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当事人可不是好糊弄的
这天，顾见溪在法院开完一个关于买卖合同纠纷的庭之后，准备回所里。
刚发动车子。
副驾座位上的手机，嗡嗡地振动。
顾见溪长臂一捞，搁在耳朵边，“喂！”
“你在哪里？”蓝墨桓的声音立刻传来。
“刚从法院出来。怎么了？”
“心情不美丽，求安慰。”
“没空！”顾见溪一点都不委婉。
“不够意思！亏我现在难受得死去活来、痛不欲生，你还能这么地铁石心肠，冷眼旁观，无动于衷”
“九城听香，自己去。”顾见溪截住他的话头，直击要害。
“好嘞！祝顾大状日进斗金！不打扰了！”蓝墨桓一秒不带迟疑，说完就挂了电话，仿佛刚才的“闺怨”都与他无关。
顾见溪无奈地笑了下，这小子。
两人之间诸如此类的对话，隔不了几天就会来一回，至于两人碰头的频率有多高，全看顾见溪的心情。
顾见溪今天一直在等一个电话，徐妈的电话。
若是顾家已经把陈妈接回老宅的话，徐妈一定会第一时间告诉他。
顾见溪看了看腕间的手表，此时已经接近上午十一点钟了。
徐妈的电话迟迟没有打过来。
顾见溪有些担心，索性给顾家的老管家拨了过去，“顾叔，陈妈派人去接了吗？”
“大少爷，一大早就去接啦！刚才接到司机电话，说是一会儿就到了。大少爷就放心吧！”
顾见溪放下手机，弯了弯唇角。
昨天晚上他已经决定，把陈妈接到桃花源养老。
在桃花源，陈妈也不需要伺候什么人，忙忙呼呼了一辈子，也该歇歇了。
大是律师事务所，顾见溪律师办公室。
顾见溪低头研究着下周要开庭的证据材料，将重点需要陈述的部分都划了出来，心中细细斟酌、思量着。
“咚咚咚～”有人敲门。
顾见溪头也不抬，提高声音，“请进！”
来人穿着浅灰色衬衫，黑色笔挺长裤，方脸短发，一屁股坐在了他宽大办公桌的对面，一言不发。
顾见溪察觉到了对面似乎有些过于安静，他抬起头来，一脸疑惑，“怎么了？一副愁眉苦脸、苦大仇深的样子。”
“这个沈一鸣太过分了！”来人忿忿不平地说道。
“怎么？他又抢你客户了？”顾见溪放下手里的钢笔，一点儿都不觉得意外。
“着实可恨！上一次，我没跟他计较，他还不知收敛！这才过了没几天，又来挖我墙脚！士可忍孰不可忍！”来人叫黄储君，跟顾见溪同时进的律所，又是同时拿到的律师执业证，两人平时关系一直不错。
顾见溪慢悠悠地喝了一口红茶，热茶下肚，浑身舒畅，活动了下略有些僵的手腕，“那你打算怎么办？”
“我肯定得抢回来啊？这次一定不能让他得逞！还没完了他！”
“怎么抢？比他报的价还低？你小心被人举报恶意低价竞争。”顾见溪善意提醒道。
“那？那还能怎么办？总不能一次又一次地被他抢走吧？我又不像你，有那么多客户，被抢走一两个也没关系，我被他抢了两次，已经连着两个月推光头了！！他也太不是个东西了，真是掉钱眼儿里了！这么饥不择食，一点儿都不讲究！”黄储君忿忿的抱怨着。
“当事人有事找律师，跟我们出去买东西的道理是相通的，一分钱一分货。什么样的价位决定了享受什么样的法律服务质量。沈一鸣这样办事，长久不了。现在的当事人，可不是好糊弄的。”顾见溪眼眸冷峻，气质矜贵。
“那些客户之所以能被他抢走，都是贪图低价的律师费，不过，到头来，不如意的案件结果不还是由客户自己来买单？”
听顾见溪这么一说，黄储君心里舒服了好多。
黄储君看着眼前的顾见溪，“见溪，你说你一个翩翩贵公子，放着万贯家财不要，干吗非得出来做律师啊？”
这个问题，黄储君从来到大是律师事务所实习，就问过顾见溪，且不止一次，直到现在，他也没得到答案。
“唔，是个好问题。”顾见溪浅尝辄止地笑了，“你呢？又为什么选择做律师呢？”
“当然是为了赚大钱啊！”黄储君提到钱，眼睛都清亮了不少。
黄储君，除了这个名字跟富贵沾点边，其他的方面都与富贵无缘。
家境普通，长相普通，从小到大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就是他那傲人的成绩和满墙的奖状。
黄储君大学读的专业其实是计算机应用，可临近毕业时，满校园的小广告、花式的招聘宣传单都没能撩动他去找工作的心思，硬是闭关修炼了三个月，一口气过了司法考试，从苦逼程序员摇身一变成了西装革履、人模人样的白领精英，简直成了他那一届毕业生的传奇人物。
谁又能想到传奇人物此刻现在满脸菜色，过着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
“电视剧看多了吧？”顾见溪放下手里的素色紫砂茶杯。
“谁说不是？”黄储君真想吃点后悔药，更想问问几年前的自己，怎么当初就那么铁了心的要做律师呢？黄家一脉从来没出过吃皇粮的人，自己一个人单打独斗，身累心更累。
一入律界，深似海啊！
人人都看到的是律师金光闪闪、口若悬河的一面，背后的辛酸忙碌又有谁能看得透？
像自己这样的，一没根基、二没人脉的小透明，想扎根凛川、想赚大钱，哪有那么容易？
看着眼前的顾见溪，黄储君其实一点也不羡慕他是豪门大少爷。
他清楚，顾见溪虽然是顾家少爷，出身不凡，可他的付出绝不比自己少，一样地挑灯夜读、分析案例，一样地调查取证、四处奔波，一样地庭前认真细致准备。
就像顾见溪刚刚说的，当事人可不是好糊弄的！
顾见溪如今在业界的名气，是他一场又一场的官司胜诉实打实赚来的，这个可掺杂不了一丁点儿的水分，就像医生的高超医术一样，没有一台又一台的手术、一个又一个的病案炼就，神医的名头是不可能轻易获得的。
要说黄储君非要羡慕顾见溪什么，那绝对是顾见溪踏实的做事态度和精湛的业务能力。
想到这里，黄储君关心地问道，“又在准备案件呢？”
顾见溪淡淡一声，“嗯。”
黄储君看他的眉头都皱成了一块疙瘩，“案件有难度？证据不充分？”
“倒也不是，这个案件需要申请证人出庭作证，担心证人的说法前后矛盾。”
这种案件最难搞了，证人在庭上的陈述是最难控制的，跟一般的物证、书证没法儿比，那些东西都是死的，任何人都没法改变。
而，证人在庭上的说法很容易前后矛盾，甚至夸大其词，被对方抓住痛点。
甚至，很多证人在庭前是一种说法，到了庭上又是另一种说法，常常搞得己方律师非常被动，导致证人证言不能被法官采纳，最后落得个徒劳无功。
“我以前就在这个上面跌过跟头，你自己注意点儿。”黄储君叹了口气，起身出去。这年头，饿的人发愁，饱的人也发愁。天道不公啊！
顾见溪的目光，变得深沉、严峻起来。
桌上的案卷材料，半天都没再翻过一页。