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阴间（五）
八
我的计划是：充分运用桃木的迷惑能力。
桃姨最擅长的就是辟邪，久宇功开天眼她还帮了忙，她的小孩在我额轮里已经渐成规模，小家伙幻化的人形古灵精怪，已经有一定的辟邪能力。辟邪与迷惑是一枚硬币的两面，她能辟邪，迷惑能力也是一等一，能让在场的人产生幻觉。
在地狱，没有谁会想到生人会来到阴间，更没有谁会想到生人还具有幻化能力，以有心算无心，迷惑几个鬼应该还是可以的。
阴间迷魂汤谜之自信，以为新鬼喝了迷魂汤后，会分明是非善恶清楚。所以，审判时，大多是通过具有法力的镜子审判。在面对镜子时，新鬼会竹筒倒豆子一样自动将自己做过的恶事放电影一样放出来。既然这样，我运用我能想桃小子的虚构与幻化能力，就在我的人生基础上虚构一套活该进地狱的影像。
我前世没有太多恶，所有的罪恶都是如同人形动物一样，荷尔蒙分泌旺盛，睡了那些个二奶，以至于阴间安排小小守候在我身边，随时等我恶贯满盈时收我。也就是说，我离真正的死亡只有一次的距离。那么，我前面都可以用真的，后面虚构一次，也就功德圆满了。
俗话说，真正的说慌高手是十句真话一句假话，我的假话只有一千零九分之一，这点水分，要辨别出来，除非有人告密。
何况谁会为了进地狱而说假话呢？可能开天辟地以来还是头一遭。以有心算无心，应该可以做到万无一失。
但迷魂殿的迷魂汤到底有多大的效力呢？
迷魂汤实际上就是一碗水，但这是在我施展久宇功睁开天眼后看到的。先前没开天眼，我看到的是一碗我曾经在人间喝过的最好的汤，我记得当时喝那碗汤时，楚天说要几万块钱。
我忍住嗓子刀割般的痛，定了定神，端过一只粗糙而沉重的石碗，小心地尝了一口，嗓子如同雨水淋在久旱后干坼的土地上，似乎还可以听到滋滋滋的声音。我又喝了一口，嗓子疼痛立即得到了缓解。但我没有继续喝，悄悄地把水藏在纳戒里。
在迷魂殿，老石头的待遇与下地狱的新鬼的待遇一样。他跟我们进来后，端起食台上的碗，一口就把迷魂汤喝了下去。喝下去后，还舒坦地回味了一下。
不过他是懂得适可而止的，大部分新鬼进来后，如同饿鬼一样，趴在食台上，接二连三喝上三四碗。
突然，我感到头脑一热，身子不由自主地向前靠墙的地方走去，在一堆盘坐的新鬼中坐下来。同时，我感觉到大脑里的细胞在活动，这是要重构新的脑回路的征兆。
我让心神迅速进入梵轮穴，只见建木叔已经在梵轮穴，站在土堆旁，小菩提如同孕妇肚子中孕育中的胎儿，飘浮在土堆上，闭着眼睛，小手小脚舒缓而毫无目的地摆动着。
建木叔看我进来，说：“就知道胡闹，阴间岂是随便能来的？”
“建木叔，没办法啊。”我解释说，“这应该没什么吧？”
建木叔傲然说：“这能有什么事？不就是恢复与增强记忆吗？等一会你会想起你光屁股时的糗事。”
我感觉大脑内有两条七里八拐的线路发热，上面的脑细胞在急剧变化，似乎是赋予这些脑细胞新的功能而发生变异，连忙说：“已经开始了，怎么有两条？”
“就是在你大脑内搭了两条线路，一条记忆回路，一条是非回路，记忆回路搭起来后，能让你记起以前的所有事情；是非回路吗？就是按他们的善恶标准，区分你以前所有事情的对错是非。”建木叔轻描淡写地说，“这两条回路搭起来后，你能记起所有的事情，并能在记起的时候按他们的标准自动辨别其是非善恶。”
“他们？他们是谁？”我奇怪的问。
“阴间啊，阴间定的标准吧。其实就是你们人类文明约定俗成的标准。”建木叔说。
“人类的道德还是法律？”
“人类的道德吧。”建木叔。
