公正被她的身体吸引住了,重重的呼吸着,像一条将死的老狗。他贪婪地看着,粗重地呼吸着,然后,猛地把蔓莉抱起来,往蔓莉的卧室走去,大步流星地,步子匆忙而坚定。
八
熊公正抱着蔓莉走进卧室,把蔓莉放在床上。
然后他从他的外衣口袋里拿出一盒药,撕开药盒,取出一板药,是那种胶囊药。他从里面取出两粒来,从床下不知道哪个隐秘的位置拿了一瓶白酒出来,打开酒瓶盖,就着白酒,将两粒药圄囵吞了下去。
我仔细分辨着药盒,似乎是现在电视上正在大声叫卖着“你想战无不胜吗?你想金枪不倒吗?你想让女人不顾一切吗……”,号称“霸王枪”的壮阳药。
听做药的朋友说这种药主要成份是猪饲料,只是掺了激素与麻醉剂,药效奇佳,成本虽然只有一两毛钱,能卖上百十块钱,但这种药毒副作用也特别大。
我很奇怪熊公正堂堂一个大领导怎么不用可提玛伟哥金戈之类正规厂家生产的药。
想一下释然,这种事本来就是男女之间的事,这种事是少有的不能让他秘书代办,只能自己解决的。他出国考察时买了一大堆伟哥可提玛,但伟哥可提玛虽多却总有穷尽时,干这种事却不能等再去国外公费出差买了回来再做。现在急切中要用了,只能自己去药店买,药店虽然也有进口药,但因为“霸王枪”利润高很多,药老板还给药店营业员们私下承诺有好处,推荐起来就特卖力,不仅仅说“霸王枪”是西班牙技术与东方神秘药方的完美结合,而且把“霸王枪”说成是进口药升级换代的产品。他用那些进口药开始还觉得效果不错,用多了效果自然不如开始显著,也想换一个试试,听名字“霸王枪”还挺对自己的胃口。他日理万机,哪知道他管辖的地方还会有这种不法商人?将信将疑地买了,一用还真的很霸道,让自己有了做霸王的感觉,正好可以用在自己的虞姬们身上,就迷信了这种药。
…… ……(此处省略)。
终于,熊公正像一条死狗一样瘫在床上一动不动了。
我把录像画面定格在熊公正像死狗一样瘫在床上的镜头,仔细看着,突然觉得这个人也可怜。
诚如有人说:人生就是由欲望不能满足而痛苦与因为欲望满足之后倍感无趣两部分构成的。
或许熊公正与众不同,不知道他这个时候是感觉自己最快乐最消魂最成功,还是感觉到无趣无聊。
但他真快乐吗?真成功吗?
男人对于这种女人,特别是叫干女儿的女人。在这种事上,为了证明自己是个不比年轻人差的男人,就是要把她们彻底征服。熊公正煞费苦心,动用了所有的工具,就为了显示自己是个男人,是个能征服刚才压在他身体下面的女人的男人,他做到了吗?
蔓莉躺在他怀里一动不动,似乎被他征服了。‘
她真的被征服了吗?
虽然她应该已经与熊公正进行了很多次,但她或许还从来没有体会到这项活动带给人的快乐。在这方面,她虽然醒悟得比较迟,但在没开始时,她还期期艾艾,对可能带给她的快乐还有一点期盼,但一走进来,就马上走进了熊公正的千奇百怪的花样里,就像一个懵懂的少年走进了一个迷宫,早就被绕昏了头。她现在虽然不至于痛苦,但也不会有快乐的期盼,可能只会有失望的迷茫。
即使她被征服了,又怎样?
难道真的能证明熊公正是不可战胜的?
在很多人心里,他已经贴上了好色的标签,这种人,肯定不止曼莉这一个二奶。需要他去埋头苦干的女人也不仅仅只有蔓莉与他老婆,可能还有情人、有高档会所的娼妓、有不得不缴枪的应酬。虽然,以他的地位,他绝大部分情况下都有选择干与不干的自由,但他能在每一个他选择的女人面前体现出自己的战无不胜吗?
当他力不从心的时候,他又不能投降。虽然年岁已大,他还是必须证明自己还是男人。在这个城市,他位高权重,只有不多的几个人能名义上管他。他的身后美女成群,只要他一招手,自然有人送货上门,他难道能对别人说我不行了。
如果他一直面对的是他那个微寒时就守在身边的人,从一开始他就回绝了外面的所有诱惑,那么他现在还可以拒绝。但既然开始接受了,无数次地接受了,他现在再拒绝,别人怎么看?送美女给他的人怎么看?美女又怎么看?
送美女给他的自然会想:熊公正以前还接受,现在为什么不接受?是不是老了干不动了?是不是不把我当自己人了?是不是他出了问题了有人举报了?是不是上面有人查了?是不是一直看重他的老领导不信任他了?
美女自然会想:我这么漂亮,他为什么不上?他不满意?他不喜欢我这个样子的?他老了怕我把他吸干了?他性无能了?
这怎么行?如果这样还怎么当领导,怎么在这个世界混?
既然选了这条路,就只能一条道走到黑,不然,怎么办?辜负了美女,叫不仁,得罪了朋友,叫不义,不仁不义,还怎么立足?
只能勉为其难了。
幸好还有采阴补阳之说,不管是不是无稽之谈,但在下一代的肚皮上折腾,至少能从她们身上吸取点青春气息。
还想那么多干嘛?我都只有一次了。
我躺在床上睁着无神的眼,瞪着天光板发了一半天呆。
我又用眼角的余光偷偷瞄了一眼那个怪物,它仍然一动也不动地站在那里,像一截从粪坑里淘出来的朽木一样立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做鬼真的很辛苦。
我有点可怜地看着它。
心里一动,有种恶作剧的冲动。
我问它说打手枪算不算一次?
“你——!”似乎有点气结,然后是一连串似乎是诅咒似的怪声怪气的不知所云,“bb。”
我忍不住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