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入骨的痛
入夜良久后。
时间来到了夜晚的十点多，那警戒带围起来、还灯火通明的现场，此时有些暗淡了下来。
大部分的警察都撤离了，只留下几个看守现场的警员和一个深深的大坑。
沈渊他们这时也躺下身来，却怎么也睡不着。
这晚，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
桥土县，边缘村子的一栋平房中。
坐在大棚底下抽着旱烟的王明，一脸络腮胡，头发斑白，看起来显得心事重重。
“小娃睡着了？”
看向从楼上下来的妻子，王明吐出一口旱烟，问道。
看这妇女的模样，正是白天和沈渊聊过的中年妇女，王晓晓的母亲，林梅。
“睡了。快十二点了，咱们也睡吧，明天还要起来忙呢。”林梅坐在棚下的椅子上。
看到丈夫应了声，准备起身回到屋，林梅迟疑一下，接着说道：“明天还继续找大娃吗？”
王明正起身的动作一缓，接着站直了身躯，坚定道。
“找！”
听到王明坚定的回答，林梅眼眶又红了起来。
接着两夫妻准备回屋时。
“铃铃铃——”
王明拿着的手机响了起来。
王明心里一颤，看向手机，上面是个不认识的号码。
拿着手机，王明用手一滑，接通了电话。
“喂！你好！”
“喂，这里是桥土派出所，我是曾警官。请问，你是王晓晓的父亲，王明吗？”
手机里传来一段，透着一丝威严的声音。
听言，王明瞬间有些激动，拿着电话的手有些颤抖，声音更是洪亮了一丝：“我是！请问警官，是找到我大娃王晓晓了吗？”
旁边，林梅的手也紧紧拽住了王明的衣角。
“嗯--，还不能确定。你现在方便过来桥土派出所，确认一下物品吗？”曾警官的声音有些沉重。
“物品？”
王明有些反应不过来，心中似乎有种不好的预感。
但定了定神，又说道：“没有找到娃吗？”
“你先过来一下吧。”曾警官的声音还是有点沉重。
王明愣了愣，那种不好的预感更加强烈了。
“好，我现在马上过来！”
说完，挂掉了电话，扭动院子中大棚的三轮摩托车钥匙，准备出发。
林梅见状，死活也要跟着去。
拗不过妻子，王明没办法，只好答应带上她。
两夫妻关好铁门后，伴随着一阵“轰隆隆”声响，摩托车消失在夜色中。
人生总有一些令人难以接受的时刻。
其中有一种，就是半夜接到，关于家人的电话。
······
桥土县，桥土派出所。
一辆民用三轮摩托车，有些歪扭地停在了门口不远处，车上下来一对中年夫妻。
两人互相搀扶着，像是给对方鼓励打气。
在夜色的笼罩下，多少显得有点萧瑟。
“我是曾警官，你们是王晓晓的父母吧？”听到门外有动静，派出所门口出现了一位民警，小跑过来后，跟赶来的王明和林梅敬了个礼。
“我们是···”王明连忙上前握住了曾警官的手，只是那声音中，有些许颤抖。
两夫妻来的路上一句交流也没有。
他们害怕，害怕交流出来的结果让双方都失望。
只能压抑住心底的想法，默默地赶往派出所。
“这里不好说话，我们进去再说吧！”确认过王明和林梅的身份后，曾警官连忙邀请夫妻俩进入了派出所。
所内，明亮如昼。
刚进屋内，一名女警也迎了上来，默默地跟在夫妻俩身后。
曾警官一边引导着夫妻俩，一边缓缓开口道：“其实按照程序呢，今晚不应该叫你们来的。”
“但是，你们之前向所里报告了失踪人员，还留下了dna等证明。”
“这也是我们所，最近的一个失踪人员，所以我们比较有印象。”
“然后呢，今天我们在偏北方向的野外，发现了一些东西。”
“其中一些东西呢，跟你们之前描述过的，大致相同。”
“所以今晚，我们所里决定，提前叫你们过来，先确认一下。”
话语间，曾警官带着夫妻俩，还有身后的一名女警，走到了一个门牌上写着“物品保管室”的房间门口，房门紧闭。
夫妻俩没有搭话，只是盯着曾警官，生怕错过曾警官说的每一个字。
见到夫妻俩的神情，曾警官和身后的女警也是暗自叹气。
随后，把手搭在面前的门把上，一扭动，打开了门来。
房间很大，一排排架子上，摆满了用档案袋装着的物品。
在进门不远的桌子上，摆放着几个，用透明塑料袋装着的东西。
还没有归拢到架子上，看样子是为今晚准备的。
“因为埋的时间不算短，物品有些腐烂、变色。”
“不过法医已经处理过物品了，你们···”
引导夫妻俩走到桌子前，曾警官刚想跟他们解释物品来源，但看到夫妻双眼紧紧盯着桌上的塑料袋时，也是止住了嘴边的话语。
“这···这是我大娃的书包！”
林梅最先反应过来，激动地拿起桌上一个透明塑料袋，里面装着一个破破烂烂、红蓝色的书包。
虽然颜色有些暗淡，虽然书包千疮百孔。
但林梅一瞬间就反应过来，这是她给上初一的大娃，买的书包。
看着林梅有些激动，拽着塑料袋的手似乎有些变形。
身后的女警刚想上前阻止，但是身边的曾警官却对她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打扰。
“这是我娃学校的校服···”
王明强装镇定，也拿起桌上的一个透明塑料袋，里面是一件高度褪色、腐朽的衣服，衣服上还有个模糊不清的、学校的logo，经过处理后，勉强能看清衣服上蓝白相间的颜色。
夫妻俩连忙查看剩余的物品，文具盒，作业本，还有一张破烂、泛黄的素描纸。
虽然看不出具体内容，但能隐约看到，上面画着四个人像。
看到这，夫妻俩再也忍不住。
林梅抱着那个装着素描纸的塑料袋，双腿一软，瘫坐在地上，口中喃喃道：“这是我大娃，给我们家四口人画的画，画得可像了，老师都表扬他···”
还没说完，眼泪就夺眶而出。
“警官！求求你，求求你，你告诉我，我大娃跑哪去了？”
“噗通”一声，王明跪倒在曾警官面前，用近乎哀求的语气问道。
看到夫妻俩这样，曾警官和身后的女警连忙准备扶起他们，劝道：“你别这样，你先起来，起来再说！”
但王明的膝盖仿佛镶嵌在地上，任由曾警官怎么用力，都扶不起来。
叹了口气，曾警官放弃了动作，转而也蹲坐在地上，拍了拍王明的肩膀，盯着他那赤红的眼眶，缓声道：“我们在野外发现的，是一具高度腐烂的尸体。”
“跟尸体在一起的，有一部分，就是桌子上这些物品。”
“现在尸体还在解剖室，法医暂时确定了死者的基本情况，与失踪的王晓晓···基本吻合。”
“不过，法医已经提取dna了，对比你们之前留下的dna，需要几天的时间。”
“如果需要具体结果出来，至少要一周到两周的时间。”
“所以说，结果还没出来，那具尸体，并不一定是你儿子王晓晓。”
尸体、解剖、王晓晓···夫妻俩记住的，只有这些词。
王明背后的脊梁像是失去了支撑，完全弯了下来，跪着伏在地上，眼泪吧嗒吧嗒地流在地板上。
林梅瘫坐在地上，一手紧紧抓着塑料袋里的素描，一手捶着胸口，悲鸣道。
“我的娃呀！”
哭喊声，响彻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