我正想说不同年代不同地方道德标准不同，难道阴间还经常修订，但只听得脑中轰地一声，那两条中的一条回路接通了，无数堵塞在大脑中的碎片式的意识在新建的脑回路中奔涌，我的记忆力突然好起来，沉淀在大脑深处的、自懂事起做的所有事情都历历在目，而且，还能如同放电影一样，如果需要，我就可以在我身前放映。
这是记忆回路连通了。
看到自己的往事，特别是童年光屁股时期的，那些我早就忘到爪哇国去了的往事，我有点沉迷。
儿时真是快乐啊。
“你小时候还挺皮啊！”建木叔在旁边说。
“人类中聪明的都这样。”我边观影边自豪地说。
“那么幼稚，还自豪。”建木叔嘲讽地说。
突然，又听得轰地一声，回忆画面瞬间跳到了我荒唐的开始时间，只见画面中我心怀鬼胎地想尽办法勾搭1号，画面左边，随着画面中情景的进展，分别出现泼墨一样粗黑大字 “油嘴滑舌”、“巧言相辩”、“说谎骗人”、“与人通奸”。
“精彩啊。”建木叔笑嘻嘻总结说。
即使在阴间，看到这些场景，我也有点面红耳赤。忽然想起这些记忆影像需要重新剪辑，需要剪去在平行世界的事，这一段经历涉及天南七神与墨子老祖宗，肯定不适宜；另外还需要虚构最后一次的事。
“你们人类这个德性，还有脸把你们认为的坏人比做禽兽不如。禽兽只有在繁殖时才热衷于做这事，你们是：不论什么时候什么季节什么地方都做这事，而且是为了做这事而这事，乐此不疲，这不冤枉了禽兽？你知道吗？禽兽之间互相看不对眼吵架时，最狠的话骂什么吗？人类不如！我看它们骂得更准确点。”建木叔雪上加霜地说。
建木叔善沟通，懂所有生灵的语言，他说的应该是对的。
“关于我们的都删了，那段时间填点其它东西吧。”建叔看到我的尴尬与心理，破天荒主动转移了话题，“你那最后一次怎么弄？放给我看看。”
我别无选择，由着记忆回路放跳悬崖前的一段生活视频。
看完最后一段视频，建木叔说：“你与这个蔓莉，就差最后一下啊。那一下你有那么多素材，可以剪接。人物有，场景有，躯体特征也非常清楚，虚构起来很简单，时间地点，时间随便找一个，地点就选择在她那个家里。”
建木叔若有所思地停下来，看了看小菩提，小菩提依然闭着眼缓缓地摆动着身体。
“这些小家伙真是沉得住气啊，都已经萌芽这么久了，一个个就是不醒来，要蓄多久的力啊。”建木叔爱怜地看着小菩提说。
“小桃是不是好一点？”我开始的设想就是让小桃虚构幻化的。
“都一个样。”建木叔说，“没办法，我帮你弄吧。”
说完，建木叔不见了。
等他再次出现时，我跳下悬崖的画面换成了在白芒公司按部就班地工作、每天与二奶们厮混的画面。
最后一次也出来了。我仔细审视着这段作品，感觉很不错，应该可以蒙混过关。没想到建木叔还是影像制作高手，这蒙太奇用得以假乱真。
“怎么样？这些姿势对你的胃口吧？要不要再加几个刺激点高难度的姿势？”建木叔贱兮兮地说。
“建木叔饶了我吧。”我有点不好意思，求饶地说。
“说正事吧，等这次在阴间的事了了，这两条回路你准备怎么处理？”建木叔总是这样，不时奚落我一句，但不会抓住不放，不知道是不是在敲打我。
两条回路，一条让我明辨是非，一条增强我的记忆力，看起来似乎挺不错。
明辨是非最重要的是标准问题，但阴间的标准我不一定认同，特别是我还要做间谍一样打入九阴派。这条回路留下来，我可能每天都在纠结是非善恶的问题，什么事情都做不了了，肯定不能要。
增强记忆力应该可以考虑留下，随便什么事都可以过目不忘，特别是还有投影功能，当想向别人叙述某件事的时候，直接用大脑投影，不仅不用辛苦地用嘴巴去说，而且还可以让别人看得一清二楚。
“是非回路到时我帮你切断，记忆回路有好处，但也有坏处，你要想好。”建叔总是不要我说话就知道我的想法。
“记忆好有坏处？”我奇怪地问。
“忘记也是人类的一种自我保护功能。如果什么事都记住，人有这种运算能力？处理事情时还能分清主次？还有一个，人类总是说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这么多不开心的事，如果没有忘记，天天记住这些不开心的事，你们人类还要不要活？”建木叔说，“不过，你的情况不同，你的运算能力足够，而且，等小菩提他们苏醒过来，他会帮你处理这些信息，好的坏的都没有问题。”
“那就留下记忆回路吧。”我说。
“这是一种临时回路，我现在就去帮你焊死吧。你那几个朋友都在等你，你出去吧。”说完，建叔又不见了。
我让我的元神回复正常，睁开眼睛，看到老石头与小九小小正站在我身边等我。
“怎么样？”小小问道，显得很是关心。
我看了看她，虽然她是鬼，心里没有人类那种三个鬼，但正因为是鬼，所以直来直去，压根就没有藏着掖着，她是真的关心，并不是怕抓错了受到阴间的处罚。
“没问题。”小九在旁边说。他是神仙，连这个也能看透？
“没问题。”我说。
“你看看你左手手心上面写着啥？”小小对我说。
我抬起左手来，手心处醒目的两个大字三个小字，都是黑体：淫邪——第五殿。
“没错吧大色鬼，你就该去第五殿下第九层地狱。”小小咯咯地笑起来。
我有一种成就感，现在，距离下地狱只差例行公事地去阎罗殿接受审判了。
“你放心，如果有什么冤屈，五殿阎王应该是包拯，他是有名的包青天。”老石头安慰道。
“他连包青天的面都见不上。”小小撇撇嘴说，她当然知道我的目的。
“怎么回事？”老石头不解。
“每天死这么多人，其中有多少生前淫邪、好斗、好赌、忘恩负义嫉贤妒能执迷不悟损人利己的？它们死后都需要在第五殿过堂的。阎王如果每个鬼都亲自审一遍，哪来得及？”
“难道就在这迷魂殿过一下就算了？”老石头有点着急。
“当然不是啦。”小小拖着长长的声音说，“十殿阎罗，每殿阎罗的阎罗殿都很大，这些阎罗殿分成三个区域，第一区是鉴恶区，这个区域最大，但没有多少鬼卒，里面全是镜子，密密麻麻的。过了迷魂殿的新鬼，会自动丧失自主能力，不由自主地按手心留的信息来到鉴恶区的镜子前，只一照，宝鉴上就会出现判语，比如大色鬼，你到了第五阎罗殿，在鉴恶区的镜子上一照，镜子上就会出现淫邪，发落第九层地狱，受油锅翻炸之苦，刑期，256万年。一般情况下，经过迷魂殿后，新鬼们都没有了机巧奸诈之心，对自己的罪恶也心知肚明，所以，绝大多数会选择服判。当然，也有不服的，那就进入第二区，比如大色鬼对判罚不服，就可以申请去第二区，这个区是判官区，这个判官区有很多小房子，每个小房子一个判官，每个判官接待一个自己认为有冤屈的鬼，判官会根据你的申诉一一甄别。如果判官发现了判决有问题，或者你还不服，那就可以进入最后的程序，进阎王殿，请阎王最终定夺。”
“哦。地狱都智能化了。”老石头感慨地说，“墨老弟到时还是申诉一下，我们接触的时间不长，但我总感觉老弟应该不是下地狱的人。我也算在人间活了九十多年，也算阅人无数吧，我相信自己的眼光。”
“他嘛”小小还想说什么，我连忙插嘴说：“谢谢老哥的信任，我是咎由自取，是误入歧途悔之晚矣。”
“老石你的呢？”我又接着问道。
老石头打开左手，只见上面写着右四左三七个字：功德无量，第十殿。
“恭喜恭喜！看来老哥真要轮回去天界当天神了啊！”我发自肺腑地为老石头感到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